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貴貴貴賓,夜溪的位置很靠前,在主禮人和眾妖之間。


    主禮人自然是弸了,他沒有完全變回本體,仍是人的模樣,身高拔高許多倍好與變回本體的妖族們相當,背後伸出一對遮天蔽日的大翅膀。白得泛金,聖潔莊嚴,威武雄霸。再看他一臉肅穆高潔,一看就是個公正的人,適合代掌天道。


    夜溪所在的位置是弸特別給設立的,從屋頂上掉下來的一個半截包廂,能跟眾妖平視,但考慮到她的體型,這包廂在眾妖眼裏像個小花籃。


    夜溪鬱悶的掃視,自己也就能塞塞牙縫。


    看到之前陪自己口花花的女妖仙,原來是隻虎紋大貓,白底黑章,七條尾巴。


    虎貓感覺到視線,順著看去,一笑,大圓眼眯了眯,很是美麗。


    其中的善意和親切撲麵而來,夜溪回以一笑,安心的往下看。


    長長的吟誦調從弸的嘴裏湧出,古老,晦澀。


    夜溪並聽不懂,隻能看著眾妖無限虔誠的跪伏,口中同樣低低的吟誦著,不同的聲音相同的音調,空氣漸漸共振一同,一波一波的震蕩,似乎有什麽在衝破而出。


    地麵在震動,牆壁在震動,天花板也在震動。


    夜溪思考,自己要不要飛出去,萬一這半截包廂一落…弸做事應該沒這麽不靠譜吧。


    下一刻,喀喀喀,夜溪瞠目,頭頂上方的白色巨條石在一塊一塊的豎立而起,係著包廂的這一塊也豎了起來,但包廂並未墜地,連上頭的繩子還像模像樣的豎著。


    想來弸早想到的,準備好的。


    夜溪放了心,安安靜靜繼續觀禮。


    突然,所有妖族包括弸,還有殿外看不到邊的妖族們,齊齊抬頭,張嘴大喝,發出一聲古怪的“哈啊”。


    氣勢滔天,遮天蔽日,天黑了。


    夜溪隱隱有個想法,拜月拜月,為何弸他們選在一日之中太陽行至最高的時候才拜,難道——


    果然,下一刻,盈盈清輝灑落大地,越來越亮,仿佛白晝,但沒有太陽的炙熱,而是涼如水滑如絲。


    夜溪仰著頭看天上一輪碩大無比的太陰,白亮,清透,美玉如月,美人如月。


    所有妖族情不自禁發出低低的舒服的喟歎,那是濃鬱的月華精髓滌蕩著他們的妖體。


    夜溪也看到了月光中濃鬱無比的月華精髓,如牛奶傾瀉在妖族身上,弸被淹沒其中,眼眸半閉,兩隻大翅膀微微翕動,仿佛魚的鰭。


    這裏的月華精髓可比她在倉禹妖域收集的濃鬱純粹多了,但夜溪沒動,隻靜靜看著。


    然後,弸第一個睜開眼睛,鄭重凝重的發出一道清嘯,所有妖族唰的跳起來,身體筆直,炙熱的目光凝聚在弸的手上。


    月神像被弸捧在手上,已經去了表層的偽裝,發出刺眼光芒。


    夜溪眯了眯眼睛,看不到像的真容。


    而妖族們仿佛感受不到眼疼似的,一眨不眨的盯著。


    弸周身發出光芒,那是他的靈力在飛舞,一道道靈力盤旋,衝到月神像腳下,俯首。


    而後,殿裏的妖仙們也釋放出自己最精純的靈力,帶著自己的衷心與赤誠來到月神像之下,再然後,是殿外的妖族,遠處,更遠處,整個皇天界…


    蕭寶寶和慕離半跪於地,雙臂撐地,極力抵抗著周圍無數妖族帶來的威壓。


    殿裏,夜溪已經閉上了眼睛,太刺眼了,精神力都刺得疼。


    等她終於感覺好受一些,眼睛能掀開一條小小縫隙,震驚發現,殿裏已經多了一座無比高大的像。


    月神像。


    那小像接受了眾妖靈力長大了,或者說,恢複原樣了,矗立在月神殿中,光芒四射,俯瞰眾妖,接受他們的膜拜。


    弸站著,才到月神像的膝蓋,而夜溪…不說也罷。


    靈力逐漸收回眾妖體內,一張張激動的麵龐流淌著淚水。


    月神像重回月神殿,月神像願意回到月神殿,他們沒有被月神拋棄。


    空氣中突然亮起星星點點,夜溪看得分明,是隱靈。不知他們從哪裏來的,也不知他們如何出現的,突然就冒出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


    夜溪很肯定,水潭裏的荷花根本沒這麽多,所以這幾天,他們忙著繁衍了?


    隱靈們越聚集越多,越來越亮,揮舞著小手在月光裏抓著什麽,越飛越高,最後凝成一道瀑布,恰如其分的覆蓋在月神像的身體上,刺眼的光芒一閃,月神像收斂了光華,隱靈們也飛離開。


    一襲純美的長袍穿戴在月神像上,夜溪目光漸漸上移,毫無疑問,月神是美的,美的不落凡塵,每一個線條都完美無缺,那麽她的模樣——


    愕然,驚悚。


    夜溪瞪大了眼。


    自然是美到無法想象,隻是——


    這張臉,分明眼熟。


    與空空有五分相似。


    夜溪心一沉。


    想起娑姈說過的話,珥極美,妖族都說珥是月神下凡。以前隻當是妖族的讚美,如今看來…


    夜溪看著月神像的臉愣了神。


    弸看到隻當她是被月神美麗的容顏震驚了,並未想多。


    不知不覺隱靈聚集到夜溪旁邊,她仍無所覺。


    還是無歸提醒:“這些小蟲子要幹嘛?”


    夜溪才驚醒過來,發現自己被隱靈們包圍住飛了起來。


    “嘿,嘿,帶我去哪兒?”


    弸和眾妖隻是看著,好像在笑?


    喂喂,不是要生吃自己吧?


    隱靈托著夜溪飛啊飛,飛到月神像一半的高度時,突然不見了。


    弸微笑,是隱靈在感謝夜溪讓他們重現。


    振臂高呼:“慶典開始。”


    一呼百和,嗷嗚唳唳聲此起彼伏,沉寂的皇天界再現昔日的熱鬧。


    蕭寶寶慕離兩人爬起來,差點兒沒撐住暈過去。


    兩人向著神殿裏頭走,倒沒人攔著,變回人形的眾妖們盛裝打扮,載歌載舞。


    兩人擠啊擠,擠到前頭,隨著眾妖進殿叩拜月神。


    蕭寶寶被擠得側著身子貼著門柱往裏溜,一個抬頭,貼在後頭的右手狠狠抓住大腿肉,沒讓自己驚呼出聲。


    心跳都要停了!


    月神,月神的臉…


    旁邊有妖看到他的傻樣,哈哈大笑:“我們月神可是最美麗的神,人族小子,被震撼了吧。”


    蕭寶寶深吸一口氣,笑:“是,是是,月神一出,世上再無顏色。”


    不得不承認,比自家空空美好多。


    什麽關係?


    最好沒關係!


    裝著無事的樣子找人問:“我家小師妹呢?怎麽不見她人?”


    眾人早熟了,笑著恭喜她:“夜溪被隱靈帶著,自有機緣。”


    蕭寶寶強笑:“怎麽好意思,怎麽好意思啊。”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咱妖恩是恩,仇是仇,恩仇都要報。不要擔心她,我們虧待不了她的。”


    蕭寶寶嗬嗬嗬,有恩就說恩嘛,仇什麽仇啊,我的天,月神為什麽長了這麽一張臉,可千萬別是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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