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葉箐原先隻是糾結於自己的藥方,死活覺得其中有問題。


    我的藥會致人死亡?還是被拿去害人?


    她剛開始是這樣想的。


    於是她把那些藥材的藥性反複琢磨,做排列組合,左思右想許久,寫了無數可能性。又把書全部搬出來一一做對比排查,最終才心驚膽戰的聯係到疫病上頭。


    她也怕是自個杞人憂天,所以才用了卜卦的方式。


    “目前隻是猜測,我還得到現場確定一番,大家不必太過驚懼。我也希望隻是想多了,可此事非同小可,咱們還是先往最壞的方向準備。”


    然而已經付出慘重代價的宋葉箐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事估計十有**是真的。


    這個時代沒有被攻克的疫病太多了,若是一場足以用滅城來消除的瘟疫,稱不稱得上大凶?


    宋葉箐在現代沒研究過瘟疫,空間裏更沒有相關藥物。所以她沒有把握能夠阻止浩劫,這才是最叫她心悸的。


    若治不好,恐怕何言信連見他們最後一麵都很難。為了製止瘟疫蔓延,朝廷極有可能封城叫他們自生自滅。


    萬幸她空間裏還有不少匯集了前人智慧的醫書,到時可以找個借口拿出來一起研究,哪怕會引起他人懷疑。


    所以她心中雖沉重但並不到絕望的地步。且先看具體情況吧。


    宋葉箐朝阿花道:“你和阿平到醫館除了貼上歇業的通知外再加上一句最近換季讓大家都注意防護…然後把口罩和藥物先拿回來一部分給玻璃廠發下去,也給小徐他們分一些讓他們先回家……”


    這些年,醫館門口特意加了一塊“黑板”,除通告外平時還用來寫一些醫學小常識,但宋葉箐這次還是讓阿花再加上一些關於傳染病的防護手段上去。


    幾人喝了事先叫秋娘煮的預防藥,再戴好雖比不上現代工藝製作但用藥水浸泡特製的口罩趕往各方。


    宋葉箐原不想讓秦常山身陷囹圄,自己先去查明情況,可對方執拗,最終和她一同前往城南和向田幾人匯合。


    這特製的口罩其實更像麵罩,還是黑色的。所以他們進入那夫妻倆租賃的院子,還差點被院裏其他房客當成了強盜,引發一場騷亂。


    好在有常去杏安堂的,熟悉他們師徒二人。在宋葉箐致歉表明他們隻是應邀上門來看診後,大家都被安撫下來。


    “裏頭那個不知道害了什麽病,居然叫秦大夫跟宋大夫都來了……”


    “誰曉得,一副見不得人的樣子,晦氣……”


    一老婦趁幾人還未進屋連忙詢問道。“宋大夫,我近日不知怎的,身子總是不舒服。昨日想去醫館來著,可臨時有事耽擱了。待會可以不可以也來給我瞧瞧?”


    “還有我家閨女,也不知怎麽了,老是咳嗽…”又有人說道。


    男子白日大多出門幹活養家,院裏皆是老幼婦孺,加上門外跑來看熱鬧的,將近三分之一都有咳嗽之症。


    最近本就處於易感傷風的換季之時,所以並沒有人將這病跟屋裏的男人聯想到一塊,畢竟他們沒聽到男人有咳嗽,對方也不出門。頂多念幾句晦氣罷了。


    師徒兩個望向眾人,雖心裏發緊,卻都不動神色的應好。


    不能亂,目前也不能叫他們知曉疫病的事。這些人和病源共處許久,若亂起來四處跑動情形將更不可控。


    外頭這麽大動靜,裏頭正在窗邊給丈夫熬藥的婦人自然察覺,當聽到有人喊大夫時,她驚得一下子站起身,手裏的蒲扇直接把爐上的藥罐蓋子掀翻了去,碎成幾片。


    此時已經顧不得,她連忙到床邊。“仁郎,仁郎,如何是好……”說著竟急得落了淚,想把人扶起來從窗戶離開。


    陶定仁已很難抬起手安撫處於慌亂中的妻子,更別說跟著一起翻窗逃離。


    他深深的閉了閉眼,聽著外頭傳來的敲門聲,暗啞著噪音。“桂娘,去開門吧。”


    桂娘明白丈夫已經認命,她愣了一會擦幹眼淚,猶如行屍走肉般走到門口,緊緊抓住門閂片刻,終究還是把人放進了門。


    頭天才見了麵的兩個女人對視一眼,沒說任何寒暄的話。


    桂娘是沒了那股精氣神,宋葉箐是身體虛弱不想多言。


    其他人都在外頭守著,秦常山雖不太明白宋葉箐怎麽隻熬了一夜就把身子虧空成這樣,可身弱易染病,所以還是讓她別進門,自己上前仔細查看。


    “不必再看了,我確實患了有傳染性的疫病。”還沒等他看個完全,陶定仁便開口承認。


    “你!”秦常山想質問對方為何知道自身得了這樣的病還到處亂跑到人數眾多的昭州城來,可看著形消骨立、麵容猶如惡鬼的人,就說不下去了。


    倒不是同情對方,隻是看這幅模樣唯恐說太多他撐不下去,當下就一命嗚呼。


    這可不行,作為病源這人得活著。


    “先把人帶去醫館吧。”宋葉箐在門口查看了屋子環境,立刻做出決定。


    這房間太小了,裏頭才站了三個人就差不多要擠滿,屬實施展不開。


    也沒個擔架,隻連人床板把陶定仁抬走,然後到外頭說此人病的太嚴重,今日不能給他們瞧病便匆匆離去。


    他們不知道的是,宋葉箐出門就派人往官府送去了消息,這片區域沒多久就會被圍個嚴實。


    疫病這事關乎到太多,他們可不敢隱瞞下來。


    “你懂醫?”宋葉箐想到隨息湯,於是問道。


    雖然把人帶走時給戴上口罩捂了個嚴實,還在她的指導下做了各種消毒,可她還是離遠了些。


    宋葉箐確實怕從他那染上病。


    說她貪生怕死?對啊。


    因為她還有家人牽掛,且最近免疫力太低不能冒險。


    陶定仁不知道是沒力氣還是不想說話,從他們進門把他帶走到現在都未吭聲。


    可這次,他雖然沉默許久,但還是答道:“我也是大夫。”


    這話叫在檢查他身體的秦常山以及在準備器具的宋葉箐都立馬變了臉色。


    作為一個大夫,對方百分百知道自己這病如果傳開會造成什麽後果,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你!你…”是何居心?


    秦常山氣得胡子都在顫抖,說不出話來。


    若不是還有很多事沒弄清楚,他都想違背醫德直接撒手不管。


    宋葉箐怕秦常山太過激動傷了身體,於是把人扶著到一旁稍作歇息。


    對方究竟為何?


    報複社會?宋葉箐首先想到的就是。


    但她又想到另一個重中之重,問:“你妻子為什麽沒染上?”


    陶定仁這次卻閉上眼拒絕交流,她沉吟片刻。


    “你若不說,等官府的人來了,他們可就沒這麽好說話了,到時你妻子……”


    作為大夫雖不該威脅患者,但如今這番情形,管不了太多了。


    不料陶定仁聽到後卻冷笑出聲,“官府?”又睜眼望向她。


    “看來宋大夫果然同傳言般與官家關係匪淺。如今這樣,那就瞧瞧官府要怎麽對待你、對待昭州城吧。到時你的下場恐怕連我這個喪家之犬都不如…”


    話畢,他又閉上了眼,一副不打算配合的樣子。


    此人多少知曉自己的經曆,且對官府帶有怨恨之心。


    宋葉箐沒有被他滿是譏諷和略幸災樂禍的言論惹惱,反而在心裏冷靜地分析起這段對方說的最長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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