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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正這時, 薑彤提著裙角走了進來,喚了一聲。


    “珍兒過來啦。”劉太太把人拉過來。


    薑彤隨後又向她大嫂見了禮。


    “妹妹無須客氣,過來坐。”


    薑彤這才坐下,道:“娘, 我方才聽人說咱們家下人出事了,怎麽一回事?”


    好歹是一條性命,就這麽沒了, 不可能當沒事發生,下人當然也會背地咕噥。


    劉太太沒刻意瞞著, 把事情又說了一遍。


    “怎麽會如此呢。”


    薑彤內心微歎,人說沒就沒了。


    那個小廝是因為去青陽郡給盧景程送信才會出事,細究起來倒是有她的原因。


    劉太太見薑彤臉色不妥, 擔心女兒嚇著了,連聲安慰了一通, 又轉移話題說起別的事來。


    “馳兒就要下學了, 該是要過來了。”劉太太往漏壺上瞧了一眼道。


    賀雲馳就是劉太太的小兒子。


    “馳兒什麽都好,就是有些呆板執拗,又認死理, 講究得很, 也不知跟誰學的,我和老爺可都不是這樣的脾性。”說著劉太太自己都笑了。


    性格哪有好壞之分,況是自己生的孩子, 沒有嫌棄的道理, 劉太太嘴裏也不過是兩句玩笑話。


    果然不多時, 賀雲馳就過來了。


    半大不小的少年,嚴肅著一張臉,抿著唇。


    卻臉蛋有些肉,唇紅齒白,做個正經模樣,反徒增了可愛。


    他一慣是習慣先來正院請安的,今日不妨大嫂和姐姐都在,便一一問安。


    薑彤倒是覺得這孩子挺好,穩重自持,又沒有一般青少年的折騰吵鬧。懂禮貌謙遜,真的挺不錯,性格脾氣都對她胃口。


    幾人笑著說話。


    賀雲馳大概明年也會下場試試,不管考不考得中,起碼能積累些經驗。


    略待了一會兒,賀雲馳就離開了,說是要去溫會書。


    劉太太笑著打趣道:“你看看我們家孩子,現在一個個都比聖人還刻苦些,一個個都往書房鑽。”她這是說薑彤每天沒養往書房跑的事。


    賀大嫂也跟著笑了。


    第二日,賀大嫂和賀二嫂在偏廳說話。


    賀二嫂道:“盧家那寡婦忒的叫人惱火,你瞧瞧她那做派,弄出一大堆爛事,好了娘把雲珍接回來,住了這麽多日子,那人這會兒也該還真個錯服軟了吧,麵子台階都有了爹娘還真能攔著不成,但你看現在,她倒比我們更厲害,嗤,我們家怕是要成了個笑話個了!”


    “你小聲點,仔細叫人聽見。”賀大嫂搖了搖頭。


    賀二嫂一臉不滿:“原就是這個理,不怕人聽。你說送信去通知盧景程沒想到還攤上人命案,那邊離得遠倒是灑脫,盧家寡婦是個渾不吝的,最後咱家落得進退兩難。雲珍拿不要住她,所以隻能叫人家欺負得回娘家!”


    她這話說的不好聽,但其實賀大嫂多多少少有些認同。


    這事鬧大了難看,而且最後吃虧的肯定是賀雲珍,畢竟以後她以後還是要在婆母手底下討生活,所以她婆婆才縮手縮腳。


    不然她家難道還真對付不了一個窮酸寡婦不成?


    卻真個那盧寡婦是個愚蠢至極的,竟也由得雲珍回了娘家,絲毫不表態不來接?莫不是不在乎兒子的名聲前程?


    “如今信沒送出去,死了人不吉利,暫時應該不會再去青陽郡裏了,但雲珍也不能一直在娘家住著吧?”


    “應該不會,娘比我們還著急,卻總不能叫小妹自己回去。”


    “聽著叫就叫人來氣!”二嫂憤憤。


    兩人說了一通話,最後也沒得出個結論。


    再說劉太太,她也急,但那天領教過陳桂香的潑皮無賴相,實在忍不下這口氣,讓她自己再把女兒送回去,不得讓那寡婦得意到天上去,回頭再可勁磨挫女兒?!


    原是打著讓盧景程出麵的主意,賠禮道歉,那便能安安生生解決。


    現在青陽郡裏不安生,卻不好再去通知女婿。


    這事情就僵住了。


    薑彤也是剔透玲瓏的心思,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心念一動,便去了正房。


    劉太太正在偏廳看賬本,薑彤進去,坐下,母女二人說了會兒閑話。


    薑彤才開口提起這事,“我知娘為女兒的事操心,也令家中人為難,這並非我願,到底女兒在娘家住久了不好……”說到此,她停頓了一下。


    劉太太卻一下子流了眼淚,抱著薑彤哭了起來,“我苦命的女兒啊!是娘沒用!”


    薑彤搖搖頭,“跟娘沒關係,我過來,是有個主意要跟娘說。”


    劉太太愣了一下,收了眼淚,拿帕子擦了擦,問,“珍兒要說什麽。”


    薑彤腦子裏的想法打了個轉,捋了捋,才道:“女兒是這樣子想的,陳桂香這做派,明顯想拿捏賀家,拿捏我,我卻不去如了她這個意,讓賀家跟著吃憋,遂不去這樣……”薑彤湊近些,跟劉太太小說耳語一番。


    劉太太聽完後,驚了驚,半晌才道:“這,這樣?是不是不妥……也沒見哪家是這樣做的。”


    既然猶豫,其實心裏是已經在考慮這個做法了。


    薑彤並不擔心她娘會不同意,抬了抬眉,道:“娘你想,一步退步步退,我若讓了這一步,以後還怎麽在盧家自處?陳桂香怕是要踩在我頭上,我們賀家也不被她放在眼裏,盧景程現在還是和秀才,若他日再高中,我在盧家焉有地位,莫非真要任她磨挫?且如今女兒還懷著身子,如今一日一日大起來……”話說半句,最能引人遐想,薑彤摸著肚子,賣了個可憐。


    本來還猶疑不決,薑彤這話一出,劉太太立馬道:“他們敢!珍兒你放心,為娘立刻就去幫你做!”


    一旦想通,也就好像不難以接受了。


    接下來這幾日,薑彤就專心看書養胎。


    劉太太也一掃之前的憂慮,神清氣爽,吩咐了兩個小子,見天在外跑腿。


    賀大嫂賀二嫂看得奇怪不已。


    婆婆這是怎麽了?


    陳桂香隻是一口氣沒岔過來,等順兒把人扶起來使勁兒掐了人中,她眼皮子就動了動,轉醒了。


    但胸口還是一起一伏的,情緒波動太大,一時間難以平複下來。


    大大喘了兩口氣,陳桂香推開順兒,一下子站了起來,隨後趕緊往薑彤住的房間裏跑去。


    一看,裏麵已經全然大變樣,原本擺在裏頭的妝台木箱,床上的帷幔錦被已是全然不見。


    隻剩下一張光禿禿的床。


    這張床也是賀雲珍的陪嫁,要不是搬起來太麻煩,動靜大,恐怕也要被弄走。


    但陳桂香還是被氣了個仰倒!


    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沒了,東西都搬走了,一件也沒留下,那一台台的紅木箱子,她還摸都沒摸過,連根手指頭都沒沾到!


    房間空空如也,陳桂香幾乎又要昏過去!


    渾身直打哆嗦。


    真的是完全不能相信,賀雲珍她竟真的把東西都搬走了,她真不怕盧家休了她?


    賀家呢,賀家也由得她恣意妄為?就不怕賀雲珍帶壞了家風?!


    陳桂香的心情複雜得無以言表,腦子裏有一千中一萬種想法閃過。


    臉色沉如水,黑的不能看。


    順兒悄悄往後退退了一步,心中打鼓,隻想著別撞到人頭上才好,省的無故吃排頭,說不準還得挨打。


    而陳桂香現在卻並沒心思去理會順兒。


    她突然想起來,這事要不要去信告訴盧景程。


    眼睛裏閃爍了幾秒,略猶豫不定。


    因事情出了陳桂香的意料之外,她壓根沒想過賀雲珍真的敢一去不返。


    現在心底已是異常憤怒,想著兒子自來對自己都是恭恭敬敬,賀雲珍哪根蔥也敢頂撞自己!


    不,這事必要先告訴景程,賀雲珍的種種劣行,必須說清楚!


    這和自己不相幹。非她不仁慈,隻怪賀雲珍不識相。


    盧家不缺這樣不聽話的家婦,她兒子這麽能幹優秀,大可不要賀雲珍,擇妻另娶就是!


    陳桂香視盧景程為自己的所有物,盧景程以往對她的態讓她心裏膨脹起來,或覺得這事並非自己不能做主的。


    她不識字,這次也不讓阿貴跑一趟了,自己親自出去,找了街頭的老秀才,口述了一封家書,讓人寫好後封存起來,揣在身上,轉頭去了羅家,將信封交給羅達,托他送去給盧景程。


    卻不知,信件還沒送去青陽郡,在書院裏的盧景程已經知道了萬安縣家中發生的事。


    “公子,少奶奶離開了盧家之後再沒回盧家,這些日子一直住在賀家。”穿著褐色衣服,打扮似書童的一個人正在向盧景程回稟。


    盧景程眉頭緊了一秒,又鬆開。


    神情淡然得看不出一起情緒,卻無端透出一股冷淡之感,竟跟跟之前在盧家對待薑彤的溫朗模樣截然不同,似是兩個人一般。


    男人青玉般的修長指節,一下下摩著一塊玉佩,眼睛眯起。


    約摸一刻鍾後,才聽他淡淡道:“太太是何反應。”


    書童回答:“太太並未如何,未曾去賀家接人。”


    “珍兒呢。”盧景程語氣意味不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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