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城國際雙語學校初一的年級主任叫李學起,本來是一所公立初中帶編製的老師,擁有高級職稱,行業內很有名氣,這也是雙語學習挖走他的理由。


    從鐵飯碗來到私立機構,李學起有幾點很深的感悟:


    首先是收入不同。公立學校每個月500元左右,逢年過節再發點過節費和績效獎金,但是也不多;私立學校李學起這個職務的基本工資就有2000元,獎金也更加豐厚,這是李學起離開事業編製的重要原因;


    其次,思維方式不一樣了。在公立學校僅僅關注升學率和上下級關係即可,隻要校長支持,其他人的意見可以一概不聽;私立學校裏升學率是一方麵,同事關係、師生關係都非常重要。


    最後,服務的人群不一樣了。在公立學校隻要知道幾個官員的兒女即可,其他的都可以隨打隨罵;私立學校不行,有能力繳納1萬多塊錢進來讀書的,家裏非富即貴,所以每個上學的孩子家庭情況都要了解清楚。


    另外,當工作環境發生巨大變化時,李學起還開動聰明的小腦袋,歸納了兩條自以為非常有用的結論:


    一、遇到事情,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為原則,寧願自己受點委屈,息事寧人解決糾紛;二、當矛盾化解不了時,絕對要保障外國學生的利益,中國學生可以受點委屈。


    這不是胡亂得出的論斷,這是李學起在很多次實際矛盾中觀察出來的經驗,屢試不爽,全部應驗。


    現在的社會環境就是這樣,李學起其實也很好奇,外國孩子的屌上是不是長了三個蛋,不然為什麽事情鬧大後,行政部門過來協調處罰無一不是強按著中國學生道歉呢。


    既然遲早要道歉,還不如早早的識時務先低個頭,最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像清風一樣飄散在空氣中,皆大歡喜。


    所以,當初一年級的楊卓文和韓國人金燦義發生打架事情,李學起處理起來輕車熟路。


    首先錯誤原因全部是楊卓文的,然後李學起自己先和金燦義家裏人說點好話當個鋪墊,等楊卓文家長來了,再讓他們親自賠禮道歉,事情就這樣結束。


    簡直完美!


    可是,李學起在解決這次的糾紛時,遇到兩個難題。


    金燦義的母親很強勢,不願意接受簡單的道歉,需要楊卓文家長登報表示歉意;


    楊卓文的年輕叔叔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樣子,可是很有自己的主見,一定要先問問孩子。


    李學起以前不是沒遇到這種情況,中國孩子的家長覺得有錢或者優勢,憑什麽一開始就要給棒子、鬼子、毛子道歉,再說未必就是自己的孩子錯。


    可是到最後呢,還不是灰頭土臉的賠禮了,掙紮下去費錢又費精力。


    李學起苦口婆心的勸著:“小楊家長,看你的穿著打扮應該不缺錢,在報紙的夾縫裏隨便刊登一個聲明,人不知鬼不覺的,這事情就這樣過了,大家都安寧啊。”


    李學起以為熊白洲也姓楊,畢竟他自稱是楊卓文的叔叔,所以叫他“小楊家長”,熊白洲不想解釋這些小事情,但是對所謂的“聲明”不太理解,就問起了原因。


    “金燦義的母親說隻要你們在報紙上發表一個通知,表示這件事是楊卓文的過錯,你們道歉並期望對方接受,她就不再追究了。”李學起解釋道。


    熊白洲還沒說話,郭子婧“啪”的一下站起來了:“學生之間打架還需要登報聲明,你以為是兩個國家之間糾紛呢,香港大家族的都沒這麽大的架子!”


    李學起也有點為難:“以前這種情況很少,畢竟大部分外國家長都是通情達理的,一般當麵道歉就可以了,哪知道這次的要求這麽多。”


    不過話雖然這麽說,他還是苦口婆心對郭子婧說道:“卓文嬸嬸,你要少看那些tvb電視劇啊,真正香港豪族之間的糾紛我們並不知道,電視上的內容並不等於香港那些大家族的實際情況啊。”


    “我告訴你,電視上都是假的,香港都還沒回歸呢!”李學起端起茶杯喝一口水潤潤嗓子,最後還總結道:“不如看看《渴望》,劉慧芳在裏麵演的多真實啊。”


    郭子婧聽完這段真誠的“勸誡”,站在原地愣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麽。


    她一個含著金湯匙出來的公主,從小就是想要什麽就有什麽,長大後的感情上也能遇到讓自己欣賞的男人,現在被人說當麵說不了解香港豪族的內幕。


    關鍵別人的態度還非常真誠,可越是這樣,郭子婧越覺得心口悶的厲害。


    郭子婧掏手機要打電話,熊白洲看她臉色不對,就問道:“你要做什麽?”


    “我要叫人,把這個學校砸了!”


    郭子婧很認真的說道。


    “卓文還在裏麵上學,你要砸也要等到我幫她轉學以後再砸。”


    這個理由郭子婧還是聽的進去的,不然她真的把保鏢叫來砸了這個學校,在香港回歸的大前提下,屁事都不會有。


    聽到別人要砸學校,李學起居然一點不擔心,曾經也有家長說過要封了這個學校,還不是照樣開到現在?


    “先把我侄女叫過來問問,再談登報道歉的事。”熊白洲平靜說道,臉上看不出多餘的表情。


    李學起想了想,覺得熊白洲似乎能夠溝通的樣子,心想到底是個男人,能夠理解這裏麵社會關係,於是拿起電話撥過去,通知楊卓文下課後過來。


    等待的時候,辦公室裏寂靜無聲,除了那個韓國胖兒子打遊戲的聲音,熊白洲想了想對李學起說道:“我想看看受害者的傷勢,小孩子下手沒輕沒重的,我們這些大人看了心裏有數。”


    李學起覺得有道理,這個家長的態度至少還是合作的,不像那個漂亮的女同誌。


    韓國女人仍然在冷冷的瞪著熊白洲,聽到李學起的轉述後,轉過頭對她兒子說了兩句。


    胖兒子正在打遊戲,不情不願的袖子伸過來,然後對著熊白洲大聲吼了幾句話。


    “他說讓你趕緊來看,不要影響打遊戲。”李學起翻譯道。


    熊白洲走過去,胳膊上除了皮膚有點紅以外,幾乎沒什麽受傷的痕跡,就問道:“傷口呢?”


    李學起走過來看看,抬起頭說道:“聽說是被掐了一下,可能現在愈合了吧。”


    “噢。”


    熊白洲臉色入常,應了一句坐回沙發上。


    “雖然傷口愈合了,但這個登報還是需要的,畢竟這是個形式。”


    李學起不放心的叮囑,他擔心熊白洲變卦。


    “好。”


    熊白洲點點頭。


    李學起還想再說點,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安寧的有點可怕。


    不知怎麽,李學起心裏突然有一種抓不住現實的漂浮感,他其實寧願麵對郭子婧那樣態度的家長,雖然激烈,但總是有辦法應對的。


    不一會兒楊卓文來了,手還像在教室裏一樣捂在臉上。


    韓國女人立馬就把注意力對準了楊卓文,雖然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但聽語氣一定是在喝罵。


    當著中國家長的麵,嗬斥子女?


    “卓文。”


    熊白洲走過去牽上她的手來到沙發前,端詳了一會:“臉上怎麽了,把手拿掉。”


    楊卓文不吭聲,小小的身子好像浮萍一樣輕薄。


    熊白洲輕輕把她捂著臉的手拿下來,一隻深深的巴掌印驀然印在臉上。


    難怪啊,難怪她上課要捂著臉!


    郭子婧的第一反應不是生氣,不是理論,趕緊把剛才的電話撥出去:“環市東的國際雙語學校,這裏要出事!”


    然後她看向熊白洲,因為離得最近,郭子婧可以清楚的聽到熊白洲呼吸在加重,好像一座火山噴發前的積蓄。


    修煉如熊白洲,情緒都在失控的邊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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