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倒在地的一眾和尚道士身不由己飄起來,越飄越高,越過院牆,停,啪。


    浮力一去,狠狠摔在地上。


    腿上力氣摔回來了,狼狽爬起,對著空中的人影行禮。


    是槐王無疑了。


    原本在這處院子裏的和尚道士也早看傻了,仰著頭,張著嘴,大氣不敢出。


    夜溪一揮手,兩處鬼場充當柵欄的陣消失無形,再一揮手,平地起大風,呼啦啦把裏頭也懵著的鬼們吹散了。


    走親戚去吧。


    和尚道士一哆嗦,壞了,人家正主生氣了。


    也是,任誰家裏被放鬼,還是那麽多誰能不生氣?但是——他們也是思量過的,這槐王廟本來就是以鬼出名接納鬼的啊,他們也沒拘惡鬼來啊…


    但!


    槐王!


    生氣的槐王!


    好像槐王不是佛也不是道,是鬼啊,沒有同門之誼啊,人家要是一發怒,要了他們的命,都沒個求情的理由!


    教義之爭的熱血一退,眾人心肝和腿肚子一齊哆嗦,咋辦?


    夜溪可不會去探查這些蠢貨的小心思,伸出手來五指一抓,嗖嗖嗖,破土聲不斷,幾十個黑木小人兒從鬼場的地下飛出來,扔在兩夥人中間地上。


    能代表一教來較量的,都是有真本事的,一看那小人的形象,腦瓜一麻,炸了。


    完了,被人利用了。


    這陰邪木人分明是邪術士用來做壞事的,幾十個,方才他們抓了那麽多鬼,那麽,應該是——魔物?!


    麵如土色,雙方帶頭人目光對接,瞬間達成一致,還鬥什麽鬥啊,趕緊的補救吧。


    不過,槐王此時出現…


    心裏有些希望。


    夜溪開口,清朗男聲:“離我地兒遠點兒。”


    話落,地上木人和活人全被大風卷著扔出了槐王廟,扔出好遠。


    夜溪動作不停,手指在夜色裏彈動,宛如編織,收緊,握。


    以槐王廟為中心,周圍數不清的道家佛家的殿堂廟宇同一瞬間拔了頂,屋頂跟雨後蘑菇似的冒出來,往遠處飛,飛到大江邊,再過了江,劈裏啪啦摔野地上,摔成一堆,分不清哪是道哪是佛。


    等幾個時辰後,百姓們日出而作,驚悚發現,不過一夜,隨處可見的道家佛家全成了敞篷,而和尚道士們一個個忌諱莫深麵色發黃的背著抱著扛著運著家當往外走。


    發生了啥?


    昨晚——鬼門開?是——槐王?


    槐王!


    哪怕是中元鬼夜,還是有凡人在外遊蕩的,尤其是衙門裏的。


    開玩笑,家家戶戶要燒紙呢,身為鼎盛的城池小國度,萬一起個火災那損失絕對不是衙門願意看到的。


    因此,每年的中元,衙門都要挑選八字重的陽氣旺的巡夜兼滅火,人還不少。


    槐王顯靈,立月發威的情景他們也是看得真真的。


    大半夜的沒人說,可天一亮就傳遍了。


    槐王廟裏發生的事和尚道士沒臉說,可勞動人民最智慧,你猜我猜拚的也差不多。


    反正是和尚道士幹了啥壞事激怒了槐王他老人家。


    一大早的,好些老人家跑去跪槐王:您老別生氣,咱這就把那些和尚道士趕出去,日日吵來吵去咱早就煩了。


    不用城裏的百姓催,和尚道士們被震懾後早就收拾了家當等在城門口了,城門一開,慌不迭就走了。


    自此,佛道兩家不進槐,就在夜溪摔下屋頂的江那邊,隔江相望。


    不是他們不要臉死賴著不走,而是,這裏的靈氣真心比別的地方濃,人心也淳樸向善,有助於修行,舍不得啊。


    而遠近大小邪教一夜之間被滅光的消息陸續傳來,佛道更是羞愧無顏,很長一段時間裏不起爭端,踏踏實實為民生計,倒讓槐王廟一處與江對麵一片成了凡間祥和瑞土,庇佑本土與流民無數次,功德無量。


    那是與夜溪無關的後事了,功德不是和尚道士的,就是被判官取走了,反正她不得一點。


    把人都丟出去,夜溪回了大殿,看著悠閑的幾人心裏不平:“敢情你們真的隻是來看熱鬧的。”


    黑無常笑道:“有你出手還有我等什麽事。”


    夜溪切了聲,忽然看到府君有些怪,似乎在避府姬的眼神,好奇:“你們說什麽呢?”


    府君一咳,可沒攔下嘴快的判官。


    “府君要為夫人題詩一首。”


    哎喲喂。


    夜溪眉一挑,府君絕對不是文雅人兒啊。


    哈哈一聲:“不如我起個頭?”


    府君望過來,死亡凝實。


    夜溪才不怕他,環視眾人,再抬頭望月,搖頭晃腦吟了句。


    “月高——風黑——殺人夜。”


    府君府姬:“...”


    黑白無常:“...”


    “好!”勾完生死簿活動膀子的判官連連點頭:“好詩,好詩啊,特別的應景,月,風,殺人,尤其最後的‘殺人夜’,語有雙關,既點名了殺人時間,又點名了殺人凶手。”


    夜溪:“...”


    我姓夜你有意見咯?


    判官:不不不,你姓夜是恰如其分眾望所歸。


    “府君大人,該您了。”夜溪笑眯眯伸手做請。


    府君那個氣,有臉說這話是你作的?哪個宵小賊人犯事兒前不說這話?


    夜溪眉一挑:“我借花獻佛拋磚引玉了。”


    管我借的還是作的,老子就是想看你怎樣!


    再說了,別人說的是“月黑風高”,本王說的是“月高風黑”,本王殺人,從來敞敞亮亮。


    府君抿唇微笑,殺意暗藏,小混蛋,等日後犯到我手上!


    旁邊佳人看著呢,腦子急轉,目光一掃,有了!


    府君不動聲色的一咳,伸出右手,食指一點,指向雕像的腳下。


    “花好——”


    眾人看去,一長排的花瓶裏黃白菊花香香嫩嫩,猶帶露珠。


    嗯,花好。


    夜溪眨眨眼,才看到菊花,為什麽是菊花?還是黃的白的,這時節,這是專門培育了供奉槐王槐後的?


    嗬嗬,我謝謝你們哈。


    府君再一指,指向外頭空中。


    “月圓——”


    眾人扭頭,大圓月亮在天上掛著,時不時有淡淡的黑氣飄過,那是忙著趕路走親戚的鬼。


    嗯,貼合。


    府君嗬嗬一笑,幾人覺得不太好。


    隻見他手指頭點下夜溪,點下判官,點下黑無常,點下白無常,最後劃了個圈,把他自己和府姬劃進去。


    “人一雙。”


    夜溪判官無常:“...”


    府姬小腦袋一歪小手一拍:“好詩好詩,夫君真厲害。”


    府君得意,哈哈一笑,站佳人身邊,看向四隻單身狗,眉飛色舞。


    單!身!狗!


    特麽——


    吃嫩花的老不要臉居然嘲笑他們!


    夜溪自覺還年輕,暴擊免疫,黑白無常也尚好,畢竟是曾經有過妻的,可判官不樂意了,他生前死後純光棍一條,連個鬼妹妹都沒有。自己不想是一回事,但被別人嘲諷是另一回事了。


    “大人呐,近來翻閱陳年舊卷,發現不少擱置的舊務急需您親自處理啊。再不處理,地府危矣啊。我這就回去給您搬到寢宮去。”


    哼哼,你敢撒狗糧,我就敢催加班。


    府君:“...”


    老子蜜月還沒度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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