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情景再現,蒼枝表示小菜一碟,隨隨便便拿了個布兜出來,一倒,飛出一隻隻搖曳著綠光的蟲子來,像螢火蟲,不過是白色的。


    綠光交織,室內漸漸起了變化,仿佛貼了一層透明的膜,虛與實完美契合。


    地火口打開,坐在上頭的不是嶄新的器爐,而是使用多年的,爐下,地火洶洶,湧進爐中,變成乖順的十幾道,反複淬煉著一柄七星劍。


    正對路口,一個看上去比名勿灰小好幾歲的男子,負手端詳著劍身。


    不過是隨便打個小玩意兒,都不用他動手,名輕雲很是輕鬆。


    場景重現的很真實,室內的高溫,爐中飛出的火花,甚至看到名輕雲右腳鞋子的腳後跟外側比內側略薄。


    嗯,這人走路很王霸啊。


    仙人的靴子當然不會磨損,但會根據主人的行為習慣微微調整成最舒服的狀態。


    見夜溪盯著名輕雲腳後跟瞧,三人跟著瞧,都發現了鞋底的秘密。


    名勿幸啊一聲:“名輕雲自負天才,走路都拖著腳,拽出天際。”想了想:“他小時候還不這樣呢,越大越自大,眼睛都要長到頭頂上。”恨恨:“王八蛋,沒少訛我東西。”


    三女默,那可是親堂叔,罵王八蛋不太好吧。


    “啊,快了快了,仔細看。”


    爐裏七星劍已經成型,馬上就要炸爐。


    嘭——


    畫麵定格,定在爐中火苗一亂的瞬間。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你們感覺到了嗎?感覺到了嗎?是火的問題!”


    名勿幸憤怒:“分明是火,王八蛋自己沒看好反怪我,我這就去抓他來,讓他給我下跪認錯。”


    三人忙拉下她,讓長輩跪,也是,反正你黴運透頂自是不怕,但請想想你的家人。


    “不著急,你現在去找他他說我們作假呢?查清楚再說。”


    名勿幸:“有什麽好查,分明是名輕雲自大開了小差沒看好火。”


    蒼枝:“為什麽火會亂?”


    名勿幸:“他沒看好。”


    蒼枝:“爐子又沒動,怎麽突然亂了?”


    “我——”


    是呀,屋裏隻有名輕雲一個,他可沒碰,而煉製七星劍太簡單,甚至把劍胚扔進去,設置好時辰和火孔的數量火力大小都不用人盯著的,怎麽突然火苗亂了?


    即便下頭地火不穩,但有她家出品的器爐也不該亂才是。


    除非——有人對器爐做了手腳。


    是名輕雲訛她?還是有人在整名輕雲?


    空空:“火裏有東西。”


    嗯?不是爐子的問題?


    她看的很清楚,有個什麽玩意兒,突然鑽進爐子裏又突然消失了,很快,快到——反正名輕雲沒發現。


    嗯,名勿幸說的沒錯,名輕雲確實是個蠢貨。


    名勿幸隔著兩個器房都能覺察到不對,他就在當場卻什麽也沒發現。


    或者先入為主,認定了名勿幸。


    那名勿幸還真不幸,不知背了多少鍋呢。


    夜溪:“下去看看。”


    地火引到地表分成細小若幹股,從地表到地底火道越來越寬闊,一開始用了遁地符,很快找到大火道。


    名勿幸嗅了嗅,眼神一晃:“似乎…有些熟悉。”


    但一時之間想不出來。


    這種熟悉的感覺隨著越發深入而越來越濃,直到——靈光一閃!


    “焰心!”


    咬牙切齒。


    “一個跟我很不合的火精,我知道了,那個該死的焰心一定是發現我偷去了起霞峰,故意弄壞名輕雲的七星劍,栽贓我。一定是!”名勿幸恨得牙癢癢:“我這就去弄死他!”


    要往上跑。


    夜溪拉住她:“你知道他在哪兒?”


    “知道。那個該死的混蛋這會兒一定在他的小石頭窩裏竊喜呢,我去抓他。”


    “等等,你這樣直接跳出去質問,他不認怎麽辦?”


    名勿幸一堵,是啊,平日裏火精都是在地底鑽來鑽去的,萬一焰心說自己隻是路過看了看,或者,是前一日兩日三日路過留下的氣息呢?


    夜溪:“咱們還是偷偷去,想法子讓他自己承認。”


    名勿幸隻得暫時按捺下,帶著她們從地底過去。不愧是以火為家的器師,在地火裏如魚在水裏般暢遊。


    名勿幸解釋:“我家火精很多,都是一代代養下來的,有的是外頭尋來的,也有的是老火精到了一定修為分出新的來。因為我們名家人天生親火,我們跟火精就是親人,從孩童時就跟小火精玩在一起了。”


    情緒忽的低落:“說來,我童年時第一個朋友就是焰心,我和他一起長大,別的小孩來了走走了來,因為我的體質,我也不想拖累別人。焰心卻始終與我在一起,他說他不是人,我克不著他。”


    “本以為可以一輩子做好朋友,可突然有一天,他不理我了。”


    名勿幸紅了眼圈:“因為明勿憂。”


    “我隻有焰心一個好朋友,但焰心又熱心又活潑,我們一輩都很喜歡他,所以,他有很多好朋友的。裏頭他和名勿憂關係最好。”


    “名勿憂大我幾歲,是我堂姐,又溫柔又善良。我很喜歡她,起初她也找我玩的,但——”


    名勿幸苦澀:“是我主動遠離,幾次三番她來找我,都被我連累的…不好,最後一次——”


    小姑娘的表情自責又痛苦。


    “那次,家裏帶我們一群小輩去另一界采天火,是一輪考試,通過了就有資格自己開辟器房,自己挑火脈,很重要的。我特地跟大家提前打了招呼的,讓他們都離我遠遠的。”


    “可意外還是發生了。”


    “天火,其實是找長有巨木的高峰,等待雷霆落下時,擊在木上,點燃的火。越是品質上乘的天火出處,越是危險。”


    “那時我慪著一口氣,一心想采到最上乘的天火給爹娘長臉,瞞過長輩潛到雷霆最密集之地。”


    “天火降下,我去采,名勿憂突然出現…”


    名勿幸久久沉默。


    “她的臉毀了,麵目全非…因為我。”


    蒼枝問:“為了救你?還是她抱了如你一樣的想法才過去的?”


    名勿幸緩緩搖頭:“不知道,當看到雷霆擊打在她臉上的那一刻——我懵了。”


    “後來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一直渾渾噩噩,直到焰心找來。”


    “他罵我是個災星,是我害了名勿憂,要殺我。”


    又是沉默,想到那一幕,名勿幸仍是無法接受,愧疚又委屈,轉過身擦眼角,平靜下,轉過來,又回了咬牙切齒的模樣。


    “這是我和名勿憂的事情,關他屁事!殺我?他有什麽資格?名勿憂毀了臉就要我的命償?況且,我爹我娘我爺爺當即大筆大筆靈晶給她換了無數好藥,不但把她臉養回來了,還給她泡了一身冰骨玉肌呢。看名家哪個女的有她那麽白熏不黑的?因禍得福,感謝我吧!”


    所以,算下來,名勿憂隻是痛了一場,得到了更加的美貌和更加健康的身體,還有她家時到今日仍在的愧疚,還還有這些年爹娘故意給的好處。


    自己呢?


    被所有人譴責,失去了唯一的好朋友,並被唯一的好朋友憎恨追殺。


    這種痛苦和絕望又有誰能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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