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清宵說完, 洛晗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回來了。


    洛晗對此刻的狀況有些摸不著頭腦, 說實話, 現在的淩清宵, 和洛晗認知裏的淩清宵,有很大的不同。


    對她來說,時光仿佛還停留在淩清宵陪她買杯子,然後他們在山腳告別。後來洛晗不慎掉入虛空域, 虛空域無光無聲,洛晗的時間概念非常模糊,她覺得自己隻是偶然出了趟遠門, 很快就回來了。


    她記憶中的淩清宵, 細心, 冷淡,固執又認真, 有些時候還會很脆弱敏感。絕對不會如現在一般,身邊自然而然散布著威壓, 會不動聲色地追究,也會風輕雲淡地圓場。


    這何止是不一樣, 這簡直是換了個人。


    淩清宵見她有些拘謹,沒有再多說,而是道:“羲衡神找了你很久,容成、赫胥神也在記掛你的去向。我先帶你去見他們吧。”


    洛晗點頭:“好。”


    淩清宵率先轉身,洛晗跟上。他身上帶著銳利的殺伐之氣,洛晗無意識地落後一步, 沒有再如往常那般,走到他身邊。


    洛晗越過那片高地,才意識到有很多人在等淩清宵。眾多士兵全副披掛,嚴陣以待,似乎要去做什麽任務,正等著長官下達指定。


    洛晗明白過來了,淩清宵今日另有任務,遇到她純屬巧合。洛晗立刻開口,說:“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先去忙你的。”


    這次淩清宵不假思索,說道:“不。無論你去哪裏,我陪著你去。”


    這是他五百年前就應該回複的答案。五百年前他錯了一次,這次,他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洛晗怔鬆,想到他經曆的時間和自己不同,最終沒有反駁。淩清宵是嚴於律己、寬以待人的那種人,他對自己的要求極高,一旦出現什麽錯誤,他會全部歸因於自己。她被時空縫隙吞噬一方麵是巧合,另一方麵,也是她自己召出了時空縫隙。


    但無論如何,這些都和淩清宵沒有關係。然而看他現在的表現,恐怕他內疚了很久吧。


    洛晗覺得現在的淩清宵不太一樣,她不是很敢刺激他,便也由著他安排。淩清宵示意洛晗稍等,他將一個副將模樣的人叫出來,一條條交代。


    洛晗發現淩清宵無論做下屬還是上司,都是最受歡迎的那種。做下屬時,辦事認真、條理分明;做上司時,權責明晰,交代事情一條接一條,都已經安排妥當,下麵人隻需要拿著任務單照辦即可。洛晗站在一邊,自覺地避開視線,不去聽淩清宵軍中的公事。但是不可避免的,還有些零零散散的聲音傳入她耳朵。


    對洛晗來說她才離開一年,而且這一年基本沒聽到什麽聲音,所以她對出事前遇到的人和事還記憶猶新。剛才看臉沒看出來,但是這個聲音……


    不是小澤麽?


    洛晗轉過視線,驚訝地打量另一人。沒錯,現在仔細看,他臉上還能分辨出曾經小澤的影子。隻不過五百年過去,曾經的半大少年長為成年男子,臉部輪廓發生巨大變化,整個人的氣質更是截然不同。


    所以洛晗一開始才沒認出來。在山路上遇到的老者因為沒有交集,洛晗的感觸還不深,現在遇到了熟悉的人,洛晗終於意識到,原來已經很多年過去了。


    孩童垂垂老矣,當年跳脫的半大少年,也變成了沉穩嚴肅的高大男子。


    洛晗心中無聲地歎了口氣。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容顏永駐,越是強大的人,其實看起來越年輕。仙族雖然全民修煉,但是每個人的天賦並不一樣,仙界最多的,還是天賦一般、血脈平平無奇、努力也不高不低的普通人,這些人如同凡間的百姓一樣,他們才是仙界的大多數。


    如果說小澤算是凡間的權貴,那方才那個老者就是平民百姓。小澤容顏不老,修為越來越高,可是老者卻經曆著正常的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此刻,老者也到了葉落歸根的時候。隻不過老者畢竟有仙族的底子,壽命比凡間普通百姓長了很多。


    有生就有死,如果仙界所有人都能靠修煉長生不老,那新生兒不斷出生,其他人卻從不死亡,仙界早就崩潰了。隻有極少數有天賦也有努力的人,才可以追求長生。


    淩清宵很快就將事情交代完,如今小澤已經是他的副官,個人名下軍功無數,淩清宵不在場,讓他暫代片刻不成問題。小澤抱拳應下,轉身時,他實在沒忍住,借著動作飛快地瞥了洛晗一眼。


    這是真的洛晗神?淩清宵找了這麽多年,終於找到了?


    明明該恭喜淩清宵,可是小澤莫名覺得難過。整整五百年啊,終於等到了。而且看容成神的意思,淩清宵並不是這裏的人,那他一人羈留在此,豈不是更孤單了?


    小澤隻看了一眼,不敢再看,利落地跑到陣前,很快就將隊伍帶走了。那麽大的隊伍,行進時一點雜音都沒有,利落整齊,鏗鏘有力,可見治軍主帥極嚴。


    等隊伍走後,洛晗對淩清宵說:“剛才那位是小澤嗎?他變了很多,我差點都不敢認了。”


    淩清宵點頭:“是他。戰爭時代,他自然該成長的。”


    洛晗頓了一下,最後還是順從本心說了出來:“你也成長了很多。”


    她剛見他第一麵,都差點認錯。


    淩清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走吧,我帶你去見羲衡神和赫胥神。容成神在另一條戰線,今日恐怕是見不到的。”


    淩清宵突然折返營地,赫胥差點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等到看到他身邊的女子,心道果然發生了大事。


    這可比戰局變化都刺激。


    赫胥立刻起身,招待兩人坐。等三人坐好後,赫胥添了茶水,用法力托著放到兩人身前,道:“你們兩人實在是稀客,洛晗,許久不見了。”


    洛晗也對赫胥問好:“許久不見,赫胥神。你風采一如往昔,甚至看著更儒雅了。”


    赫胥笑:“多謝,抬愛。你這些年,到底去了哪裏?”


    洛晗正要說話,帳篷外突然傳來一個急急忙忙的聲音:“洛晗回來了?她在哪裏?”


    門帳被用力掀開,洛晗看到外麵的人,不由自主站起來:“羲衡前輩。”


    羲衡盯了她好幾眼,不可置信道:“竟然真的是你!”


    這句話有些奇怪,她就長成這副模樣,不是她還會是誰呢?洛晗心中閃過模糊的疑問,然而此情此景,完全沒給洛晗細想的時間:“是我。對了前輩你讓我買的茶杯……”


    “別提別提,不用拿了!”羲衡連忙製止,他一聽到茶杯這兩個字就心有餘悸,雖然他也知道魔神當天鉚足了心思暗算,洛晗下不下山,買不買竹杯,其實毫無區別。但是羲衡就是忍不住想,如果洛晗沒有出門,沒有去訂那套杯子,是不是一切就不會發生?


    淩清宵緩慢站起身,在羲衡看過來時,微微頷首致意:“羲衡神。”


    因為羲衡來了,赫胥讓人加了套座位,重新上茶。等眾人都坐好後,羲衡迫不及待問:“洛晗,你消失後去哪兒了?”


    洛晗和羲衡有師徒之名,這些話由羲衡問更好,赫胥順勢退居二線,將談話主導權交給羲衡。


    洛晗歎了口氣,道:“一言難盡。”


    赫胥和淩清宵都微微一怔,他們以為是洛晗不方便說,赫胥正要圓場,就聽到洛晗劈裏啪啦說道:“以後出門真的不能買杯具,太倒黴了!我那天被時間縫隙抽走後,不小心掉入了虛空域。我連地方都沒看清,就要趕緊躲避碎石和空間異獸。那個地方還沒有光,沒有聲音,我走了足足一年,誤打誤撞才找回來。”


    赫胥有些意外,五百年了,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了變化,唯獨洛晗,性情一如當年。赫胥恍惚了一下,等回過神,從洛晗話中捕捉到一個關鍵詞:“一年?”


    “我也不確定。”洛晗說,“我覺得是一年,也可能是一年半。”


    赫胥和羲衡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看向淩清宵。洛晗的時間才過去一年,可是淩清宵,卻找了她五百年。


    淩清宵本人看起來倒非常鎮定,他甚至輕輕笑了一下,說:“這樣很好,僅僅一年,沒有受很多苦。”


    淩清宵這個反應,讓羲衡和赫胥也不怎麽敢說話了。羲衡笑著打哈哈:“回來了就好,有驚無險,那就是機緣。對了,你在虛空域的話,豈不是見到了完全暴露的法則?那裏的時間法則是什麽樣的?”


    這個話題洛晗和羲衡都感興趣,洛晗挑著不敏感的地方說給羲衡聽,至於女媧、父母這些部分,全部被她省略了。


    時間法則的事情其他人雖然不如羲衡精通,但是偶然也能插一嘴,何況虛空域裏的法則都是最本源、最原始的,沒有人會拒絕了解。


    洛晗和羲衡越說越多,赫胥眼看羲衡意猶未盡,都露出徹夜長談的架勢,趕緊阻止道:“好了,羲衡,洛晗剛剛回來,現在還沒休息呢。時間已經不早了,有什麽話明天再說也不遲。”


    赫胥一邊說一邊給羲衡打眼色,羲衡總算想起來還有另一人,不情不願道:“好吧,那就明日再說。我覺得虛空域的時間不止流速不同,區域和區域之間也是扭曲的。這種現象我從沒有見過,等明日我帶來圖紙,再來找你詳談。”


    洛晗一口應下。話說到這個程度,他們也該告辭了,赫胥將他們三人送到帳篷外,說:“這幾日魔族偷襲頻繁,即便在營地也不能大意,你們路上小心。”


    這話純粹是胡扯,羲衡挑了挑眉,最終忍下了。有了赫胥這句話,淩清宵自然理所應當地送洛晗回去。走在路上的時候,洛晗不由在心中感歎,赫胥不愧是多年搞內務的,瞧瞧這情商,瞧瞧這說話的技巧,簡直是我輩典範!


    往常洛晗和淩清宵從來是不缺話題的,可是這一路不知道怎麽了,兩人安安靜靜,氣氛有些莫名緊繃。


    洛晗絞盡腦汁想話題,淩清宵不動聲色,道:“赫胥神主管內政,習慣了有備無患,實際上情況沒有他說的那樣嚴重。最近戰線確實吃緊,但是在營地裏倒無需擔心。”


    洛晗順勢道:“原來是這樣。你對營地的布防似乎很了解,這些年,你一直在前線打仗嗎?”


    “不至於一直,看容成神的安排。”說起分別的時光,兩人的話題自然而然打開,淩清宵示意洛晗右轉,然後為她開門,說,“就是這裏了。這是今日新收拾出來的,準備倉促了些,但至少安全無虞。這些器具都是全新的,如果有用得不順手的地方,及時告訴我。”


    洛晗道謝,她微微歎了口氣,問:“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


    話一出口,氣氛短暫地凝固了一下。


    淩清宵真的變化巨大,以前的他從不會管客套話,但是現在,隻要他想,他會輕而易舉給人解圍,會不動聲色引導話題。他身上有了威嚴和殺氣,也有了欲望和鋒芒。


    他從各個意義上,成長了許多。


    洛晗還挺想知道,這些年他經曆了什麽。


    淩清宵淡淡一笑:“沒什麽,跟著幾位前輩打仗而已。除了許多地名人名,沒什麽有趣的事情,你不會感興趣的。”


    “不,我有興趣。”洛晗說,“上次本來就是我的失約,還連累你等了我這麽久,是我對不住你。雖然我沒有陪著你一起經曆,但是現在,我可以重新參與。”


    洛晗說完,往屋子裏看了下:“你要進來說嗎?”


    淩清宵在門口站了片刻,緩慢地點頭。


    “好。”


    這裏雖然是洛晗的屋子,但是洛晗初來乍到,對擺設並不熟,她一時間找不到茶水在哪兒,反而是淩清宵這個客人照顧她:“茶具在這裏,你想喝什麽茶?”


    洛晗說:“隨意,看你方便。”洛晗說完,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我說了要把杯子還給羲衡,剛剛出門的時候忘了。”


    洛晗從儲物戒指中拿出僅剩的一隻竹杯,唏噓道:“可惜,隻剩一個了。”


    淩清宵眼睛極淡地瞥了一眼,將茶泡好後,不聲不響地取出一盞同樣的杯子。


    洛晗看到,很是驚訝:“你怎麽也有?”


    “那天落在地上,其他杯子都被魔力碾碎,唯獨這一個落在草叢中,得以幸免。我擔心你回來要用,就一直替你收著。”


    這一收,就是五百年。


    洛晗的竹杯碧綠光滑,嶄新如初,但是淩清宵手中的這一個,雖然能看得出來主人細心保管,可是邊緣已經露出圓滑、陳舊的痕跡。像是被人摩挲久了,連邊緣都變鈍了。


    兩個杯子放在一起,對比如此鮮明。洛晗心裏又開始難受,她將兩個杯子一起拿過來,並排放好,提起茶壺倒茶:“本來就是買來用的,既然羲衡不要,那我們拿來用好了。”


    滾燙的水流落入杯盞中,碧綠的竹杯中浮著細微的茶沫,越發顯得茶水清淺淡雅。洛晗倒了茶後,隨手端了一杯遞給淩清宵,湊巧,正好是她的那個全新的杯子。


    淩清宵看到沒有說什麽,執起茶盞,細微地抿了一口。


    洛晗握著茶杯坐好,茶杯一入手,洛晗就發現並不是她的錯覺,杯壁確實十分光滑,恐怕收藏它的主人時時拿出來擦拭。


    洛晗的手指不由自主滑過杯壁,過去那些年,淩清宵就是這樣握著這隻杯子的嗎?她消失得毫無預兆,這個茶杯,大概是她留下來唯一的痕跡了。


    洛晗輕輕歎氣,說:“抱歉。”


    “你無須道歉。”淩清宵說,“是我的錯。”


    這是他五百年來,無法原諒的錯誤。


    “不不不。”洛晗連忙搖頭,道,“和你無關。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這樁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怎麽能算到你的身上?就算真的要追究責任,也該去質問魔神,而不是我們兩人相互歸咎。”


    淩清宵垂眸不語,他沒有反駁,可是看神情,恐怕並不認同。


    他依然還是那個他,對自己,永遠不吝於施與最嚴厲的標準。


    洛晗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這樁事本來就是個無解之局,事情已經發生,再談怪誰毫無意義。何況無論她還是淩清宵都是受害人,最終結果不該怪到他們身上。


    洛晗換了個輕鬆的、盡量能少踩雷的話題,問:“這些年,你做了些什麽?”


    淩清宵說:“無他,戰時跟隨容成神出戰,平時修煉,若是有閑暇,興許會考校下麵人的陣法。偶爾羲衡神也在營地,我會去陪著他練習時間法術。”


    他三言兩語,說得非常簡單,但是洛晗翻譯一下,那就是白天打仗,晚上修煉,同時陣法、時空法術兩不相誤,還順便教出了一批陣法學徒。


    真是可怕。中古靈氣濃度、天材地寶都遠比後世豐盛,淩清宵之前就說過,他在這裏修煉一天,大概比得上天啟紀修煉五天。他在天啟紀的修煉速度就很變態,那就是說,淩清宵相當於已經修煉了兩千五百年?


    或許和劍法的進步比起來,修為上的進益根本不足為道。實戰才是成長最佳的途徑,而戰場,又尤其磨煉人。


    他如今的戰鬥力,和昔日相比已是天差地別。這一點,洛晗白天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他隨手揮出的一劍,幾乎把對麵半個山頭削平,這可不僅是兩千多年修為能帶來的。


    洛晗咋舌,發自內心地問:“你現在修為到什麽等級了?”


    現在就算淩清宵說他已經進階成上仙,洛晗也不會意外了。


    淩清宵看出來洛晗的意思,輕輕搖頭:“沒有,隻是天仙上階而已。”


    洛晗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而已?”


    淩清宵現在滿打滿算一千五百歲,已經到達天仙上階,不知道這個進度被十萬八千歲還在天仙初階晃蕩的葉梓楠聽到,會作何感想。


    “以這裏的靈氣濃度來說,並不算快。”看淩清宵的表情,他是當真不覺得自己這個成績有什麽了不得的,“我並非這裏的人,不被天雷認可,一百年前到達天仙上階後,再感受不到下一次進階的跡象。恐怕,我得回到天啟紀後,才能完成上仙雷劫。”


    仙族每次飛升都需要經曆天雷的考驗,級別越高,雷劫就越危險,仙族大能在飛升時沒撐過雷劫,一瞬間灰飛煙滅、魂飛魄散是常有的事。淩清宵並非這個時空的人,他的上仙雷劫,顯然得回到天啟紀後才能引發。


    洛晗“哦”了一聲,知道回天啟紀必須提上日程,同時她還知道了,淩清宵修煉是真的變態。


    他竟然一百年前就達到天仙上階了,按照他這個速度,修煉到上仙進階,豈不是說實現就能實現的事情?


    回天啟紀刻不容緩,要不然淩清宵再在中古修煉幾年,可能一出時空隧道就會引發飛升雷劫,更甚者,在穿越中就會出事。


    天雷不是鬧著玩的,洛晗最知道雷劫有多強大,她怎麽敢拿這種事情讓淩清宵冒險。


    洛晗突然感受到一種壓力,這種壓力,就和小時候鄰居家的孩子又考了滿分,而她還沒開始寫作業時一樣。洛晗的觀念裏隻過去了一年,現在的她和進入時空縫隙前的她沒什麽不同,然而淩清宵,卻紮紮實實進步了五百年。


    本來就是尖子生,還搶跑。過分。


    淩清宵大致說完了自己這些年的經曆,反問:“你呢?你這……一年,過得還好嗎?”


    一說起這個,洛晗就忍不住悲憤。她怒道:“我都難以形容在虛空域到底有多麽無聊。那個鬼地方比絕靈深淵還過分,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人煙,唯一的活物就是空間獸。你都不知道空間獸到底有多大,用山形容它都不夠,得用海!從空中掉下來的時候,它的身體能把整片土地都覆住,我得花一刻鍾才能從它的尾巴走到心髒。說起來很奇怪,我明明覺得隻過了一年,不知道為什麽這裏就是五百年。不過幸好不是五百年,我要是在那個地方關五百年,都不用空間獸殺,我自己就瘋了。”


    洛晗說這些話時,一如他們分別前,活潑,自然,親昵,帶著少女的活力和嗔怪。對啊,她現在滿打滿算,不過二十三歲而已。


    淩清宵看著麵前的洛晗,眼中難掩感懷。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變化,她也確實沒有變化,然而對於淩清宵來說,橫亙在他們中間的,是五百年的杳無音信,是五百年的戰火連綿,是五百年的希望失望。


    她依然充滿了青春和朝氣,而淩清宵,卻迅速變得蒼老。


    這種老不體現在外貌,而是內心。


    洛晗不想暴露自己穿越的事情,所以略過了父母指引她回來這一環節,一語帶過虛空域,講到了女媧:“……後來我被女媧神發現,被她帶回仙界。剛才在主帳的時候,我不方便在眾人麵前提起女媧神,就沒有提這一茬。但是我並非有意隱瞞,而是此事事關地皇,和戰局關係敏感……”


    “我知道。”淩清宵輕輕抬手,止住了洛晗未完的話,“外麵有陣法,聲音不會傳到外麵,我也不會告訴其他人。你不必解釋的。”


    好吧,洛晗咽下,興致勃勃地給他看自己帶回來的內核:“這是我從空間獸身上挖出來的內核,你看怎麽樣?”


    淩清宵掃了一眼,笑道:“力量龐大,非常有用。你若是喜歡,改日我幫你做成法器,正好你還缺一樣攻擊法器。我曾經答應了你為你煉劍,但是習劍並不適合你,這個反而不錯。”


    洛晗聽到這裏微微怔鬆,她沒有經曆中間的五百年時光,她都需要好好想一想,才能想到來中古前淩清宵曾答應替她煉劍。


    那時候他們在鍾山,即將啟程去西洱彌海,淩清宵帶她去天照城挑選法器,因為怎麽都挑不到合心意的攻擊法器,淩清宵便應允幫她打造一把。過了這麽久,洛晗都忘了,淩清宵卻還記得。


    明明,他才是經曆了更多時光的那個。


    洛晗忽然釋然了,心底無形的芥蒂瞬間消弭。對啊,淩清宵確實變得更像後麵那位天帝了,他也確實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淩清宵,可是那又如何?即便他變了很多,他依然會默默照顧她,會記得她無心說出來的每一句話。對洛晗來說,他依然是他。


    人本來就要不斷成長,她怎麽能因為他變了很多,就和他生出芥蒂?何況淩清宵有變化未嚐不是好事,曾經他太無欲無求了,而現在的他鋒利得如同一把開刃的劍,雖然鋒利冷硬,但是有了明顯的愛恨情感。相比於在絕靈深淵遇到的那個絕望脆弱、生無可戀的銀龍,洛晗更願意看到他如今的模樣。


    而後世的那位天帝,其實更像女媧,高寡淡漠,神性高於人性。現在的淩清宵有黑化的趨向,至少還在可控範圍內,穩住,她可以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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