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熱水與房間已經備好,少夫人著奴婢來請侯爺前去盥洗歇息,晚飯已在準備中,一會兒就好。”


    柳枝含著笑蹲個禮,起身將一塊薄毯蓋在萱萱身上,說道:“少夫人想著大小姐定是睡著了,讓奴婢帶了毯子和乳娘過來,這便交給乳娘帶回房去罷。”


    裴融便將萱萱遞給柳枝抱出去交給乳娘。


    安樂侯眯眼看著柳枝的背影,低聲道:“這是兒媳婦身邊的大丫鬟吧?怎地與你說話沒大沒小的?你也不管束著些,沒得讓外人看了笑話。”


    “???”裴融一怔,他真沒覺得柳枝哪裏不敬他。


    安樂侯又道:“既然陛下未曾賜下毒酒,咱們還該把門庭撐起來,該講究的就得講究。”


    裴融有些無語,寬慰道:“陛下若要賜下毒酒,並不用宣召您入京。至於門庭,不是靠著這些撐起來的。父親不必操勞這些小事,既然來了就安心養老,旁的事交給我們去辦。”


    “哦。”安樂侯耷拉著眼皮盯著裴融,正想說話呢,就見柳枝笑著進來道:“侯爺,奴婢伺候您去盥洗歇息,可好?”


    安樂侯悶聲道:“好……向光不陪我麽?”


    裴融忙將他扶上輪椅:“當然要陪。”


    幾人一同前往後院,柳枝輕聲細語地解釋道:“少夫人說了,本該讓侯爺住正院的,一時之間太過匆忙來不及收拾,先委屈侯爺暫住跨院,過兩日收拾好再搬過去。”


    安樂侯沒吱聲,隻四處打量景致房舍,走著走著,眼裏又含了淚光,緊緊拉著裴融的手道:“我兒,辛苦你了!這一向在京中吃了不少苦頭吧?”


    “兒子挺好的,您瞧,都長胖了。”裴融遞帕子給安樂侯擦淚,正父慈子孝之際,忽聽一陣響亮的鵝叫在近旁響起,跟著幾隻又肥又壯的大白鵝搧著翅膀狂撲過來,伸長脖子要去叼安樂侯。


    “啊!這是什麽!”安樂侯嚇得驚恐大叫,險些把輪椅帶翻。


    此時裴融的好膂力發揮了巨大作用,憑著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將輪椅穩穩定住,同時大聲吆喝恐嚇驅趕大白鵝。


    柳枝也忙著去趕大白鵝,誰曉得領頭的大公鵝太過凶悍善戰,趁著眾人一個不防,硬生生在安樂侯的老枯腿上狠狠叼了一口,再搧著翅膀迅速撤離現場。


    安樂侯又驚又痛,嚇得當場暈厥過去。


    裴融使勁掐了人中,安樂侯才算幽幽醒來,醒來就大聲喊道:“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兒子,有人要我死!殺了它們!殺了它們!”


    柳枝愣住了,連忙跪下去磕頭:“奴婢該死!沒有護好侯爺!家中白鵝定是沒有見過侯爺,所以才會胡來。奴婢這就命人嚴加看管,絕不讓它們出來打擾侯爺!”


    安樂侯並不搭理柳枝,隻死死攥著裴融的手道:“向光我兒,為父腿疼得厲害……”


    裴融掀開他的褲腿,果見小腿上青紫了一大塊,於是臉都青了,轉頭喝斥柳枝:“為何事先不將鵝關起來?誰管的?拖下去家法伺候,打三十大板!”


    “是……”柳枝低著頭沒敢多說。


    話說家中這些大白鵝,自來的那一天起就是散養的,除了家中舉行宴會的時候會關起來以外,其他時候都這樣,也沒出過什麽事。哪曾想,今日偏偏出了這樣的意外。


    安樂侯緊緊攥著裴融的手,顫抖著哼哼:“走,快走,我兒快送我回房。”


    一股難聞的尿騷味兒撲鼻而來,這是被嚇得失禁了。可見身體有多差,被嚇得有多厲害。


    裴融心情差到極點,沉著臉把人推到西跨院,隻見檀悠悠在那忙裏忙外的,見他們來了就笑著迎上來道:“委屈公爹現在這裏暫住兩日……咦,這是怎麽了?”


    安樂侯翻著死魚眼掃了她一眼,再迅速垂下眼眸催促裴融:“快,快,快。”


    裴融來不及多說,急急忙忙推著人往裏走,頭也不回地道:“你去照看孩子吧,這裏不用你管了。”


    檀悠悠莫名其妙的,卻曉得自己此刻大概是不受歡迎的,便交待了周家的幾句,轉身快步離開。


    柳枝哭喪著臉迎上來,小聲說了剛才的事。


    檀悠悠目瞪口呆,扶額歎息,覺著管大白鵝的婆子真是遭了無妄之災……但是話又說回來了,為何大白鵝這麽討厭安樂侯呢?這可真是,才剛見麵,就埋下了矛盾的種子啊!


    柳枝小聲提醒她:“奴婢覺著,侯爺那話不對勁,就像是針對您似的。您仔細想想,是哪裏不小心得罪了人?”


    這個家人口稀少,除了裴融就是檀悠悠,親兒子不可能害老子,那就隻剩下兒媳婦咯。


    檀悠悠攤手:“不知道,這才進門一會兒,我總共隻說了幾句話而已。”


    就算鹹魚想要報仇,那也還沒來得及不是?隻能解釋為,萬物有靈,誰養的鵝向著誰。


    柳枝道:“不對,一定有問題。”


    檀悠悠也知道有問題,但一時半會兒的,也摸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隻能先苟著了。


    先去廚房溜達了一圈,看廚娘晚飯準備得如何,再回房去盯著人收拾房間。


    剛入京時隻當是來圈禁的,也沒想著安樂侯有一天會回來,便理所當然住了正房,一段日子以來,七零八碎的堆了不少東西,加上萱萱的物件,這一時半會兒真是收拾不出來。


    但風俗就這樣,正房理所當然該給長輩居住,除非長輩自己不肯,否則就是不孝,就是僭越。


    梅姨娘和檀如意都過來幫忙,見屋裏弄得亂七八糟的,檀如意小聲問道:“太折騰了,沒說不動了,就讓你們住這裏麽?”


    檀悠悠道:“沒說。”


    梅姨娘溫柔地安撫她:“雖則麻煩,也是應該的,何況下頭還有萱萱,言傳身教,孝道不是說的,要做給小輩看。”


    檀悠悠道:“姨娘放心吧,我沒覺著煩。”


    幾人默不作聲地收拾好細軟,又看著人送到北跨院去,婆子來報信:“晚飯得了,請少夫人示下,在哪裏擺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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