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小麵館來了一個客人。


    “一碗雞蛋麵。”熊白洲笑著說道。


    中年男人也認出了這個客人,敦厚的點點頭,燒柴、生火、下麵,一氣嗬成。


    “舒服。”


    熊白洲吃完麵,不禁長歎一口。


    陳秋蓉抬起頭,溫柔的笑笑,站起身把碗收走。


    這個小麵館的生意很冷清,熊白洲在這坐了很久,居然都沒其他人光顧。


    熊白洲也不急,悠哉悠哉的盯著越來越黑的夜幕。


    陳秋蓉依然在做功課,恬靜又明媚,長長的睫毛還時不時顫動一下,真是燈下美人。


    “你成績怎麽樣?”熊白洲突然開口。


    “還行。”陳秋蓉話很少。


    “什麽時候高考。”


    “明年夏天。”


    原來還是個高三的學生。


    “打算考什麽大學?”熊白洲有點好奇。


    “還沒定。”


    兩人一對一答,中年男人在麵館裏坐了會,覺得沒有生意,又回到了後院。


    “今天那個花格子經常這樣對你嗎?”


    “嗯,有時會攔住我自行車,不過我都不搭理。”陳秋蓉抬起頭看了一眼熊白洲。


    “你母親呢?”


    “我不知道!”


    少女說話的音量難得有點高。


    熊白洲歎一口氣,父女相守在小小的麵館,母親卻不見蹤影,也就那麽幾種情況,但哪一種對這個少女都不是好的回憶。


    “以後那些混混又來糾纏你怎麽辦?”


    “我最多還有半年就離開了。”


    現實裏遇到這種流氓,普通人自然都是想著躲避。


    熊白洲點點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我明天離開這裏了。”


    “啪。”


    寫字的鉛筆芯居然被壓斷了。


    陳秋蓉站起身,找到削筆刀,問道:“你是哪裏人?”


    “江東省的”,熊白洲笑著說道。


    陳秋蓉點點頭,不再繼續發問,埋下頭寫作業。


    這時,劉大祥也來到了這裏,看了一眼熊白洲:“熊哥,都準備好了”。


    “走吧。”


    熊白洲站起身。


    在出門時,熊白洲突然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陳秋蓉。”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遠,陳秋蓉突然有點發慌,站起身小跑到門前,已經看不到熊白洲的身影。


    心裏瞬間空蕩蕩的,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沉悶。


    不過,當看到桌上的紙條時,這個少女突然像花兒一樣,綻放出來自心底的笑容。


    紙條是個地址——周美電器在粵城的店鋪地址。


    ······


    博羅中學、附近的的遊戲機室裏一片喧囂,花格子坐在一個破沙發上喝著悶酒。


    “大佬,沒必要生氣啦,那兩個撲街不知道哪裏來的,又不能一直守在陳秋蓉身邊。”


    “挑,我是怕那兩個撲街嗎?我是在想如何得到陳秋蓉的心。”花格子不滿的訓斥。


    突然,所有遊戲機“哢“的一聲全部黑屏,似乎是停電了。


    “叼你阿母啊,我快打到最後一關了啊。”


    打遊戲到關卡突然沒電,自然是惹人心煩,一時間各種罵聲。


    這個年代停電是很正常的事,三峽水電站1994年剛開建,現在僅有的電力要保證重要單位和企業的運行,花格子這些人以為又是供電不足,正在抱怨惱怒。


    突然,遊戲機室的門被推開。


    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黑漆漆的臉都看不清,隻注意到嘴角叼著煙,看樣是個男人。


    “嗅嗨,你是人是鬼?”


    “癡線,耍帥啊,甘多人死唔見你去死。”


    ······


    短暫的沉寂後,遊戲機室內的混混仗著人多,紛紛叫囂起來。


    這個男人卻渾然不在意,不急不慢的把煙抽完,輕輕一彈,煙蒂劃著漂亮的弧度落到地上,還走上去用腳輕輕的碾滅。


    最後一點亮光也消失了。


    花格子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大聲吼道:“你他媽是誰啊!”


    男人拿過一根木棒,輕輕的關上遊戲室的門。


    “我叫熊白洲。”


    ······


    半個小時後。


    “熊哥,這些人可真的不經打,比遼東那幫人可差遠了。”劉大祥沒忍住,最後時刻也加入了戰局。


    “遼東那些人是真的敢玩命,花格子就是普通的小混混,不能拿來一塊說。”


    “那他最後怎麽樣了,我進去時他已經倒在在地上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先躺三個月吧。”


    這件事對於花格子來講可以說是一生的噩夢,但是對熊白洲來說卻微不足道,隻要花格子沒精力和膽量纏著陳秋蓉就可以了。


    第二天上午,熊白洲和劉大祥來到了tcl工廠的門前,這次得到指示的保安沒有阻攔,劉大祥故意昂著頭,大步邁進了tcl門裏。


    “昨天中午謝謝你了。”李東來居然親自給熊白洲倒了一杯水。


    “不客氣,但是李總不會因為這個原因讓我進門的吧。”熊白洲開著玩笑。


    “嗬嗬,當然不是。”李東來心中也比較敬佩這個有韌性的“推銷客”,現在這種情況,居然開起了玩笑。


    “tcl廠裏,要是90%的銷售人員有熊先生的耐性和堅持,彩電銷量不可能這麽差的。”李東來無不感歎的說道。


    熊白洲笑著搖搖頭:“tcl的經濟體製就決定了,即使不需要努力,也有國家替你們兜底,我們不努力,隻能喝西北風了。”


    如果談起體製差異、孰優孰劣的話題,估計三天三夜也說不光,而且也不能說集體製企業就比不上私營企業,那為什麽同樣是國企的長虹彩電常年霸占銷售量第一。


    李東來和熊白洲都很默契的避開“體製經濟”這個稍微沉重的話題。


    “熊經理年紀不大吧。”李東來換一個輕鬆又溫馨的話題。


    “嗯,剛滿18”,熊白洲又給自己加了兩歲。


    “英雄出少年啊。”


    “李經理才是英雄,我隻堅持了幾天困難,李經理可是堅持做彩電有一年多了,承擔的壓力比我們大的多。”熊白洲說的話擊中了李東來的心裏。


    李東來倒是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居然這麽了解自己,不過tcl彩電的問題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


    “昨天中午,我去拜訪市委領導,足足等了一下午,快吃晚飯時才見到他的麵,隻匆匆說了兩句話。”


    “他說,要把眼光放長遠一點,不要局限於一城一池的得失。”李東來歎一口氣,繼續說道:“市委領導的寓意我知道,他希望我能夠放棄一些東西,以退為進,先穩固自己的位置,再慢慢的做事業。”


    “可是這彩電事業真的不忍心給別人糟蹋了。”李東來說話的語氣很不甘。


    熊白洲自然不相信李東來是這麽容易放棄的人,笑著說道:“李經理既然堅持這麽久,行百裏者半九十,可能最後就差臨門一腳了。”


    “周美電器願意做這個射門員,李經理您有信心嗎?”突然,熊白洲炯炯有神的說道。


    褶皺襤褸的西裝,掩飾不住衝天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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