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書書轉身看著王宗景,沉思了一會兒,隨即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個朱紅玉瓶,倒出一枚紅色丹藥,伸手一捏王宗景的嘴巴,放入他的嘴中,很快便融化吞下,隨後揮了揮手,道:“你們出去一下。”王細雨與巴熊都是答應一聲,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片刻之後,便聽得那火字房中似有風聲忽起,清嘯傳來,中間隱隱雜著低沉的悶哼聲,就這樣持續了小半炷香的工夫,隻聽“吱呀”一聲,曾書書麵色如常地打開房門走了出來,對王細雨道:


    “應該沒什麽大事了,我替他疏通了一回心脈經絡,加上之前那粒‘明心丹’補益,很快就能恢複如常。”


    王細雨大喜,一迭聲道:“多謝師父,多謝師父。”然後便跑進房中看王宗景去了。曾書書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了有些無奈的微笑,不過隨即臉上掠過一絲略顯疑惑的神色,輕聲自語道:


    “奇怪,這孩子的經絡氣脈怎麽如此強健,還有清風訣的靈氣脈動,好像也有些古怪?”


    旁邊遠處,巴熊靜靜地站在院子的一個角落,目光飄忽不定,似乎在看著周圍景色,隻是眼角餘光處,仍是不時地看向曾書書的身影。


    曾書書很快就回去了,王細雨留在青雲別院中待了一個下午,果然看見王宗景的情況好了不少,曾書書名列五大長老之列,又精擅丹方之術,確是名下無虛,她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因為青雲門內的規矩,若無當值青雲弟子不得宿於別院之中,原意是不得打擾參加青雲試弟子,如今王細雨雖然不願,也不得不離開。臨走之時,她前去拜托同院的三人對王宗景多加照顧,蘇文清等人自然都是滿口答應。


    眼見著夜色降臨,天色漸晚,蘇文清畢竟是女子,不願與三個男人在一間屋中待得太久,便告罪一聲先行回屋了。隻是臨走的時候,她還記得細心地將王宗景額頭上敷頭的布巾又換了一下,同時輕輕探了探王宗景的體溫,感覺王宗景雖然仍是昏迷未醒,但身上體溫確實已低了不少,這才放心離去。


    火字房內,除了仍舊昏迷不醒的王宗景,便隻剩下巴熊和仇雕泗兩人。圓桌之上點著一根蠟燭,無聲無息地燃燒著,給這間屋子裏帶來昏暗的光明,照得他們兩個人的影子也在牆上微微閃動。


    仇雕泗看了一眼床上的王宗景,目光在他額頭上的濕巾上略微停留了一下,隨後似不經意地道:“那位蘇姑娘好像對宗景不錯啊。”


    胖子巴熊“嗯”了一聲,麵上表情沒什麽變化,似乎對仇雕泗的話沒怎麽放在心上。


    仇雕泗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心中有所感觸,淡淡地道:“宗景的人緣真是挺好,隨便生病一次,大家就都來看他,還有一個好姐姐,甚至拉了青雲門大長老過來。換了是我病成這樣了,隻怕是沒人會來看我吧。”


    巴熊眉頭一皺,聽出這話裏隱隱有些莫名的怨憤之意,轉頭看了一眼仇雕泗,道:


    “好好的,瞎說什麽。若是你病了,其他人我不敢說,宗景與我自然會去看你的。”


    仇雕泗默默點了點頭,但臉色看著卻好像更難看了些,淡淡道:“不錯,你和宗景我是信得過的,不過想必你心中也是知道蘇姑娘絕對不會過來看我,所以才沒提她的吧?”


    巴熊滯了一下,一張胖臉上神情也陰沉了下來,但總算他性子好,也知道仇雕泗平日就是這麽一副心思重口氣也衝的怪脾氣,並非就是對自己有什麽看法了,便歎了一口氣,道:“雕泗,蘇姑娘家世好,性情溫婉,但看得出來自小便是被人捧在手心的世家嬌女,你平日話也不多,所以關係一般也不奇怪。”


    仇雕泗目光閃了閃,麵無表情地轉過頭去。


    巴熊見他這幅模樣,遲疑了一下,忽地輕輕咳嗽了一聲,道:“雕泗,咱們算是朋友不?”


    仇雕泗眉頭一皺,向他看來,道:“怎麽了,突然說這種話?”


    巴熊看著他,目光忽然變得有些明亮起來,盯著他看了片刻,才開口道:“你是知道的,我身子胖,又出身北方涼州,所以到了這夏天時候,最是怕熱了。”


    仇雕泗跟他住在同一個院子,自然是知道這胖子在七八月中酷熱難當、整日擦汗的模樣,當下嘴角也露出一絲笑意,道:“是啊。”


    巴熊卻沒有笑,神情淡淡地看著他,停頓了片刻後,接著道:“前些日子天氣太熱,哪怕到了晚上睡著以後,有時我也會因為出汗太多而驚醒,所以有幾個晚上,熱得受不了了,我就會起來在屋中走走,有時也會想開窗透透氣。”仇雕泗麵上的笑容忽地一僵,整個臉瞬間冷了下來,盯著巴熊,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莫非你半夜三更裏,看到了什麽奇怪的事嗎?”


    巴熊並沒有畏懼他目光的意思,與之對視,道:“我什麽也沒看到,就算偶然開窗,因為天色太黑,也看不清楚什麽的。”說到這裏,他沉默了一下,然後緩緩道:“雕泗,聽我一句話,莫做傻事。”


    仇雕泗猛然揚眉,霍地一聲站了起來,那一刻他臉色可謂難看至極,甚至連帶著桌上蠟燭都差點被他打翻,幸好巴熊手快,一把扶住了蠟燭。


    站起的仇雕泗冷冷地看著巴熊,似乎根本沒把巴熊的勸告放在心上,那一刻他眼中麵上都是憤怒之意,寒聲道:“你看好自己就行,少來多管閑事!”


    說完憤然轉身,大步徑直走出了火字房。在他身後,巴熊臉色淡淡地看著仇雕泗的身影消失在屋外的黑暗之中,許久之後,緩緩搖了搖頭。


    一路大步快走,回到金字房後的仇雕泗一把關上房門,漆黑屋裏的黑暗陰影迅速彌漫過來,將他的身影也快速淹沒,模糊之中,隻能看到他背靠房門的半個影子。


    房間裏很是安靜,同時不知是什麽緣故,似乎那黑暗陰影之下也同時有幾分冰涼,卻是與之前在王宗景火字房中的情景截然不同。仇雕泗靜靜地站在門口,站了很久,黑暗中看不清楚他臉上神情變化,隻是隱約中他似乎已經和這片黑暗融為一體。


    又過了一會兒,仇雕泗的身影終於動彈了一下,他緩緩走到房間內側靠牆的那一邊,在床鋪邊默默地坐了下來,沒有點燈的意思,也沒有就此安睡的念頭,他就是這般奇怪地坐著,似乎陷入了沉思,在一片略帶冰寒的黑暗中,有些詭異地枯坐著,思索著。


    然後,他忽然一個翻身,從鬆木床邊直接趴到了地上,悄無聲息地將手伸進床鋪下方。地麵上的青磚平整而帶著粗糙,似乎每一塊都一模一樣,但是仇雕泗的眼睛在黑暗中睜大,就那樣死死盯著自己的手臂在鬆木床下的青磚上慢慢移動著。


    一塊、兩塊、三塊……


    一直移到第八塊青磚的時候,仇雕泗的手臂忽然停頓下來,然後他似在黑暗中深深呼吸了一下,手指微微用力,隻聽細微的一聲“哢哢”聲,那一塊青磚被他緩緩拔了起來,露出了下方一個黑暗的小洞。


    把手伸入狹窄的小洞中摸索了一下,仇雕泗便收回手臂,緩緩坐直,此刻在他手上,已經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被厚布密密包裹的小包。他坐在黑暗中,雙眼冷冷地看著手中這個小包,仿佛帶了幾分掙紮,但沒過多久,他的目光便堅定下來,然後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解開繩扣,一層一層地剝開。


    幽幽黑暗裏,仿佛有什麽未知的鬼影也在陰影中掠過,周圍的寂靜中,甚至連自己的呼吸都聽不到。


    隻有那一個神秘詭異的聲音,似心跳緩緩蠕動著,在黑暗中獰笑。


    淡淡微弱的光芒,在厚布之下緩緩滲透出來,隨著被揭開的布層增多,那隱約的亮光也漸漸明亮起來,如幽冥深處的微光,緩緩閃動,照亮了仇雕泗的臉龐。


    終於,當他翻開最後一層厚布時,一抹鮮豔翠綠的光芒霍然照耀而出。隻見在他手心之中,擺放著一顆約摸隻有拇指大小、翠綠欲滴的奇異石頭,綠芒閃爍,同時更帶了幾分奇異的寒氣,讓整間屋子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


    仇雕泗凝視著手中這一小塊奇異綠石,臉上神情逐漸變得有些奇怪起來,特別是他的雙眼之中,那閃爍的綠芒倒映在他瞳孔之中,就像是兩團燃燒起來的詭異綠火,片刻之後,那眼眸之中的綠光緩緩凝聚,化作一條細細的縫隙,一眼看去,赫然像一雙翠綠邪惡的蛇眼。


    冰冷,無情,帶了幾分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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