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溪詫異:“神也會死呀。”


    還是一死一大片呢。


    怎會沒鬼?


    鬆柏綠便歎氣:“除去那些被神屠場或者敵手對家滅的魂兒都不剩的,哪個神沒個養分身或奪舍的手段呀,還有該著天地大劫的,直接變成能量泯滅天地間了,能囫圇個兒來報道的,單看數量不少,可分到每一條黃泉路上...咱最不缺看守黃泉路的兵了。”


    夜溪聽得發笑,試探問道:“那哪裏兄弟最忙不來?”


    鬆柏綠看她一眼,並不相瞞:“新魂司。鬼魂回收的少,但出生的多,多用新魂。上至神,下至蟲,新魂司的兄弟最辛苦了。”


    趕上大爆發的時候,各司的鬼全調過去幫忙還忙得手抽筋呢。


    夜溪便笑道:“如此說來,舊鬼少,咱陰曹倒少了許多恩怨糾紛。”


    鬆柏綠點點頭,又搖頭:“是比下頭少,可一旦有什麽事也是大動靜。遇上有血海深仇的,不巧全來了咱這,那個吵吧,那個打啊,偏偏他們鬼體強盛,咱拉個架都要遭殃。”


    夜溪道:“不信你們沒法子收拾他們。”


    “打神鞭啊,可他們耐打。”


    不老實,抽一頓,一頓過去,又不老實了。


    他們也很累的說。


    若是遇上有後台的,關係戶,更不好處理。


    唉,還是去下頭自在,這次,他一定搶到下派的名額!


    黑暗中,有湍湍大江流淌的聲音。


    鬆柏綠急走兩步,不知從哪裏牽出一條小舟來,點燃頭上青竹杆上掛著的一盞燈,不是綠鬼火,而是暖融融的橘黃,照亮周邊半徑十幾米的水麵。


    “來。”


    夜溪訝異:“沒看出你是艄公?”


    鬆柏綠一下沉鬱下來,悶聲:“艄公那個老不死,走了後門下派了,死活賴在下頭不回來,說什麽反正渡河的鬼少,誰用渡舟誰自己劃。”


    “啊,”夜溪幹巴巴道:“你們辦公環境還真...寬鬆。”


    鬆柏綠沉沉一笑:“老東西,生怕咱打著找不著渡舟的借口召他回來,愣是在所有水邊岸兩側,一胳膊就放一隻舟,一胳膊就放一隻舟,擦,他咋不直接把所有水麵搭上浮橋呢?”


    夜溪聽得大開眼界,這艄公——


    “神界隻一位艄公?他下去豈不是搶了仙界艄公的活計?”


    鬆柏綠嗬嗬笑起來,鬼氣森森:“老東西去指導下屬工作的。”


    還真是神界唯一啊。


    黑暗中,夜溪撇了撇嘴,聽著神界地府工作可不咋樣,回頭她回去得跟府君判官他們說一聲,讓他們珍惜眼下。


    府君:晚了。


    跳上小舟,鬆柏綠隻是對著水麵揚手拍了拍,渡舟便向著對麵滑去,很平穩。被暖橘色的燈光照亮的水麵也很平穩,沒有鬼物翻滾嚎叫,深深沉沉,靜的夜溪心裏很不安。


    “難道這黃泉裏沒有鬼?”


    鬆柏綠不知從哪裏摸出半截草葉來,痞痞的咬著,露出尖牙點點,聞言冷哼。


    “我們這裏可不留鬼過夜。”


    嗯?什麽意思?


    “鬼太少,來了就處理了,要麽投胎去,要麽有關係的住一陣子,要麽——直接洗幹淨丟進磨盤磨成粉,混合了造新魂。”


    “那十八地獄——”


    “唉——早關了,灰都一屋子厚了。”


    “...對了,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大家賞麵叫一聲陶哥。”


    夜溪抬手一禮:“陶哥。”


    陶哥咬著草不顧形象的斜躺在船頭,交疊兩條大長腿,頭上燈光灑下,無血色的白臉上明明暗暗,眼神幽深直勾勾盯著夜溪瞧。


    夜溪被他瞧得直發毛,幹巴巴扯了個笑。


    “不知陶哥在此任何職?”


    審訊的吧,這眼神,被盯著瞧上三分鍾什麽都交待了。


    陶哥一呲牙,草葉顫了顫:“我聽說,你與下頭地府關係可親密。”


    夜溪一怔,笑了:“陶哥知道我是誰。”


    “廢話。夜溪嘛。非死之身能入黃泉的,我這輩子目前為止隻聽過你一個。”


    “哦?陶哥聽誰說的?”


    陶哥擺擺手:“地府誰不知道你。”


    夜溪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神界地府都知道她?她這麽有名她怎麽不知道?


    是不是下頭地府群打了小報告?!


    陶哥哈哈笑:“陶止那個家夥,險些把褲子輸出去,幸好你給了他一隻鬼,不然他真沒那個鬼臉回家見父母。也因此,讓跟他賭的那些,很是憤怒,說十萬得一不得算。兩邊扯皮扯了好些日子,讓咱地府看夠了熱鬧——可不都知道有個夜溪你了。”


    哦,原來是那個小鬼官。


    “你和那位——是兄弟?”


    “他是我大侄兒。”


    “...”


    原來鬼差也有世家。


    夜溪奉承:“小官大人看著很一表人才。”


    陶哥點點頭:“他也就長得還行。”


    夜溪心裏狂點讚同,但麵上可不能流露。


    “你與下頭關係很好?”陶哥再問一句。


    夜溪道:“隻是略熟,我隻單與倉禹地府認識久些,合作得不錯。別的,的確不熟,隻見過幾個鬼差的麵。”


    裏頭還有鬼差避她如惡鬼呢。


    陶哥一個挺身起來,蹲到她麵前,洋溢著熱情。


    夜溪想,此時回頭上岸還來得及嗎?


    這鬼,腦子似乎不正常。


    “誒,你幫我說說話,爭取讓我下派唄。”


    啊?


    夜溪傻了,這是在說什麽?她怎麽就聽不懂?


    陶哥往後退了退,仍是蹲著:“這日子真是太無聊了,鬼都長毛,誰都想下去,下去鬼多啊,可不是誰都能下去的,名額有限,不如,你幫幫我?”


    夜溪禮貌不失尷尬的笑:“怕我幫不上。”


    “你能你可以你行的。”


    不,我不能我不可以我不行。


    陶哥糖果笑:“你不是與那個倉禹的地府交好,這樣,我教你,你就說你要送很重要的很機密的無可奉告的訊息回去——”


    夜溪眼角一抽,真是周到人兒,一句機密到無可奉告,省得她搜腸刮肚的編造訊息了。


    “但你回不去了,隻能讓我們傳達。”


    “消息太要緊,必須找人親自下去一趟。”


    “你在這裏的熟鬼,隻有我啊。”


    啪——


    陶哥手一拍:“成了。”


    麵對他晶亮到燃起的雙眸,夜溪硬著頭皮點了頭。


    “我努力。”


    “嘿,就知道你是個好的。”陶哥猛的站起,虛拍水麵:“我帶你好好遊覽。”


    夜溪望向那平靜到不詳的水麵,想,要是自己不答應,怕不是一掌把自己掀進去吧?


    陶哥開心,哈哈一聲,忽然濃黑如霧散,露出不透徹但幹淨的黃泉,然後是透徹的天,雖然沒有日月,卻亮亮堂堂,亮亮堂堂的光線下,能看到遠遠對岸的城郭和其中的亭台樓閣。


    夜溪張大嘴巴,看看四周,再看陶哥,再看四周,再看陶哥。


    陶哥笑眯眯:“鄙人不才,正是這片黃泉小主。”


    小主。


    夜溪嘴角一抽,給您請安了。


    “陶哥,您是一方府君呐?那那那——您跑到下頭去——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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