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凡帶著王宗景,在這個陽光溫暖安靜的午後,來到了大竹峰上一片僻靜的山崖邊上,坐於青青竹林之下,似回首往事,又似輕聲自語,眺望著遠處蒼穹天際,青山白雲,緩緩地道:


    ”與那些普通為惡世間的邪魔外道不同,魔教是一個傳承久遠的門派,具體起源何時已不可考,但發源之地在中土西北域外,那一片人跡罕至號稱天險絕地的蠻荒之地,卻是沒有什麽疑問的。據說在那蠻荒之地深處,有一座神秘的古老聖殿,便是魔教起源之處,而魔教中人自稱也並非妖魔,而是聖教。


    ”千百年來,魔教傳承枝葉蔓延,已然分出了無數分枝別脈,雖然於信仰上都是信奉天煞明王與幽明聖母兩位神明,但教義傳承上早已千奇百怪,許多分支也早就自立門戶,互不統屬了。想要明白這其中淵源糾葛,並非是一件易事,不過待我慢慢告訴你便是。除此之外,魔教曆代傳承下來的奇功異法,與中土修真諸門諸派迥異不同,可以說是集諸般陰毒殺戮奇術之大成,是以要修習外道功法,魔教便是繞不過去的一道大山。


    “知己知彼,才是你未來行事的根本。從今日起,每個七日,你便隨小鼎一起上山一次,莫要讓旁人知覺,我便教你這些東西。種種異術詭道,你都要一一記在心中,但不可修習,以免被人看破。至於將來出山後如何,既然你決心已下,未來的事,便看你自己的機緣了。”


    說到此處,張小凡頓了一下,眉宇之間似有幾分若有若無的情緒掠過,落在王宗景的眼中,卻是渾然不明所以。隻聽他沉默片刻之後,又淡淡地說了下去:


    ”今日我先跟你說一下魔教這千百年間傳承下來的曆史,還有一些曾經大放異彩顯赫一時的有名宗門。其實最初時候,也有一些古老宗派名動一時,但到如今早已湮沒,傳承斷絕,隻在絕少有人懂的‘古聖文’書卷記載中,才偶爾略窺一二痕跡,這些就不用說了。比較有名的是數百年前,魔教中煉血堂一脈獨大,門中異人黑心老人更是不可一世的絕頂人物,除此之外,合歡派也是傳承極遠的一支神秘宗門,昔日金鈴夫人與黑心老人算是同一時代的人物,也是頂尖之人,更有諸多奇人異士名動天下,那時候的魔教,以煉血堂和合歡派為首,縱橫天下,可以說是一個極盛時代。


    “那一代人凋零之後,魔教便陷入低調,但於數十年前,卻又興盛起來,形成了以四大名門為首的又一個興盛局麵,那四大門派分別是萬毒門,合歡派,長生堂和……鬼王宗。”


    …………


    低聲絮語,舒緩而平和的語調中,卻是將昔年已經漸漸湮沒的那一段歲月煙塵,慢慢地重新說了出來,一個個已然逝去的人物,仿佛也在這一刻,在這清靜午後青青竹林下,重現於人間,如浮光掠影,悄然而過。


    翌日清晨,在大竹峰客房借住了一宿的王宗景早早就起了床,隨意洗了把臉後,便跑到廚房那邊,因為天色才剛亮,廚房裏並沒有人,兩扇木門倒是虛掩著。王宗景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進去,正好眼角餘光看到廚房外頭不遠處堆著好大一捆黑節竹枝,正正是昨日自己從後山背下來的,還沒來得及砍成竹片堆砌起來。


    王宗景便挽起袖子,拿了放在一旁的菜刀,在這片清晨微光中,掄起臂膀做起砍柴功夫來。


    隻是這大竹峰上特產的黑節竹委實是堅韌異常,沒砍幾片,王宗景便覺得有點吃力,同時砍出的竹片也渾然不似那些堆砌好的竹片都是大小相同整整齊齊的模樣,歪七扭八,一頭大一頭小的到時隨地可見。王宗景看著從自己手中出來的這些怪模怪樣的竹片,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自顧自微微一笑,卻仍是繼續堅持了下去。


    又過了一會,天色漸亮,腳步聲響起,卻是張小凡從住處過來了。


    他首先看到了王宗景在廚房外劈著竹片,隨後目光向地上那些大小不一的竹片瞄了一眼,王宗景這時才顯出有些赧然,抓了抓頭,幹笑了一聲。張小凡微微一笑,也沒多說什麽,叫他丟了柴刀,跟著進了廚房。


    接下來就是準備早飯,一應事物多是張小凡一人做的,王宗景在旁邊看著打打下手,兩人在廚房中都沒怎麽說話,氣氛卻仿佛有一種淡淡的平靜。如此又過了一會兒,坐等吃早飯的一眾家夥們就來了,喝了香噴噴的小米白粥,讚不絕口那是必然的,便是小鼎也放開肚子,一口氣喝了兩大碗。


    可惜的是這天早上,來到廚房的仍是一眾男子,大竹峰上如今的兩位女主人,仍是沒有過來。


    用過早飯後,便到了小鼎與王宗景回到青雲別院的時候,雖然在這大竹峰上隻待了一日,但不知為何,王宗景心中竟生出了幾分不舍來,反倒是小鼎小小年紀卻是灑脫得很,小手一揮,叫上大黃小灰,便準備出發了。張小凡叫過杜必書準備送這兩人下山,一路送到山崖邊上,杜必書自在旁邊祭出那古怪的骰子法寶,小鼎呆著大黃小灰挑了上去,王宗景卻是停頓了一下,轉身向張小凡看了一眼,眼中露出幾分猶疑之**言又止。


    張小凡淡淡一笑,那一雙明亮仿佛看盡滄桑的眼睛在他身上一掃而過,微笑道:“去吧,七日之後,再來就是。”


    王宗景心頭一條,卻不知為何原本淡淡的愁意轉眼間便消散而去,精神一振卻好像是從這一刻起,便有些盼望著那七日之後的再次到來。他對著張小凡深深行了一禮,隨後再不多說什麽,轉身走到杜必書的骰子法寶邊,跳了上去。


    杜必書對著張小凡揮了揮手,法決一握,骰子法寶滴溜溜一個轉圈,便載著眾人飛了起來,破空而去。


    這一路下山,卻是比昨日上山的過程要舒服太多了。也不隻是杜必書用了什麽法術,這骰子法寶比昨天又大了兩圈,所以眾人站在骰子上,哪怕是比昨日還多了一個人出來,可站的位置仍是寬敞了許多。除此之外,杜必書操縱法寶飛行,那可比昨日猴子強得太多了,至少一路上平穩無比,讓人不必提心吊膽,生怕在高空之上就這麽摔了下去。


    一路無事,安安穩穩愜意無比地飛到了山下,杜必書特意停在了那條山道的一處僻靜角落,同時離山下那塊巨石山門也沒多遠,這才把王宗景他們放了下來。


    才跳到地上,王宗景還沒怎麽活動,小鼎已經是一個轉身,一把拉住正想偷偷溜走的杜必書,嘻嘻笑道:“六師伯,來來來,咱們來打個賭不?”


    王宗景在一旁聽得一愣,隨即隻見杜必書把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隻是說不,看上去麵色堅決無比,小鼎瞪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嚷道:“六師伯,你這麽大個人還怕我一個小孩不成,來賭一把!”


    “不賭,你這個臭小子人小鬼大,每次總出些稀奇古怪的題目,說什麽我也不跟你打賭了。”


    小鼎說了好多次,杜必書卻隻是不肯,把小鼎氣得跳腳,直到最後杜必書才嗬嗬一笑,道:“好啦,你不就是想騙個法寶回山舒服點麽?師伯答應你,七日之後,我就在這裏等你,把你們幾個接回大竹峰去,可好?”


    小鼎眼前一亮,登時放開了杜必書的手,然後又兀自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道:“那你可要記住哦,一定要來接我,不然的話,我就告訴我娘上次你背著他們帶我去……”話未說完,隻聽“嗯”的一聲,卻是杜必書眼疾手快,一把就蓋住了小鼎的嘴巴,把下麵那些話兒硬生生給蓋了過去,隻聽他苦笑道:


    “小祖宗,那話是能隨便說的麽,說出來會死人的,記住了,以後可斷斷不能說!”


    “嗯嗯嗯嗯……”小鼎連連點頭,卻是發出一陣支唔聲,杜必書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捂著他的嘴,哼哼幹笑兩聲,鬆開了手,隨後又轉過身對王宗景揮了揮手,笑道:“小王,七天之後,你還來不?”


    王宗景深吸了一口氣,點頭朗聲道:“來!”


    杜必書哈哈一笑,祭起骰子法寶,在空中轉了一圈,隨後飛馳而去,看那飛去的方向,是回大竹峰了。


    看著杜必書駕馭法寶消失在天際,王宗景轉頭看看小鼎,隻見這小鬼對剛剛威脅了一次自己的長輩師伯絲毫沒有愧疚之意,笑嘻嘻一拉王宗景的袖子,兩人並肩向山下走去,一路之上,王宗景忍不住想小鼎文奇山上的事,小鼎也倒也沒什麽隱瞞,大概說了說,反正不外乎從記事開始大竹峰就這麽些人,大家都很疼愛小鼎,整日裏日子過的平靜溫馨。


    王宗景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心中卻是掠過那個山頭的景色人物,一時有點怔怔出神。


    兩人一路走回青雲別院,這時是白天,來往走動的弟子也不少,他們並不算引人注目,不過在大門口處是柳芸當值,看到小鼎他卻是跑過來笑嗬嗬“調戲”了小家夥一番,這才讓他走了,王宗景也沒管他,從旁邊繞過來先走了進去,隻是順著道路回去的路上,走著走著,他心中忽然卻想起蘇小憐來。


    上次看到蘇小憐,還是巴熊意外身亡與後花園中,眾人趕過去時,看到蘇小憐意外地待在死人的身旁,麵帶驚容、全身發抖,似乎是嚇壞了。在那之後,蘇小憐被青雲門帶走,想來應該是詢問當日情況,直到過了數日之後她才回來。這期間王宗景也曾打聽過蘇小憐的消息,但隻聽說她看起來與往日並無什麽不同,仍是一副孤僻模樣,時常獨自待在房中,加上很快王宗景自己這裏有事接連發生出乎意料的事情,南山忽至,蕭逸才傳功指路,甚至還上了一趟大竹峰,見了一次那個神秘莫測的廚子。


    種種忙亂中,他一時間卻是將蘇小憐暫時忘了,此刻從大竹峰回來,算是暫時鬆弛了一下,便記起蘇小憐那邊多日未見,想想也的確有些擔心,猶豫了片刻後,王宗景便轉過身子,向蘇小憐的住處走去了。


    蘇小憐的住處是最遠的庚道十七院,與王宗景一樣,住的也是火字房。說起來,青雲別院的規模是頗大的,從乙道到庚道,再找到蘇小憐住的第十七個院子,也花去了不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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