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鼎跳了起來,轉身就跑,向著玉清大殿外麵跑去。看著那個小小的略帶了一絲興奮的身影,曾書書一手扶額,苦笑回頭,道,“陸師姐,你這是要幹嗎?”


    陸雪琪麵色淡淡,站了起來,也不看他,隻是淡然地道:“我這做娘親的既然心有掛礙,幫不了自己兒子,那就什麽也不做了。不過幸好,小鼎他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個最疼他的爹。”


    曾書書翻了個白眼,道:“知道知道,咱們這幾個人,誰不曉得小鼎是他的心頭肉命根子,平日最是看重不過了。隻是——”他搖了搖頭,苦笑道:“這種小事,就不要驚動……他了吧,到時候萬一生出什麽事端,豈非又是麻煩?”


    “小事?”陸雪琪清冷容色忽然又是一寒,冷冷道,“事情經過剛才咱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了,從頭到尾,小鼎都是乖乖坐在石階上,既未吵鬧也沒惹人,憑什麽被人衝過來無緣無故打了一記耳光?還有——”


    說到一半,陸雪琪聲音忽然頓了一下,看了坐在旁邊微皺眉頭的齊昊一眼,道:“齊師兄或許不太知道,但你們兩位當曉得,小鼎自小跟在他爹身邊,從出生至三歲,每日皆用真法入體淬煉經絡氣脈,那身子骨是有底子的,遠勝尋常小孩。但是那一掌之下,小鼎竟然口角流血麵呈紅印,你們以為這是什麽?”


    此言一出,齊昊頓時便是雙眉一挑,旁邊曾書書、宋大仁兩人也是臉色微變,神色間忽然沉了下來,過了片刻之後,宋大仁深吸了一口氣,卻是略微壓低了聲音,也帶了幾分不滿,道:“那廝出手頗重,如果小鼎是普通人家的四歲小兒,坐在那兒挨了這麽一下,怕是要出大事,搞不好就……”


    就怎麽樣,宋大仁很快閉上了嘴,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話裏意思,在場諸人心中都是明白的。時至今日,能夠坐在這裏的人早已是當今天下修真界中一等一的人物,哪裏還需人把話說透。陸雪琪清麗容色冷冷一笑,轉身走了出去,剩下三個男人在空蕩蕩的大殿上麵麵相覷。又過了片刻,齊昊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道:“曾師弟,你還是去找一下掌教師兄,把此事跟他再說一下,由他來定奪吧。”


    曾書書坐在位置上默然良久,緩緩點了點頭。


    玉清殿外,青雲門一眾人等仍是站著等候,其中王宗景心神激蕩,那一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是向那個美貌的青衣女子看個不停,結果惹得身邊人注意過來,很快便有人讓他吃到了苦頭。


    “啪”,一聲輕響,聽著有些沉悶,卻是一隻腳重重地踩在王宗景的腳掌上,疼得他一個激靈,轉頭看去,隻見姐姐王細雨站在他的身邊,臉色微沉,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嗔怒道:“臭小子,你鬼迷心竅了嗎?從剛才開始就盯著人家看,轉不開眼睛了。”


    說著,王細雨還故意把踩在王宗景腳上的鞋子來回轉磨了一圈,讓王宗景倒吸了一口涼氣,趕忙賠笑道:“我知道了,嘶,姐姐,行了,我明白了,再不看了。”


    王細雨哼了一聲,把腳縮了回去,心想這個弟弟平日不這樣的,怎麽今天居然被那青衣少女的美色所惑了。正奇怪間,忽然隻聽玉清殿上腳步聲聲,卻是小鼎一溜煙跑了出來,看到門口站了這麽多熟人,小鼎也沒停下腳步,隻是一副敷衍神色隨意招了招手,便大步向玉清大殿前的高高石階跑去,同時左右看著,吹了一聲口哨,頓時眾人隻聽狗吠猴叫聲從背後響了起來,大黃背著小灰從一處角落追了上來,一路搖頭擺尾地追著小鼎去了。


    又過了片刻,陸雪琪走了出來,神情淡然,也不看左右,徑直離開,隨後則是齊昊與宋大仁並肩走了出來,對望一眼,齊昊轉身露出笑臉,向昊天劍派那邊走去,宋大仁則是走向穆懷正等青雲弟子這一邊。眾人站了許久,此刻都是精神一振,尤其是站在最前頭的穆懷正,看來神色最是恭敬,踏上一步老老實實地道:“師父。”


    宋大仁“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目光在這一排人臉上掠過,沉吟片刻,道:“這件事你們就不用管了,門中長輩自有主張,沒事就先回去吧。”


    穆懷正怔了一下,卻想不到居然是這麽一個答複,但他平日對師父最是敬重,此刻也是如此,點了點頭答應下來,便轉身吩咐眾人離開。


    王宗景離開的時候,在走下台階前,忍不住又轉頭向昊天劍派那邊望了一眼,隻見齊昊與傅飛魚、姬水原兩位昊天劍派的長輩站在那兒說著什麽,麵帶微笑,而周圍眾弟子則退開了些;至於那一位一直默默無語的青衣女子,則站在了人群最遠處,依然是一副對萬事漠不關心的模樣,隻是眺望著這一片壯麗天地,絲毫也沒有注意周圍人的目光。


    玉清大殿後堂,青蓮小池邊。


    蕭逸才凝眉看著池中青蓮,青綠怡人,在微風中輕輕搖擺,顯出了幾分窈窕身姿。不久之後,在他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卻是曾書書走了過來,站在他身後,輕輕叫了一聲:“掌教師兄。”


    蕭逸才輕歎了一口氣,道:“怎樣了?”


    曾書書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剛才大殿上幾個人的對話說了一遍,隨後微微皺起眉頭,道:“昊天劍派那個叫羅威的弟子,怎麽如此不知輕重,也難怪陸師姐心中憤怒。”


    蕭逸才背負雙手,沒有說什麽,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池青蓮,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搖了搖頭,道:“此事有些不對。”


    曾書書一怔,道:“怎麽了?”


    蕭逸才轉過身來,沉吟著道:“你看,昊天劍派此番前來,一直都把身段擺得頗低,哪怕是傅飛魚與姬水原這兩個在雲州也算是頗負盛名的人,同樣很是客氣。既是如此,他們帶來的弟子又怎麽可能一轉身,就在我們青雲門的地盤上尋釁滋事,而且對著一個四歲小兒下重手?”


    曾書書皺起眉頭,道:“如此說來,倒也有幾分奇怪。”


    蕭逸才搖了搖頭,道:“我總覺得這事情哪裏有些蹊蹺,但一時也想不明白。不過幸好昊天劍派與我們該談的事都已談完,本就打算走的,你過去好好送送他們,也不要再多挽留,以免再生事端。”


    曾書書點了點頭,道:“齊昊師兄已經過去相送了,不過——”他頓了一下,聲音略輕了些,道,“小鼎那邊……還有他爹怎麽辦?”


    蕭逸才緩緩搖了搖頭,道:“應該沒什麽大事的,不用擔心。陸師妹向來看重青雲,剛才的話想必不過是一時氣話罷了,至於張……師弟,也是心性敦厚識大體之人,不會意氣用事的。”


    “哦!”曾書書在他身後答應了一聲,但不知怎麽卻嘴角微微一撇,露出幾分不以為然的神色來。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喧鬧嘈雜了一天的青雲別院,在沉沉夜色中終於安靜下來,滿天星鬥下,所有的院子都是靜悄悄的。乙道廿三院中也是一片寂靜,門窗緊閉,除了今天出事的小鼎沒有回到木字房外,其他人都回到自己屋中休息了。


    隻是火字房中,王宗景躺在床上,直到這深夜時分,仍然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在他腦海之中,總是反複地出現今日見到的那個青衣女子的臉龐,總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當日在龍湖水底深處那詭異、妖魅般的初見。


    似一團火,在心頭熊熊點燃不知所以卻燃燒不止。王宗景躺在床上卻瞪大了眼睛,盯著黑暗的屋頂,也不知怔了多久,忽然間他一個翻身,臉上帶了一絲決然,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先是聽了一下屋外動靜,確定門外的確無人後,這才輕輕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這一夜,無月有星,光線有些昏暗,幽靜的院子裏,抄手遊廊邊寂寞的影子鋪在地麵,空氣裏有淡淡清新的青草芳香。王宗景看了看周圍,將房門關好後,快步走出了院子,沉吟了片刻,一路向著後花園那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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