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裏,醉劍滾來滾來,但幻境中,他還是堅挺的坐在桌邊。


    “夫君,如何?”


    醉劍嘴裏似同時品嚐世間百味,複雜到麻木,無法開口。


    半天,喘過一口氣。


    “這酒——太好喝了。我舍不得喝,不如還是喝之前的別樣歡吧。”


    落梨嬌嗔一眼:“我可是釀酒世家的正宗傳人,你有什麽舍不得的?就喝這個。以後還有更好喝的。下個月,還有一味新酒開壇呢。叫做點紅梅,這名字可好聽?”


    好聽,好濃的煞氣啊。


    蕭寶寶在外頭笑了:“快了,他挺不過三碗。”


    眾人同意,這已經不是情誼深重不深重的問題了,那“毒藥”如此厲害,身體扛不住啊。


    噗嗤,蕭寶寶忽然輕笑出聲,衝著金鋒擠眼。


    金鋒把頭伸過去,蕭寶寶微微歪頭,嘴唇翕動。


    食小二無語,既然是神識傳音,為何做出交頭接耳的動作?顯擺你們親密嗎?


    金鋒聽完不可置信,又帶著欽佩,瞪大眼珠子,指著自己。


    我?


    蕭寶寶點頭:就是你。


    金鋒搖頭:師兄你去。


    蕭寶寶聳肩:我又不是一劍門的。


    金鋒猶豫。


    蕭寶寶眯眼:我隻是提議,愛去不去。


    食小二要瘋,神識傳音都不用了,改眉目傳情了,真是顯擺是吧。


    重重一咳,見兩人都看向了他,食小二兩條眉毛就甩了起來,上上下下直直彎彎,眉毛舞。


    兩人呆滯,對視一眼。


    不要理這個二貨。


    不要理這個棒槌。


    食小二幽怨看著兩人又自顧交流去了。


    金鋒一咬牙:幹了!


    蕭寶寶:加油!


    於是眾人看著金鋒從蕭寶寶那裏接過一個碗,裏頭粘稠的不明液體幾乎凝固成條,那種別具一格的黃…會死人吧?


    蕭寶寶獰笑,這可是他把十碗煉成一碗的濃縮版,全是精華。


    又給了金鋒一顆灰色丹丸並一個卷軸,說了句什麽。


    金鋒盯著卷軸,唰抬頭看蕭寶寶:你早策劃好的。


    蕭寶寶:有備無患。


    金鋒遲疑:兩個加一起,不會真毒死了吧?


    蕭寶寶:藥性並不相衝。


    金鋒:…


    一咬牙,金鋒縱身一躍,蕭寶寶打開一條縫,金鋒閃到桌子另一邊,把桌子上的碗都收起,放下手裏的碗,又拿灰色的丸子丟了進去。立即後退一步,唰的打開卷軸,分持上下,緊盯醉劍的動作。


    阿飄老祖們飛了一圈都看過了,嗯,是個美貌嬌娘,胭脂紅的衣衫,舉杯欲飲,頗是豪爽。


    這就是那什麽落梨吧。


    拿她畫像來是要做什麽?總感覺這倆小子不懷好意呢。


    而幻境裏醉劍又迎來一日三餐,不覺望了眼天,莫名悲傷。


    “夫君——”


    想起早上的味道,醉劍再聽這醉人的呼喚就是一哆嗦。


    纖纖玉手白玉盞,白玉盞裏的酒水是那樣的醇香迷人。


    嗯?這味道似乎比早上濃了很多啊。


    眼皮一跳,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個,不是早上的瓊脂露吧?”


    落梨嫣然一笑:“我見夫君似乎不喜歡瓊脂露,這個是金琥珀,本來還要等三年才挖出的,但現在給夫君嚐嚐吧。”


    看著白玉盞裏暗暗金光搖曳的酒液,醉劍吞了口,要不要建議落梨再埋回去?


    他遲遲不動,落梨疑惑:“夫君?”旋即臉色不好看了:“難道才月餘你就討厭了我討厭了我的酒?當初我說的明明白白,若是你真要跟我在一起——”


    “沒有。我隻是,”醉劍忙辯解道:“如此美酒,我想做幾個好菜來配。”


    給他一個死緩的時間讓他看最後一眼這世間吧。


    嗯?為何認定喝了這杯酒必死無疑呢?


    落梨一笑:“那夫君你快去。”


    醉劍沉默著給自己燒了一頓斷頭飯。


    落梨撅著小嘴看桌上:“夫君以前藏拙了呢,以後每日都要做這麽色香味俱全的飯食才行。”


    醉劍微笑,以後怕是要你自己照顧自己了。


    嗯?為何自己如此悲觀?


    好似哪裏有些不對。


    “夫君,我敬你。”


    醉劍端起碗,深深看了落梨一眼,義無反顧把碗朝嘴裏掀了個底朝天。


    嘔——


    是外頭旁觀的老祖們受不了了,那個顏色,那個形狀,嘔——


    蕭寶寶素扇扇得翩翩飛舞,嘿,有人比自己倒黴怎麽感覺那麽滴爽?


    金鋒緊繃著身子,作為直麵看著醉劍把一碗啥吃盡的人,他使出最大的毅力催眠自己又不是自己吃的又不是自己吃的又不是自己吃的…


    醉劍吃了那一碗,頓時一股形容不出的味道席卷全身,下一刻他感覺自己丹田神府皆被潑了糞,渾身上下三百六十多個主穴竅裏挖了茅坑,再下一刻,茅坑齊齊炸開,那啥飛濺。


    嘔——


    受夠了!我要出去!


    不知為何喊出這句話,但他想脫離而出的心是如此急不可待。


    金鋒見醉劍猙獰的麵孔一陣扭曲,馬上就要醒來,立即將畫軸正麵遮擋在其嘴前,給自己開了一層防護罩。


    “嘔噗——”


    比醉劍先醒來的是他的身體,他的身體超過大腦給了反應,方才吃下肚的東西全噴了出來,被金鋒完美的以畫像接住。


    幻陣破了。


    因為醉劍想到了脫離。


    眾阿飄擠進亭子,幸好他們都是阿飄不然哪裏放得下。


    “沒事吧?”


    “臉烏黑了。”


    “喉嚨腫了。”


    “丹田氣息不穩。”


    “這是什麽毒啊?”


    都看金鋒。


    金鋒:“師兄給我的。”


    蕭寶寶:“苦口良藥。”


    焰離問:“不會死吧?”


    那丫頭的湯加上那丫頭的丹,總覺得醉劍的小命有些懸。


    “不會,吐吐就好了。”


    蕭寶寶笑笑,原來小師妹的湯和丹是破陣的靈丹妙藥啊,這倒是一個大發現。


    醉劍氣息奄奄趴在地上,口鼻不住湧出食物殘渣和水樣液體,最後全是綠水還在不停嘔啊嘔。隻是這嘔吐是身體的本能,本人在離開幻境後就直接昏迷了。


    人生如此悲慘,為何還要清醒麵對?


    眾人見他性命無虞漸漸也便不緊張了,金鋒把畫軸平放在桌子上,開始處理醉劍,把人弄幹淨換了衣裳,終於跑到一邊哇哇吐去了。


    他有直麵慘淡人生的勇氣,但身體的反應不是意誌力能控製住的。


    食小二本來先前有意沒去看醉劍的狼狽,因此並無多大反應,可看金鋒吐出瀑布的樣子也受不了了,跑到另一邊去吐。


    一時間院子裏嘔嘔的聲音此起彼伏,老祖們很鬧心,我們也想吐,但沒身體啊,這種精神上的惡心該如何排解?


    齊齊看向唯一沒反應的蕭寶寶,手裏素扇不緊不慢一下一下扇著,一切皆在我預料的邪惡樣子,眼裏閃著狡詐陰險的光。明明一襲白衣腳下是靜美睡蓮,美得不染塵俗,但誰都感覺到了其背後冒出的森森邪氣。


    這個人,不要惹,不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惡心死你。


    所以,這是為了那失去的十億靈晶報仇?


    好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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