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但李治兀自睡不著,目前而言,他是防守的一方,可以以逸待勞,但是他實力有限,繼續防守下去,總會讓對方攻破的,他得必須想辦法將對方給壓下去。


    如何壓?該怎麽壓?憑什麽去壓?


    這思來想去,他是沒有一點把握,說白了就是實力不夠,底氣不足,關鍵還是在於李勣身上。


    “陛下,你在想什麽?”


    武媚娘同樣也是輾轉反側,來到李治身邊,為李治披上一件外衣,然後坐在李治邊上。


    李治歎道:“如今許敬宗、崔義玄、李義府三番四次前去遊說李勣,可結果卻是一個比一個壞。唉...以前朕總是聽人說這李勣謹小慎微,如今朕算是見識了。”說到後麵,帶有一絲怒氣。


    你李勣作為臣子,我作為君主,我這般求你,你還是無動於衷,即便你不站在長孫無忌那邊,那也比長孫無忌更加可惡。


    李治對於李勣已經是死心了。


    武媚娘心中也是鬱悶不已,微一沉吟,道:“陛下不是還有一人沒用麽?”


    李治一愣,道:“你說的是韓藝?”


    武媚娘點點頭。


    李治歎道:“當初許敬宗、崔義玄去,這李勣還給他們幾分薄麵,可是到李義府,連門都不讓進了。朕看讓韓藝去,恐怕也是自討沒趣。”


    武媚娘道:“可是韓藝有一句話說得非常對,這事隻要去做,那就是穩賺不賠的,既然如此,那我們為何不去做。而且韓藝三番四次建議陛下繼續派人去遊說李勣,如今就剩他一人了,陛下何不就讓他去試試。”雖說從目前的態勢來看,希望真不大,但是武媚娘對於韓藝始終保留著信心,因為韓藝沒有令她失望過。


    李治想想,好像也是如此,反正也不差這一個人了。


    因此等到第二日,李治就召韓藝入宮,讓他去遊說李勣。


    韓藝一口就答應了下來,順便再說了一通豪言壯語。


    韓藝臨危受命,出了宮就去到了李勣在郊外的宅子。


    “你是?”


    那看門的下人並不認識韓藝,畢竟他們的老爺都不出門,他們肯定是少出門的,打量著韓藝,詢問道。


    韓藝拱手道:“在下韓藝,今有急事要找李司空。”


    “你請稍等!”


    那下人說完就將門合上。


    沒有過多久,這門再度打開來,隻見一個魁梧男子站在門內。


    不等他開口,韓藝就拱手笑道:“這位叔叔英武不凡,氣宇軒昂,威風凜凜,想必一定是李將軍,在下韓藝,冒昧拜訪,失禮,失禮。”


    李弼嘴角抽了抽,忍著沒有笑出聲來,暗道,這小子真如傳言一般。又言道:“我大哥身體不舒服,你改日再來吧。”


    韓藝笑道:“將軍有所不知,我正是因為此事而來。”


    李弼錯愕道:“此話何意?”


    韓藝道:“不瞞將軍,在下曾偶遇高人,他教了一套針法,專治各種疑難雜症,反倒是那些小痛小病,醫治不好,陛下聽聞之後,立刻讓晚輩趕來幫李司空治病。”


    李弼眨了眨眼,你擺明就是在胡說八道呀,朝著那下人道:“請特派使在前廳稍後。”


    說完,他就先轉身離開了。


    他火速趕到李勣的臥房。


    李勣正拿著一個羊肘子在咬,老人若是有一口好牙,那就是幸福呀,見李弼來了,道:“那小子走沒有?”


    李弼道:“大哥,你非得見他不可。”


    李勣詫異道:“為何?”李義府你都可以趕走,區區韓藝,你還趕不走?


    李弼道:“他說他是奉旨來幫大哥你看病的,這我若將他趕走,那陛下會如何想。”


    李勣愣了半響,笑罵道:“這小子還真如傳言中那般狡猾。---趕快收拾一下吧。”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道:“不行,不行,這裏滿屋子的羊肉味,他一來就聞得出,還是上你房間吧。”


    可見李勣隻小心謹慎啊!


    等到弄好之後,李弼來到前廳外麵,偷偷偏頭一瞧,也不知韓藝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了,一眼就看個正著,忙起身道:“將軍。”


    李弼訕訕一笑,走了出來,道:“有勞特派使了。”


    “不敢,不敢。”


    韓藝微微頷首道。


    這李弼就帶著韓藝來到他的臥房內,房內充滿著一股藥味,這是剛剛灑得。李弼心中好生鬱悶,今晚肯定得搬出去住了。


    韓藝往鋪上一瞧,隻見李勣躺在床上,額頭上蓋著濕帕,一動不動。正兒八經的向李弼問道:“不知司空是在睡覺,還是在昏迷當中?”


    李弼稍一沉吟,道:“這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大哥醒著的時辰比昏睡的時辰要少的多,如今一日也就吃一頓飯,而且就是喝一點粥,我真是非常擔心啊!”


    “將軍無急,待我幫司空把把脈。”


    韓藝走上前,自己搬了一個小木凳走到床邊坐下,先是輕聲喊道:“司空,司空。”


    李勣一點動靜也沒有。


    “看來病的不輕啊!”


    韓藝自言自語一句,微微掀開被褥,拿出李勣的左手,突然盯著李勣的手指甲裏麵竟然有一絲肉絲,心中暗笑,看來咱們這位司空身體還是相當不錯,能吃能睡。但也沒有點穿,二指往李勣手腕上一按,雙目一合,仿佛入定了。


    李弼見他這把脈的動作還真有那麽一點意思,心想,難道這小子還真會治病?哎呦,不好!萬一他發現大哥是在裝病那可就糟糕了。


    隻能說他多慮了,韓藝除了騙,其餘的手段,那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範兒十足,其實沒啥本事。


    不知不覺中一頓飯的工夫就過去了。


    李弼還從未見過有人把脈把這麽久的,等著都快睡著了。


    其實最難熬的是李勣,又不能動,連眼都不敢睜。


    不知不覺中,又過去一炷香功夫。


    李弼著實忍不住了,正欲開口,忽見韓藝收回手來。


    總算是結束了。李弼忙問道:“我大哥的情況如何?”


    韓藝站起身來,用一種同情的眼光望著李弼,囁嚅著。


    李弼被他看得慎得慌,道:“你倒是說話啊!”


    韓藝歎了口氣,說出了那一句經典台詞,“抱歉!我已經盡力了。”


    李弼一愣,道:“此話怎講?”


    韓藝又是一聲重歎,含著淚道:“司空他---他已經沒得救了。”


    李弼怒罵道:“你放屁,我大哥他---!”


    “咳咳咳!”


    忽然,李勣一陣巨咳,身體都彈動了幾下,隨即又昏睡過去。


    李弼一怔,恍然大悟,暗罵,這小子真是比狐狸還要狡猾一些,我險些就要著了他得道。


    韓藝目光一瞥,心中笑道,咳吧,咳吧,待會你要不坐起,我韓藝就去上吊自殺。


    李弼畢竟是李勣的弟弟,耳濡目染,演技還是有的,激動道:“這怎麽可能,我大哥絕不會有事的,你若再敢造謠,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韓藝道:“將軍,我奉命前來,若是還有一絲希望,我絕不敢怎麽說。你趕緊去幫司空準備身後事吧,我得回宮複命。”


    李勣的眉角突然跳動了一下。


    這越說越離譜了。李弼這回震怒了,突然伸出手來,揪住韓藝的衣襟,道:“你有膽再敢說一句。”


    畢竟是武將出身,一言不合必動手。


    韓藝古井不波,勇敢的望著李弼道:“將軍,人終究難逃一死,隻是早晚之別,每個人都必須麵對的,司空這情況最多活不過三日。”


    分明就是在瞎扯呀,前麵李勣啃羊腿啃得多歡樂呀,怎麽可能隻剩下三天的性命。李弼咬牙切齒道:“倘若我大哥三日之後無恙,又當如何?”


    韓藝非常肯定的說道:“這不可能!如果司空能夠活過三日,我韓藝奉上頭顱,以死謝罪。”


    李弼一驚,心裏莫名覺得有些虛,道:“當真?”


    韓藝道:“晚輩在將軍麵前豈敢有半句虛言,若將軍不信,我甚至可以立下字據,將軍還是盡早為司空辦理身後事吧。”


    “好!”


    李弼鬆開韓藝來,怒道:“字據就不必了,三日之後,我定上門取你人頭。”


    韓藝道:“不必勞煩將軍了,到時晚輩會來給司空上一炷香的。”


    李弼聽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弄死這小子,這話也太氣人了。


    韓藝拱手道:“晚輩還要回宮中複命,先告辭了。”


    說完就往外麵走去。


    李弼當然不會相送。


    等到他走遠之後,李勣突然睜開眼來。


    李弼怒氣衝衝道:“大哥,這小子好生狂妄,竟敢詛咒你大哥你,豈有此理,他不過就是一個田舍兒,我們決不能饒他。大哥---大哥---。”


    說著說著,他忽然見李勣坐在床上,凝眉不語,好似非常擔憂似得。


    “大哥,你怎麽呢?”


    李弼輕聲喊道。


    李勣望著李弼,道:“你見誰狂妄到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李弼一愣,不禁毛骨悚然,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也不清楚。”


    李勣歎了口氣,揮手道:“快去把他叫回來。”


    “可是---?”


    “丟臉總比丟命要好。你快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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