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從審訊室出來後,李媚和良鼬找到一間蒼蠅館。


    幾個小菜,一瓶二鍋頭。


    良鼬是不喝酒的。


    所以這酒歸李媚,也是她點的,一杯一杯的灌。


    兩人也沒說話。


    直到灌的有幾分醉意,李媚才倒在椅子上,開口說道:


    “劉默是我帶到這一行的,我害了他。”


    良鼬夾著菜,很是靜默。


    這時候不說話才是更好的選擇。


    李媚將喝了大半的二鍋頭放在桌麵上,道:“劉默名校畢業,是大廠裏年薪四十萬的員工。我們發現了他擁有超發能力後,是我親自遊說他加入官方的。”


    她攥緊拳頭:“可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才入職執行任務的第一天,他就被外賣鬼殺害了!”


    “命不好。”良鼬歎息,他也隻能用這種措辭安慰了。


    “我知道幹這一行的風險,他也知道。”李媚表情悲傷的呢喃:“在他決定入職的最後一天,我問他,你確定要加入我們嗎?你現在人生已經超越絕大部分人,加入我們,就等於割絕過往,時刻麵臨著永無止境的危險....他當時毫不猶豫的點頭,並告訴我說,他想過有意義的人生,即便是一天也好...”


    “....”


    良鼬無言,這還真是一語成讖。


    徹頭徹尾的悲劇。


    依舊沒說話,隻是安靜的當一個傾聽者。


    李媚大概是過於愧疚了,有了醉意後將心中的自責全部發泄了出來。


    良鼬安靜的當著傾聽者。


    到了深夜,才以念力拖著她回到官方大樓。


    和裏麵的工作人員打了聲招呼,良鼬來到審訊室,盯著發瘋的女人孟佳。


    她仍舊沒有接受劉默早已死亡的現實。


    狠狠砸著室內的一切物品宣泄。


    良鼬看了一眼旁邊的頭疼的工作人員,問道:“你們打算怎麽辦?”


    那名工作人員苦笑道:“還能怎麽辦?如果她要不配合,明天我們就得放了她,畢竟是偽裝成外賣鬼的劉默犯了事兒,可不是她...”


    “這樣麽...”良鼬微微蹙眉。


    他大概理解官方的計劃。


    想讓孟佳配合,進行有關抓捕劉默的計劃。


    但孟佳如果不配合,還真沒辦法。


    “讓我進去試試?”良鼬問。


    工作人員打量了他一眼,搖搖頭:“別,這女人現在很瘋,萬一傷著你這位客人,我是要被問責的。”


    “沒事兒,我可是心靈雞湯大師,一通雞湯灌進去,萬一她覺悟了呢?”良鼬微笑。


    工作人員楞了一下,旋即看了眼旁邊另一位同伴,對方點了點頭,他才說道:“那行吧,你小心點。”


    說罷,他打開審訊室的門。


    良鼬推著輪椅進去。


    工作人員轉移目光,看向自己的同伴:“這麽做可不合規矩,再說...你信他口中那套雞湯說辭?”


    那位同伴打了個哈欠,聳聳肩:“死馬當活馬醫唄,再說你又不是沒看見白天那一幕,這叫良鼬的家夥可是直接操控一柄劍瞬間放倒了劉默,那家夥可是b級!”


    工作人員嘴角抽了抽:“誠然他實力不錯,但我可不信就憑他一張嘴,能讓這瘋女人配合...”


    話沒說話。


    他的表情勿然錯愕起來。


    原因無他,隻見審訊室裏一直亂砸東西的孟佳,在經過良鼬一通網上爛大街的心靈雞湯之後,竟然停止發瘋了!


    “什麽情況?”


    他和同伴徹底傻眼。


    良鼬這時走了出來,笑道:“諸位,孟佳同誌已經決定配合你們了,在下很困,就先回去了哈。”


    說罷,抱了抱拳,準備離開。


    那位工作人員反應過來,連忙攔住了他:“不對啊,良先生,你怎麽一進去她就不發瘋了?”


    當然是魔眼的力量啦!


    良鼬笑著,鄭重抓住他的手,拍了拍,說道:


    “當然是雞湯的力量啦!”


    ...


    ...


    劉默在火車頭的攙扶下,來到了一處橋洞。


    這裏沒人,是城市排泄汙水的地方。


    陣陣惡臭中,劉默捂著豁開一條大口子的腹部,痛苦之餘,亦有幾分心痛。


    除了自己的傷勢外,他很愛惜這張人皮。


    這麽大的傷口,即便縫補起來,也會留下缺痕。


    “該死的...我一定會殺死那個殘廢!”


    暗自咬牙。


    火車頭譏笑的瞥了他一眼:“都什麽時候了,還有空心疼一張皮?擔心擔心自己吧,我們已經徹底暴露,先找個地方躲起來,避避風頭才是正理。”


    劉默移動視線,盯著火車頭,緩緩道:“不,我不會躲,孟佳還在他們手裏,我要救她出來。”


    火車頭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在搞笑嗎?”


    “沒搞笑,句句屬實。”劉默深呼一口氣,閉眼調息。


    火車頭麵孔逐漸扭曲,顯然是憤怒到了極致。


    他一把扯開套在臉上的人皮,露出那張可怖的肉團臉,咆哮道:“你個送外賣的別給臉不要臉!老子冒著性命救你出來,不是讓你去送死的!”


    “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劉默瞥了他一眼,表情始終平靜:“但無論如何,我絕不可能拋棄孟佳一個人逃走,我愛她。”


    “你愛個屁!我們是鬼啊大哥!這都不是跨物種了,是跨次元!”火車頭一把扯起他的衣領子,懟臉咆哮。


    “管他跨什麽,反正不救下孟佳,我不會走。”劉默扒開火車頭的手。


    火車頭無言,身體裏卻發出了嗚嗚嗚的火車鳴笛聲。


    頭頂還冒出了雲狀的蒸霧。


    半響,蒸霧消失。


    他冷淡道:“行吧,你想送死,老子也不攔你了,咱們就此別過。”


    他直接轉身,四肢趴地,沒有皮膚的肌肉迸發,沿著橋東牆壁攀附爬走,消失在夜色盡頭。


    劉默沒去看他,隻是低頭看著腹部傷勢,呢喃道:


    “大概命天就能完好如初....孟佳,等著我!”


    ...


    ...


    第二天。


    “孟佳怎麽這麽好說話了?”李媚看著說啥是啥,甚至稱得上是乖巧的孟佳,表情微懵。


    旁邊的工作人員鞠躬,一本正經回答道:“報告李媚長官,是雞湯的力量!”


    “啊咧?”李媚傻眼。


    工作人員咳嗽一聲,將昨晚良鼬進入審訊室的事情講述。


    李媚半響無語,最終隻得呢喃道:“良鼬不愧是寫的啊,這口才....”


    搖頭失笑。


    眼神逐漸嚴肅,盯著審訊室裏的孟佳,她眼波流轉。


    眼下孟佳肯配合,後續的進度就會容易很多...


    “外賣鬼,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


    ...


    本來良鼬是沒打算深度摻和官方收容厲鬼的事件。


    畢竟該幫的都幫了,甚至還冒著風險使用了魔眼的力量。


    若官方還沒抓到外賣鬼,那就不是他的問題了。


    且出勤費的五萬也在今早到賬。


    照正常情況來講。


    這件事情已經到此為止。


    本來早上和外賣鬼吃了份肥腸麵,良鼬就打算翻翻聖經,種種花,陶冶一下情操,過上一段平靜日子。


    結果特麽一想到昨晚李媚喝醉酒後的一番言論,良鼬左思右想,決定還是繼續把這事兒關注到底。


    沒辦法,他目前還真做不到審判者那種無情無義的狀態,多少殘存了一些憐憫之心。


    不止是死去的劉默,還有一直不肯接受現實的孟佳。


    這兩人的遭遇光是想一想,都太可憐了點。


    於是良鼬給李媚打了個電話,問清楚對方的大致計劃後,打算親自去看看。


    當然,良鼬不會直接插手,暫時以旁觀者的視角觀望。


    畢竟官方也不是吃素的,如果真遇到解決不了的情況,他才會動手。


    地點是孟佳的家。


    孟佳正坐在沙發上,雙眼無神的盯著電視機裏播放的狗血劇。


    其他的房間,包括廁所,乃至門簾後麵,都埋伏了官方人員,隻要劉默出現,就將麵臨伏擊。


    而隱藏於另一棟樓,主要負責指揮的李媚用望遠鏡盯著房間裏的情況,手心也是捏了一把汗。


    她並不清楚劉默是否真的會出現。


    畢竟厲鬼愛上人類,並為此願意陷入險境這種事情似乎從未發生過。


    總之,李媚隻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蹲伏。


    可等了許久。


    天色已經逐漸昏暗,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全身緊繃的李媚不由有些鬆懈,難道對方並不會來麽?


    思索之間。


    勿然聽到一聲極為淒厲的女性慘叫聲。


    李媚瞳孔一縮,盯著慘叫聲的來源方向,猛然意識到了什麽,


    她表情瞬間陰沉,甚至是恐懼驚慌起來。


    ...


    ...


    劉默當然知道官方肯定會設下埋伏等待自己。


    他不是蠢貨,絕不會如同莽夫一般,橫衝直撞,闖進埋伏圈。


    這既救不了孟佳,也會葬送自己。


    所以,他出現在了住宅區。


    即便官方有意驅散了這棟樓的人群,但不可能驅散其他樓的人。


    劉默的目標就是他們。


    你們不是想埋伏我嗎?


    那我就殺人。


    將這些普通人,無辜者,一個個用最殘忍的方式殺死,發出最令人驚悚的叫聲。


    吸引你們的注意力,迫使你們不得不來救他們。


    埋伏圈,自然不攻自破。


    殘忍的想法。


    但對劉默這種厲鬼而言,僅僅是為了救下孟佳,必不可少的一環而已。


    看著眼前已經被滾燙熱油澆蓋手掌,發出嘶嚎聲的中年女人,他發出一道殘忍獰笑,正要結果她的性命,將熱油從她頭頂潑下去時。


    動作卻略微一僵。


    倒不是有人阻攔了他。


    僅是因為他忽然想到自己這麽做,若是被孟佳看見,她會不會討厭自己?


    劉默遲疑了。


    最終眯著眼睛盯向中年女人,隨手一丟,那女人被擲在瓷磚上,滿心驚恐的逃出自家房間。


    “火車頭說的沒錯....我確實變了...”


    劉默歎息。


    沒遇到孟佳之前,他是貨真價實殺人絲毫不帶眨眼的凶狠厲鬼。


    但此刻,他更像是從厲鬼退變成了一個會被情緒左右的...違法者?


    討厭的變化。


    但為了孟佳,他又不得不接受這種變化。


    “算了,效果也達到了,問題不大...”


    盯著視線中因慘叫聲趕來的官方人員,他冷冷一笑,重新隱匿於黑暗中,準備在另一個角落,讓另一個倒黴的居民慘叫幾聲。


    ...


    ...


    “他竟然沒殺人?”


    聽著耳機裏已經到達慘叫聲地點的清道夫報告,李媚不解的同時,也如釋負重的鬆了一口氣。


    她還真怕劉默無差別的實行殺人計劃,將此地埋伏的清道夫一一分散。


    雖然知道劉默的最終目標隻有孟佳,但他們絕對無法將普通民眾置之不顧。


    但....


    即便劉默沒殺人,此刻的情況也有些不妙。


    原因同樣很簡單。


    被劉默視作目標的居民正在慘叫,他們仍舊無法不管。


    “該死,這家夥遠比我想象的聰明。”李媚抓著欄杆,手指掐的用力。


    旋即又自嘲般的苦笑一聲,道:“如果這家夥不聰明,也不可能潛伏在我們之中幾個月沒露出任何破綻了....”


    “難纏啊...”眯著眼睛,李媚聽著遠處又傳來一聲慘叫,隻能吩咐孟佳房間裏的清道夫前去探查。


    今天能夠行動的清道夫都在此地了,也無法繼續求援,增派更多的人手過來。


    看見那間房裏愈來愈少的清道夫,李媚知道,到達某個臨界點,亦是最薄弱的時候。


    劉默那個狡猾的家夥,就會突然出現,帶走孟佳。


    這同時,李媚也很清楚。


    如果他真的成功,恐怕她再沒有任何抓住對方的機會。


    “該死...我絕不可能讓你成功!”


    李媚咬著銀牙,極力思索對策。


    可卻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官方確實人多勢眾。


    但厲鬼行事起來毫無底線,以普通民眾做以要挾。


    她目前為止還真就沒有任何辦法。


    ...


    ...


    良鼬在暗中觀察著這一切,聽著耳邊此起披伏,從不同方位響起的慘叫。


    他很快明白了劉默的用意。


    心中不得不感慨這家夥麵這種埋伏,竟然能想出如此破局方法。


    值得稱讚。


    確實狡猾。


    不過....


    良鼬嘴角微翹,這也索性是自己來了。


    否則李媚這個女人,還真沒辦法能想出應對之策。


    既如此。


    劉默。


    千算萬算,你可能並沒有算到我的存在....


    畢竟我現在的念力範圍,可是極其誇張的...


    方圓兩千米!


    良鼬心念一動。


    磅礴的念力自腦中洶湧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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