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這個意思。”王恒宇解釋說。


    劉院長拿著止血鉗看著他說:“那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呢?”她滿是皺紋的老臉上,立時浮起了成片的不快來。像王恒宇這種吃著碗裏望著鍋裏的小男生,她本就見得多了,所以此刻一聽他又想女人了,立刻生出一種莫名的嫉妒來。


    唉,也許是自己年齡真的大的,人真的老的,許多事情一聽到耳朵裏就會喜疑神疑鬼的,其實人家王恒宇說了又不是你,曉得你幹著急什麽呀?


    王恒宇笑了笑,說:“我的意思是問你,我還能為我們老王家傳宗接代不?其實劉院長你有所不知,我們老王家三代單傳,要是到這一代滅了種斷了根,那我沒臉去見列祖列宗了。”


    “人死如燈滅,管那些死人幹什麽?”劉院長一邊清理著王恒琮創口上的汙血,一邊毫不忌諱的和王恒宇胡亂的聊著,“你老爸要是敢逼你,你直接爬上二十樓問他是要你還是要一個尚不人世的小孩?”


    “和我老爸玩硬的,那簡直就是茅廁坎上摔跤,離屎(死)不遠了。”一提到王恒宇的老爸,王恒宇就渾身打了個激淩,差點讓劉院長的手術刀切斷了他的輸精管,但王恒宇並沒有看到這險之又險的一刀,如果劉院長一刀切斷了他的輸精管,那他們老王家到王恒宇這一代就真的要斷子絕孫了,“我那老爸,別的本事沒有,逼迫婦人生孩子倒是有套。劉院長你不曉得,我老媽年輕的時候漂亮不吹的,十裏八鄉沒一個女人敢在她麵前說一個美字,她要說她的美是第二,沒有女人敢自誇她是第一。但就是這個一朵鮮花,卻插在了我老爸那泡牛糞上,真是冤枉了她驚才豔豔的美了。”


    “那你老媽一共生了幾個孩子呢?”


    “九個。”王恒宇說,“可惜活下來的隻有我一個,其他六個都沒活過一歲就夭折了。”


    “這也不能怪你老爸啊,要怪的話,也隻能怪我們的傳統啊!”劉院長平心靜氣的說,“你老爸的心情我理解,畢竟作為同一個時代的人,都知道傳宗接代對一個家族的重要性,要是某家沒了個娃,那他就這一輩子就白活了。你老爸並沒有錯。”


    “他錯不錯我不管,但我知道我老媽今天那一身病,都是我老爸給整出來的。”王恒宇越說傳乎越氣憤了,連語氣都帶上了火氣,“你不曉得劉院長,我聽我老媽說,她肚腹中的孩子才落地,他便又白天夜晚的纏著她做那種事,我老媽和我說起這種事情的時候,那種恨,簡直就是刻骨銘心的,她說她真的恨不得殺了我老爸算了。我老媽那一身病,醫生都醫不好了,如果保養得好的話,還可以活三四年,如果保養不好的話,也就是最近一兩年就西去了。”


    “按你所說,你老爸簡直就不是人了?”劉院長雙眼一愣一愣的看著王恒宇,簡直不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仿佛在聽某個人說故事,“做女人做你媽那份上,也真夠悲哀的。”想想懷孩子的滋味,想想生孩子的痛苦,想想被自己男人折磨的羞辱,讓劉院長都覺得心裏像壓了塊大石頭,難受死了。


    一個女人一口氣生九個孩子,而且死了八個,想想當中的痛苦也會令人難受得要死。劉院長歎息一聲,說:“照你所言,你是幸運的,因為你活了下來,你的那些姐妹,都死了!”


    “準確說,不是她們都死了,是她都被殺死了!”王恒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怒不可遏了,“我那老爸,就是一個殺人犯,一個強奸犯,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人,他連畜牲都不如,我八個姐,沒有一個死瞑了目的,而我老媽,因為我老爸的暴力,她連話都不敢說一句,隻敢悄悄的對我一個人說,而且還一再的強調,叫我千萬不要傳到外麵去,否則他就會殺了我老媽。我今天之所以當著你劉院長的麵把這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說出來,是因為我已經想好了,大不了和我老爸一刀兩斷得了,從此我沒有父親,他沒有兒子罷了。”


    手術在王恒宇的訴說中順利地進行著。


    夜色仍然在窗外按既的速度沉落。沒有人會知道,在這個流淌著無邊寒冷的冬夜,王恒宇的命根子又在劉院長精確的手術刀一點一點地恢複著。王恒宇的蛋碎了四分之一,劉院長采取目前最先進的切除術切去那四分之一,然後再采用精妙到了極點的縫合術縫合著創口。整個過程堪稱完美。


    “既然你老爸是個畜牲,那你怎麽不是去告他呢?”


    “不是我不告,是我老媽不準。”王恒宇強調說,“我老媽特別善良,今天才五十有三的她,看上去已經像是七十出頭的老太婆了,頭發掉了十分八九,牙齒也了掉差不多有一半,整個人看去已經找不到年輕時候的影子了。現在,隻要她看到她年輕時候的照片,就會一個人流淚到天亮。她是悲哀的,她這輩子就毀了我老爸的手裏,我老爸就是畜牲,我老媽嫁給他,真是個天大的錯誤。”


    “你老爸和你老媽,現在還住在一起嗎?”


    “住在一個屋子裏,但他們分床有將近二十年了。”王恒宇說這話的時候,喉嚨裏咕咕的響著,“這二十年來,我老爸找了若幹個女人,這些女人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風騷,他把她們帶到家裏,竟然當著我老媽的麵和那些女人幹那種事情,我老媽罵他是畜牲,他說你這個破女人有力氣就罵沒力氣就看……”


    從王恒宇的話語中,劉院長知道了他的家庭並不和睦,他生在那種家庭,簡直就是一大悲哀。她說:“我要是你,就會去法院告他,讓法院判他死刑。”


    “我去法院告過,可法院那些人說,你告你老爸得證據,你沒證據我們就不受理,你最好把證據找齊了再來找我們,到時我們一定替你辦理。”王恒宇話說的神態有種說不出來的失落,“後來我才行道,那些法官之所以不受理,是因為他們和老爸就是一丘之壑,我去告他,無疑就是自取其辱。”


    “你不是當事人,你可以叫你老爸自己去告啊!”醫者仁心,劉院長聽到王恒宇講的這一切時,眼淚差點沒忍住掉落了下來,“她現在還在家裏嗎?”


    “我不知道,我上次打電話回去,是我老爸接的電話,我問他老媽去哪裏了,他說你有事說事,別婆婆媽媽的說你老媽的事,她跟我已經沒有一匹毛的關係,如果你沒事我便掛電話了,我說我的生活費用完了,他說那我明天給你打過去,之後就掛了電話。聽著電話的盲音,想象著他和那些騷女人在一起,我就有種殺人的衝動。”


    “其後,你老媽一直沒嫁人嗎?”


    “在我老爸的眼皮底下,我老媽敢嫁人嗎?不敢!因為我老爸曾經說過,如果我老媽膽敢在外麵找男人,他不但要打斷她的腿,還要割掉女人特有的器官,拿去喂狗。”王恒宇說著倒沒什麽,一旁的小護士卻聽得背脊上冒起了密密麻麻一層雞皮疙瘩。


    “看來,這世界上的男人沒幾個是好東西,就拿東東來說吧,那家夥看著像個人,其實內心裏也陰暗著。”那小護士想到這些就有些恐懼,“現在還沒結婚他就這樣,要是今後結婚了,他不跳到頭頂上去屙屎撒尿才怪!晚痛不如早痛,趁他還沒有占據我的身子,早離開他早享福,然後找個愛我的人結婚,這一輩子就這樣了。”


    “沒想到你老爸竟有些變態……”


    “純粹就是變態。”王恒宇糾正劉院長的話說,“自從我懂事以來,我就沒他對我老媽笑過,我問他對我老媽為什麽那麽凶,他說我老媽本就不該變女人,生了******一大堆孩子,就隻我一個男人,你說這樣的男人不是變態還能是什麽?”


    “你老媽的命也真夠苦的,今後你可要對你老媽好一點啊!”


    “這是肯定的。”


    “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女人,是不是你的媳婦啊?”劉院長八卦起來就跟一個小婦人沒什麽區別,甚至連一點醫生的模樣也沒有,你看到的就是一個小女人,“那女孩子可漂亮著呢!要是你能娶她當媳婦,那你這一輩子就有福氣了!


    “我倒是想娶她當媳婦哩,可是人家都已經名花有主了,再說,她是我的表姐兼班主任,就算你借幾個膽子給我,我也不敢以下犯上你說是不是啊?”王恒宇嘴上說得有些無奈,肚裏卻說的是——趙敏這婆娘,玩玩可以,真要娶她當老婆,那你就得準備好戴綠帽子的準備,不然到時你就要後悔娶了個公共雞婆回家。”


    事實上,王恒宇的判斷是正確的,因為趙敏這個女從什麽都好,就是喜歡往男人堆中紮。除了歐陽之外,王恒宇還知道她至少還和好幾個男人有一腿,那些男人都有背景來頭,隨便拉一個出來,都不是他王恒宇惹得起的。這也是他對趙敏一直保持低調的原因。


    所謂高調做事,低高做人。確實,我們這個社會由於方方麵麵的原因,再加上社會環境的種種因素,於是純潔的人們變得不再純潔了,有時候甚至黑白顛倒,叫你分不清誰清誰濁,隻覺生活亂得像一團麻,不管你往那個方向努力,都最終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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