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歸追去空間裏,沒找到人,小宇宙中,也沒找到人,回到外麵,發呆。


    鳳屠站他旁邊,神情凝重:“她又沒有傳承,沒有家族管束,怎會突然頭疼?”


    無歸搖頭。


    畫舫定在空中,一船的人各自發呆。


    刎追了過去,幾番動作硬擠,把自己擠得骨頭都薄了才擠過去,昏暗不明的空間中,一道身影懸浮立著,巨大的鞭笞聲回蕩。


    刎慢慢飄過去,沉默看著。


    竹子身形挺得死緊,臉上更是繃得緊緊,任憑無形的巨鞭抽打發出巨大的聲響,一動不動,將懷裏的夜溪護得一絲不露。


    寬大的罩袍,裹得像繈褓,夜溪被包得初生嬰兒般,緊緊貼在他胸前。


    淚流滿麵。


    死死的盯著他,心疼,恨。


    刎慢慢靠近,離著兩人一臂之距,看了許久,鞭聲始終未停。


    不覺煩躁。


    “你師傅替你受了。他要受十倍。”


    竹子猛的逼視,從未見過的凶厲。


    刎不懼,甚至淡淡笑了笑,還開玩笑似的說了句。


    “你徒弟牛,本事沒多大,先引來了天飭。外頭那一船加起來都沒她厲害。”


    竹子緊緊咬著牙,不能張口,怕張口吐出血來,懷裏的人得哭瞎。


    夜溪想懟回去,她幹啥了,她不就是發現了點兒事實嘛,還隻是皮毛,連下頭的真相都沒觸及。憑什麽抽她,還抽她的竹子,有本事你把竹子丟出去抽我啊。


    可喉嚨灌了鉛似的,不能出聲。


    是竹子封了她的嘴。


    竹子怕她破嘴一張又招災。


    眼淚流得更凶了。


    沒等到她懟回來,人哭得那麽慘,刎於心不忍了,再度沉默,數著數。


    一,二,三...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十,一百。


    一百零一!


    震驚:“你瘋了嗎?”


    竹子不說話。


    刎氣,這個瘋子!


    按照夜溪這點兒渣渣實力,天飭最多十鞭,十鞭,已經非常不留情麵。那竹子替她承受加十倍,最多一百鞭。可一百鞭已過,還有先前他未數的...


    “你想做什麽?”


    一鞭又一鞭,是竹子的沉默。


    刎太陽穴上青筋直跳,再次數著,數到鞭停,該正好二百之數。


    竹子的後背衣服已被抽爛,血肉模糊。


    但在鞭停的那一刻,血肉自動長好,衣服也恢複了原樣。


    空間擠壓,刎伸手一手一個跳出來直接進去自己的空間。


    緊緊握著竹子的胳膊,牙縫裏擠話:“你瘋了不成!”


    竹子眼神淡漠:“她沒做錯什麽。”


    “隻是洗去她不該有的記憶她留著幹嘛?多一百鞭!”


    竹子仍是淡漠:“她自己發現的,她該有。”


    “你——你早晚被這個徒弟害死!”


    竹子這次沒淡漠,把罩袍一鬆,人掉下去,他抓出一把竹劍劈了過去。


    夜溪嘭的一摔咕嚕嚕滾了好幾圈,大喘口氣才慢慢有了力氣,坐起來,咳個不停。


    這個糟心的師傅。


    再緩了下,也幻出神兵,殺了進去。


    她打不過刎,但偷個襲搗個亂還是可以的。


    刎氣得不行,他是為誰操心呢。


    “不打了不打了。”


    白袖一甩,一別,臉一板,眼睛一垂,倔強又孤獨的小模樣。


    夜溪覺得自己又被美色降服了,拉她家師傅的袖子。


    竹子瞪一眼:老子才替你挨了二百鞭,小心死在美色上。


    然後小沒良心的一把抱住她家師傅,哇哇大哭,哭得沒絲毫美感。


    “師傅你嚇死我,憑什麽呀,我招誰惹誰了啊,說抽就抽啊,死天道群,虧我還以為我和它們是老朋友了——”


    竹子很嫌棄的用一根手指頭抵開她,看胸前濕漉漉的大半,幸好隻是眼淚,不然他能把這個唯一的徒弟就地正法。


    “不是天道,是天道之上。”


    哈?


    夜溪愣住,兩隻眼睛裏全是水,傻乎乎的。


    天道之上是什麽?


    “天道之上,高於法則,那是——”


    刎不覺繃緊了身體,那種又冷又燙的感覺,多麽遙遠。


    “令。”停頓半晌,竹子吐出一個字,似是艱難。


    刎猛的看向他,眼神複雜。


    轟的一下,夜溪腦袋一疼,重錘砸了似的,但旋即疼痛退去,似了然又有茫然。


    令,就是令,不是規則,不是法則,也不是秩序,沒有道和理,隻能服從。


    那又是怎樣的存在?


    至高無上!


    想不明白:“那...令...和道又是什麽關係?”


    許久,竹子才道:“令,可斬道。”


    哢嚓,似鐵血炸裂,迸濺夜溪內心一片,緊張吞咽。


    自己好像真的碰觸到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了。


    刎:“你對她說這些,好嗎?”


    竹子冷笑:“二百鞭。”不能白挨。


    “她知道這些好嗎?”


    “她是我的弟子。”


    刎便不說話了。


    此刻,夜溪很想問一問,竹子你究竟什麽身份?


    又不太敢,害怕自己問的多,又害竹子被打一頓,別以為她不知道,她不能說話,可一鞭又一鞭的,她聞到血味兒了。


    還挺香的。


    “為什麽罰我啊?我真的什麽也沒做啊。”


    她就想不明白,她就是多看了點兒,多想了些,大膽推測了下,至於嗎?


    竹子問她:“為什麽仙凡不互通?為什麽不準殺凡人?為什麽修真之人再不得返凡塵?”


    雖然沒嚴格到修了真一次也不能回,但初始的情結隨著家人自然壽命終結終會淡去,不過幾十年而已,越往後,越發不惦念凡界甚至忘了凡界的存在,誰有那個心思一萬年之後了去查當初?便是曾經的家人轉世都耗盡魂體了。


    出生在凡界之外的,更不會想著去,除非遊玩,短短時光而已。


    偏偏,他這個腦路清奇的徒弟,總去想些別人想不到的,這次歪打正著觸了令。


    他也是服氣。


    夜溪不服:“我怎麽知道啊。它敢做就敢被人發現呀。它做都做了,憑什麽我不能發現?它手腳不幹淨還是我的錯了?”


    刎插嘴:“你牛,你師傅挨鞭子的時候你怎麽不杠回去。”


    唰——夜溪回頭瞪他,眼裏猩紅一片。


    刎嗬一聲:“柿子撿軟的捏呢?”


    說完牙疼,說自己是軟柿子的感覺...


    夜溪回過頭,眼睛重複清明,泄氣:“是我沒用,總有一天——”


    抽回去。


    肩頭一重,竹子直視她的眼睛,直視進她的心裏去:“有些東西,不能碰。忘了你的母星怎麽毀滅的?”


    夜溪重重一震,人類玩大發了,然後母星寧兩敗俱傷,自謀生路。


    明白了什麽。


    “好吧,我不碰。”


    刎冷眼瞧著,瞧不上竹子,一邊警告她,一邊又讓她記著,真不讓她碰怎不讓天飭抽去她的記憶?


    等等,這家夥該不是在醞釀什麽陰謀吧?


    竹子冷冷一瞥,某些家夥,一輩子就跟陰謀詭異離不開了。


    與夜溪道:“無知無畏,知而心敬。”


    夜溪重重點頭,明白了,知道內情才能真心敬服,什麽都不知道永遠是愣頭青。況且自己這性子,抽去記憶又如何,保不齊哪天又做了同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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