星星跪坐在小溪裏,搓洗著自己。那小溪因為水清,可以直視到水底。起先以為水深不會過腳踝。可星星坐進水裏,才發現溪水比以為的要深。不過也深得有限。星星跪坐著,那水隻漫過她的大腿麵,連臀部都不能完全沒入。


    不過那水很是清冽。天熱得很,坐進如此清冽的水裏,讓星星不由輕鬆得想歎氣。可是她搓洗了一會,忽然又覺得委屈起來。


    好些日子沒有如此暢快地使用水、親近水了。她的身上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頭發又長又密,也好些日子沒有清洗過。那頭發一沾水,就打結,糾纏在一起。


    沒有可以搓出泡沫的香葉,沒有可以梳理頭發的梳子。星星越洗,那頭發越發糾結,怎麽也搓不清爽。


    鳥類的嗅覺遠遠不及它們的目力。隨著星星坐到水裏,那股子奇怪的味道越來越濃。別的巨鳥沒有異動,可幻羽因為已經化形,他有不輸於獸人的嗅覺。


    他輕輕嗅動鼻子。這種味道他最近幾天一直都有聞到,他沒有接觸過發?情的妹妹,更沒有接觸過發?情的雌性,他不知道這種氣味是怎麽回事,他隻覺得那種味道讓他很煩躁。所以之前在山洞,他都離星星遠遠的。


    可現在那種味道越來越濃,幾乎到了讓他無法忍受的地步。他隻覺得自己心底煩躁不堪,可又不知道要如何去排解。


    這種失控的感覺,幻羽很不喜歡。幻羽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使命,自從他化形之後,就明白了自己今後所要麵對的生活。他沒有化形完全,甚至還不如沒有化形的紫羽。


    起碼紫羽可以自由的翱翔在藍天之上,能養活自己。可幻羽臉最基本的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如果離開了部落的供養,他一天都活不下去。所以,當族老說他必須要給族裏留個後,要跟紫羽他們找回來的妹妹結合生蛋時,幻羽雖然不願意族裏的安排,可也沒有反抗的能力。其實他更願意像他的阿父一樣,能融入到獸人部落去,可以在獸人部落裏找個合心意的妹妹。可是,他化形不完全,不能像他的阿父那樣,背著一雙巨大的翅膀,他混不進獸人部落。


    他早就認命了,所以當紫羽帶回來星星時,他知道自己履行職責的時候到了。對星星,他並沒有多大的感觸,反正不管是帶回來哪個,他是沒得選的。


    可是星星身上有一股子怪異的味道,還越來越濃,這讓幻羽有些抵觸。因為那種味道,讓他有一種失控的感覺。


    幻羽轉過身體,眼帶厭惡地看向星星。剛剛星星嚎啕大哭的樣子,讓他反感。而星星散發的味道,更讓他不喜。


    星星坐在水裏,彎著腰,搓洗著長發。星星如此的模樣很像幻羽看見過的海鮫人。海鮫人也是長得十分俊美,卻有一股腥味。海德曾經說過,如果一直找不來妹妹,就換一個海鮫人給他。雖然這樣生育健康的鳥獸人的概率低,可那也是最後的退路了。


    現在幻羽看到坐在水裏的星星,覺得他們都被騙了,星星根本就是海鮫人,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能上岸生活那麽長時間。難怪她哭著、喊著,說自己離開水,會死的。


    海鮫人可以離開海水,到陸地上活動,隻是時間不能長。時間一長,確實會缺水而死!他們畢竟是魚人,而算不得魚獸人。而且海鮫人離開水時,會分泌一種粘液,粘液幹了之後,就是所謂的鮫紗了。海鮫人喜歡用鮫紗跟獸人們換取陸地上的獵物,他們認為陸地上的獵物能讓他們更強壯。


    不知道為什麽星星可以離開水那麽長時間,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分泌鮫紗,可幻羽已經認定星星是一個鮫人,根本就不是族老所說的珍貴的雌性。


    幻羽轉過身,看到大顆大顆掉著眼淚的星星,心裏不耐到了極點。他能接受族裏給他找個妹妹來,為了鳥獸人一族不滅絕,他可以跟任何一個妹妹生鳥蛋,卻不能接受隨便找個鮫人。因為鮫人算不得真正的獸人,能生下健康的鳥獸人的概率微乎其微。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麽要勉強自己過自己不願意的生活呢?!


    巨鳥一族跟鮫人毗鄰而居長達數百年,彼此之間十分熟稔。鮫人雌雄不分,生育能力十分強悍,可他們跟外族卻沒有辦法孕育後代。


    幻羽感覺自己被騙了,看星星哭哭啼啼的樣子更是反感,氣味的刺激讓他煩躁到無法忍受的地步。


    唰——,幻羽忽然張開巨大的雙翼,飛上了半空。紫羽被幻羽忽如其來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來不及思考,就跟著幻羽,飛走了。


    圍觀星星洗澡的巨鳥們搞不清狀況,一時之間搞不清是應該留守在雌性這裏,還是應該跟在他們族長的後麵。它們是純鳥獸,雖然嗅覺不如獸人,可它們並不是就沒有嗅覺。


    那種讓幻羽煩躁的氣味,它們並不反感,相反還有點向往和享受其中。


    最終對族長的忠貞占據了上風,巨鳥們先後飛走了。撲棱棱,拍打翅膀的聲音驚動了星星,讓盡量忽視那些巨鳥的星星回過神來。


    豆大的淚珠還掛在睫毛上,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睛讓星星看不太清。她忽然發現周圍安靜異常,所有的巨鳥都飛走了。


    忽如其來的安靜人星星不明所以,卻並不害怕。星星緩緩地轉頭,環顧四周。這是一個海上孤島,落上來的時候,星星就得知這個孤島不是很大。島上植被茂盛,卻沒有像叢林裏那麽高聳、巨大。


    剛剛星星眼裏隻看得見清澈的小溪,並沒有過多的關注周邊的環境。現在看那些樹木,跟他們在沒去大河部落時落腳的那個小樹林裏的樹木植被很相像,可能都屬於新樹林。如果真是如此,那預示著這裏應該也沒有凶猛的野獸才對。不然紫羽也不會將她帶到這裏來,更不會就這樣將她一個人留在這裏吧。


    星星舒了口氣,雖然圍觀著的都是鳥,可被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她還是很不自在。現在那些鳥都不明原因地飛走了,這讓星星很是鬆了口氣。


    星星再三確認了周邊沒有異常,緩緩地從水裏站了起來。她的下半身還光著,一下從水裏站起來,她隻得用一隻手擋著點。雖然知道沒有人在看,可出於本能吧,她還是遮擋著走到一棵低矮的喬木邊,采摘了些樹葉。


    星星聞了聞,雖然樹葉有點不一樣,可她確定這樹葉就是從前用過的洗滌用的香葉。星星有些懊惱沒有帶片鮫紗來,現在她隻能光著。好在這裏隻有她一個。這裏沒有那種超大的樹葉,不過最大的樹葉也有扇子大呢。


    星星采摘了不少樹葉,給自己編織了一個樹葉的圍裙和護胸。有了香葉,星星洗得舒適多了。等她將自己洗刷幹淨,蛇皮衣褲也洗曬起來,此時星星才感覺周圍有些過分的安靜了。


    可能是自小的生活環境的原因,星星並不害怕安靜。她小的時候放學回家,經常家裏就隻有她一個。說真的後來到了陳隊家裏,她並不怎麽習慣。雖然她沒有表現出來,可她內心還是受拘束的。


    有時,星星會想,如果陳隊沒有來接她去家裏,就她一個人生活長大,或許也不錯。她自小就是孤單地長大,雖然星星媽媽在孤兒院裏工作,接觸著很多的小孩,可她不讓星星去她工作的地方,所以星星在家裏是沒有玩伴的。


    她已經習慣了孤獨安靜的生活環境。


    星星將曬在石頭上的衣服翻了翻,見紫羽沒有來接她,倒也沒有很擔憂。相反,相比懸崖上的山洞,她更喜歡這裏。她饒有興趣地四周走走看看。


    這時的楊樹在做什麽呢?


    此時的楊樹矛盾極了。他在前往秘林的路上,因為怕跟星星錯開了,他隻能呈“之”字形走。邊走邊尋找星星留下的標記。可他找了這麽幾天,都沒有發現一個熟悉的標記。他已經開始懷疑是不是星星根本就沒有跑得出來?還是又被獸人找回去了?


    可是為什麽沒有獸人過來尋他呢?他確信,如果獸人找到星星,肯定會立刻就來找他了。雖然他注意隱藏自己的氣息和蹤跡,可他並不確信一定能躲得過獸人的追尋。可見,獸人們還在尋找著星星。


    那星星究竟是從哪條路走的呢?沒有他的輔助,竟然真的能躲過獸人大規模的搜尋?


    楊樹很懷疑。他此時已經開始擔憂星星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遭遇了。他矛盾自己是回去查看情況呢,還是繼續向秘林進發,跟星星在秘林外匯合?


    楊樹並沒有矛盾多久,就被阿岩找到了。阿岩換鹽回來後,知道楊樹和星星離開了部落,他沒有休息就竄進了叢林,開始了尋找。相比那些專注於尋找星星的獸人,他更專注於尋找楊樹,果然被他找到了。


    得知星星憑空失蹤,沒有留下一點氣息蹤跡時,楊樹嘀咕;難道上天了?阿岩古怪地看了眼楊樹,點著頭說道:“巫祁確實是這樣說的。星星可能是被鳥獸人從空中搶走了!”


    “鳥獸人?”楊樹很是吃驚,他到這個世界也有一年時間了,還從沒見過鳥獸人!他都不知道這個世界還真有鳥人這樣的生物。


    阿岩給楊樹普及了一下鳥獸人的曆史。……阿岩長那麽大也沒見過一次鳥獸人,就更別說楊樹了。


    阿岩說巫祁都百十多歲了,也沒見一次鳥獸人呢。所以,大家都以為鳥獸人已經滅絕了。誰知道星星卻忽然憑空消失了,最可疑的就是鳥獸人了。誰叫鳥獸人搶獸人的妹妹的名聲在外呢,哪怕他們已經消失了上百年。


    在得知沒有獸人知道鳥獸人的落腳點後,楊樹沉默了。最後在得知藍已經踏上了尋找鳥獸人征程,他狠狠地抹了把臉,說自己要去秘林。他之前確實是跟星星商議過,要離開部落,再進一次秘林。


    這個世界,獸人那麽多,卻沒有一個獸人知道鳥獸人的落腳地,可見鳥獸人確實少,也確實躲得很徹底。土著獸人都找不到,那楊樹能找到的可能就更低了。


    楊樹覺得,與其去尋找那萬分之一的可能,不如相信鳥獸人能珍視星星,而星星的魅力能大到說服鳥獸人,能讓鳥獸人帶她來秘林。


    楊樹咬咬牙,選擇了繼續向秘林進發。他選擇去那裏等星星!


    雖然楊樹沒有說他們要進秘林做什麽,可阿岩知道,他們還是沒有放棄尋找離開這裏。阿岩不知道要如何去勸留楊樹,他知道楊樹所擔憂的。楊樹並沒有瞞他,就連藍都沒有說,楊樹卻都告訴了他。


    楊樹相信他!他也不想辜負了楊樹對他的信任。阿岩隻略沉默了會,就決定要送楊樹去秘林。他要跟楊樹一起等!可楊樹不同意,他想一路慢慢找著去。他還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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