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之眉頭一凜,反問道:“是有如何?”


    焉拓見他眼露寒光,直覺心口被插了一刀,忙縮著腦袋,示弱討好,諂媚笑道:“不,不如何,你開心就好,開心就好!”


    李遠之哼了一聲,懶得看焉拓那張菊花臉,抬腳往山上走,隻是,不知何時,有霧氣從山頂飄了下來,很快便彌漫了整座山。


    眼看霧氣濃重起來,羅琅心煩意燥,不耐煩地叫道:“噯,我說登仙台到底到了沒有啊?”


    “別急,心急可是吃不了熱豆腐的!”上邪語氣諷刺地笑了起來,隻是不見其人,隻聞其聲,讓羅琅更加急躁不安,張嘴再想問兩句時,卻突然一腳踏空,整個人直直往下掉去,嚇得他驚恐罵道:“該死的,上邪,你個老娘們,居然誆我,我……”


    話還沒罵完,羅琅便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等他抬眼看去,卻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懸空的階梯上,四周一片虛無漆黑,而上邪正一臉怒容的看著自己,舉著手,又甩了一個巴掌過來,“真是嘴賤欠收拾!”


    “你他媽才欠收拾!”


    羅琅心頭暴怒,剛想還手,卻見階梯盡頭突然出現一個人,再仔細一看,那人居然是白乙,一身繡金黑衣,玉冠束發,表情寡淡到幾乎冷酷,眼睛緊閉,看上就像一座死氣沉沉的雕塑。


    “白乙!”李遠之激動地叫了一聲,手忙腳亂地往上爬去,可奇怪的是,無論他爬了多少級階梯,白乙依舊和他隔著一段距離,明明近在咫尺,卻像遠在天涯。


    “為什麽?”李遠之眼圈發紅,急促的喘著氣。


    ”為什麽?”白慕川輕笑了一聲,越過李遠之身邊,拾級而上,邊走邊道:“這登天梯可不是爾等凡人能上去的。”


    一聽這話,李遠之還沒做出什麽反應,倒是玉藻前和焉拓先跳腳了,兩人大呼小叫起來,“什麽?凡人上不去,那妖呢?難道我們也上不去?若是如此,那豈不是上不了登仙台,成不了仙?”


    白慕川攤攤手,表情極其無辜,李遠之冷冷地看著他作秀,皺眉,沉默半晌,抬手,摸向懷中,卻摸了個空,七竅玲瓏心不見了!


    李遠之的表情立刻冷了下來,一掌拍向身後的虛空,怒聲喝道:“滾出來!”


    “啊……別,別打我,我出來,我出來了!”


    微光一閃,隻見之前消失不見的褚澤卷著沈煜等人從虛空中現了原形,三人像粽子一般,被褚澤用尾巴捆了個結實,沈煜一見李遠之,立刻叫喚了起來,“遠之,遠之,救我,褚澤這混蛋偷吃了你的七竅玲瓏心,還想偷襲你,嗚嗚……”


    褚澤反應迅速地縮了一下腦袋,快速用尾巴堵住沈煜和其他兩人的嘴,挪著身子後退了兩級台階,全身戒備,笑著解釋道:“啊哈哈……遠之,遠之,你,你可別聽他胡說,我怎麽可能偷吃你的七竅玲瓏心呢……明明是你剛才掉下來時,那玲瓏心自動掉進我的嘴裏的,這……這可不關我的事,你……哎哎,等等,別動手啊,我說的話都是真的,啊……咳咳……我,我錯了,救命啊……”


    “錯了?你何止是錯了?”李遠之捏著褚澤的脖子,逼它吐出七竅玲瓏心後,並沒有放開,而是冷冷地哼了一聲,問道:“秋水流雲呢?交出來?”


    “救……啊?秋水流雲?什麽秋水流雲?”褚澤蹬著圓溜溜的眼睛,裝傻充愣起來。


    下一秒,卻覺整個脊椎骨哢嚓一聲,像是被人抽了筋骨一般,把褚澤疼得哀哀直叫:“沈陌,你混蛋,那秋水流雲原來就是本龍的龍筋,你……我隻是拿回我自己的東西而已,你要不要這麽小氣?”


    李遠之從褚澤身上抽出秋水流雲,接著便毫不留情地把它甩在了地上,冷冷地說道:“你整條龍都我的,何況一根龍筋!”


    褚澤翻著眼皮,有氣無力地叫道:“可是……本龍真的不愛你啊……”


    李遠之看也不看它一眼,轉身麵向高高在上的白慕川,詭異地笑道:“你說這登天梯凡人上不了,我今天倒要試試,是上得,還是上不得!”


    說完,不等白慕川反應,揮手,就是一鞭子抽了過去,鞭身宛若遊龍,帶起尖銳的呼哨聲,直擊白慕川的麵門,白慕川見狀,臉色大變,腳尖點地,身形急速後退,呼吸之間,便已消失不見。


    鞭風攜勢抽在登天梯上,“啪”的一聲,隨著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響起,登天梯自上而下龜裂開來,周圍的虛空突然扭曲起來,刺目的白光像利箭一般,穿透黑暗,傾瀉而來。


    李遠之不適地閉眼,再睜眼時,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祭台上,白慕川則站在祭台對麵,臉色陰晴不定地看著他,道:“沈陌,你果真好本事,居然破了登天梯上的迷幻陣。


    ”


    “不是我好本事,是你孤陋寡聞了!”


    說完,李遠之不再理他,拿著七竅玲瓏心,快步走上祭台,施法,隻見五彩的流光自祭台上散開,幻化成一鳳,一凰,交頸起舞。


    片刻後,就在一鳳一凰消失之時,李遠之手中的七竅玲瓏心突然騰起一團猩紅的火苗,不出十妙,便見那顆心髒燒成了灰燼,而心髒中的七顆金玉菩提漸漸融合成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蓮,白到幾乎透明的蓮瓣次第盛開,露出裏麵的蓮台。


    蓮台上站著一個人,那人正是剛才迷幻陣裏看到的白乙,李遠之心髒狂跳,心中激動,卻又有些膽怯,好不容易才壓著嗓子,叫道:“白乙!”


    白乙緩緩的睜開眼睛,眼神空茫,李遠之突然心慌意亂起來,忙快步上前,抓著他的胳膊,與之對視,再次叫了一聲,“白乙!”


    這次白乙終於有了反應,他緩慢的眨了眨眼睛,慢慢凝聚起視線,落在李遠之臉上,李遠之眼睛一亮,身隨心動地上前一步,偏頭,吻上白乙的嘴角,低聲呢喃道:“白乙,我是遠之,你的遠之!”


    白乙沉默了兩秒,抬手抱住懷中之人,狠狠地在李遠之的嘴唇上咬了一口,勾住他的唇舌,說道:“我知道!”


    “啊啊啊……媽蛋,本龍的眼睛要瞎了,沈陌,你個混蛋,說好的,本龍是你滴人呢?”


    褚澤扭著身子,爬上沈煜的肩頭,憂傷地說道:“哥們,借個肩膀靠一下,本龍失戀了!”


    沈煜嗤笑了一聲,調侃道:“失戀?你不是不愛他嘛!”


    孤樺失魂落魄地看著久別重逢的兩人,整個人如同行將就木的頻死之人,直覺活蹦亂跳的心髒在一點一點的死去,他突然覺得自己當初執著於化形成人是個天大的諷刺,他就不應該遇見沈陌,更不應該喜歡上他。


    若是繼續做朝生暮死的影魅,即使再深刻的感情,再痛苦的記憶,到了第二日重生之時,都能忘得一幹二淨,況且一日陽壽,他又能愛上誰?誰又能對一個影魅動心?


    想到這裏,孤樺臉上露出決絕的表情,抬手,插入自己的腹部,捏碎了丹田氣海裏的妖丹,白慕川驚駭的叫了一聲,想要伸手阻止,卻是已經來不及,眼睜睜地看著孤樺整個人化成一股黑影,消散而去。


    白慕川歎息一聲,低聲喃喃道:“孤樺,你這又是何苦呢!”


    說罷,白慕川突然有些心灰意冷,轉頭,看向白乙,說道:“白乙,你既然已經神魂歸位,浴火重生,六界通道也應重新開啟,我等滯留下界的諸仙也該返回上界複命才是。”


    白乙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上前兩步,抬手,對著虛空,打了一個手訣,下一刻,便見一條幽暗不見盡頭,如同黑洞一般的隧道出現在眾人麵前,淩厲如刀的罡鳳從洞中迎麵吹來。


    “*界已經開!”


    “多謝!”白慕川對著白乙拱手,隨即便毫不猶豫的轉身,化作一縷白光,消失在了黑洞裏。


    羅琅和焉拓見白慕川消失,互相對視了一眼,俱看出對方眼裏的疑惑,忙問道:“沈陌,登仙台在哪裏?”


    “是啊,怎麽沒看到?”玉藻前連聲附和,心中甚是焦急疑惑。


    李遠之沒有說話,白乙回身,冷淡地掃了幾人一眼,說道:“登仙台自然在*界裏!”


    一直無精打采地褚澤突然跳了起來,伸長腦袋,問道:“真噠?登仙台就在*界裏?哈哈……登仙台,本龍來啦!”


    說完,褚澤拖著肥碩的尾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進了黑漆漆的*界,焉拓和羅琅兩人稍作猶豫,也跟了上去,玉藻前偷偷瞥了一眼李遠之,見他沒注意自己,心一橫,也跑了進去。


    留在原地的沈煜和安倍音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半晌,才扭扭捏捏問道:“遠之,你看,我,我們要不要也進去碰碰運氣?”


    李遠之挑眉,看他,說道:“碰什麽運氣?有命去,沒命回,老老實實地回去做人。”


    ”什麽?“沈煜嚇了一跳,忙問:“遠之,你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李遠之甩了甩手中的鞭子,解釋道:“登仙台,登仙台,非有仙源之人不能登,無緣之人,輕則亡命,重則魂飛魄散,你要是想試,可以試試,我不攔你!”


    沈煜渾身一哆嗦,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忙搖頭擺手,說:“不,不,我一點都不想試,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好!”李遠之點頭,轉身,看向身後的白乙,詢問他的意見,卻見白乙微微搖了搖頭,李遠之心頭一沉,立刻變色,急聲問道:“你什麽意思?還是不肯原諒我?”


    “不是!”白乙搖頭,目光暗沉如水地看著他,說:“我不能跟你回去,我如今神魂歸位,需回上界複命。”


    李遠之驚慌得渾身顫抖,腳下仿佛有千斤重,眼底湧上淚意,聲音幹澀道:“所以,你不要我了?”


    白乙抿著唇,不說話,其他人見事情突變,氣氛凝重,俱是不敢說話,李遠之又慌又亂,幾近黔驢技窮,完全不知道怎樣才能把白乙留下來,隻能無助地看著他,低聲祈求道:“你要如何才願意留下來?”


    白乙波瀾不驚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無奈的歎息了一聲,伸手把人抱入懷中,溫聲哄道:“我非棄你而去,隻是……”


    李遠之憤怒地出聲打斷白乙的話,目光凶狠地與他對視,問道:“我不想聽你的解釋,你隻需告訴我,留還是不留?”


    白乙盯著李遠之,把他每一點情緒都收進眼底,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改口回道:“你且等我幾日,可好?”


    李遠之眼底浮上戾氣,冷聲問:“幾天?”


    “三日即可!”


    “好!”李遠之臉色終於和緩下來,手掌托著白乙的後腦勺,推著他靠向自己,極其用力的吮住了他的唇,舌頭霸道的抵過去,糾纏深吻,喘息般呢喃低語,“我等你!”


    至此,這段糾纏了幾千年的愛恨情仇終於有了結局,白乙帶著上邪會九天界複命,李遠之和沈煜等人回到老宅,沈煜還魂後,開心地蹦躂了兩下,感歎道:“還是做人好啊!”


    說完,他突然響起一件事,轉頭看向李遠之,問:“遠之,你知不知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這個說法啊?”


    李遠之聞言,整個人都傻掉了,臉色青白交加,額頭青筋暴跳,兩秒後,怒摔手中鞭子,咬牙切齒道:“他要是敢讓我等三年,等他回來,我一定做死他!”


    “哈哈……”沈煜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狡黠的眨眼,語氣猥瑣的說:“做死他?你不怕你精盡人亡?”


    李遠之臉色爆紅,惱羞成怒道:“你閉嘴!”


    三年後,白乙歸來,很遺憾,他並沒有被做死,倒是夜夜芙蓉帳,有精盡人亡的趨勢!


    哈哈……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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