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怎麽出去?”


    貝娜半蹲在地上,努力讓自己適應了這裏的惡臭之後,開始著手撥弄地上的肉塊。


    “出不去的。”


    阿鯉站在血肉之中,雙手插兜,低眸看著前麵的蛇頭,淡淡的回答。


    貝娜抬頭看著他,愣了愣,隨即站起來,輕輕拍了拍手上的汙穢。


    然後用力就對著他後腦勺“啪嘰”來了一下。


    “我尋思你能帶我們出去呢,出不去你捅咕這條蛇幹什麽?手欠是不是?”


    阿鯉被打的腦袋嗡嗡響,他晃了晃頭,有些委屈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們難道不好奇嗎?這條金蛇的秘密。”


    “如果是這個結果的話,我寧願不好奇。”


    貝娜用力磨了磨牙齒,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


    “不是什麽意思啊?我們出不去的是嗎?那當時為什麽要來這間寺廟裏麵啊?還不如在山上找找其他的人。”


    聽見出不去,於錚有些著急了,他匆忙地插入兩人的對話,語氣不是很和善。


    貝娜皺眉,扭頭看向他。


    於錚站得離血汙很遠,遠到貝娜有些看不清他的臉,除了鞋尖有一點點紅色,他的白t上是幹幹淨淨。


    “你……”


    貝娜盯著他的臉,立馬開口想反駁些什麽,


    “咳咳”阿鯉雙手握拳放在嘴邊,輕輕咳了兩下。


    她的話被打斷,一時間沒了下文。


    大家都沉默著,盯著禾子。


    禾子也沉默著,盯著屋頂的窗戶。


    外麵的天空已經徹底暗了下去,皎潔如絲綢般的月光撒在她臉上,映入她的眸子裏。


    她就這麽站著,望著,沒有回答任何人的話語。


    那一瞬間,滿身的汙穢,對她而言,反而像是上帝賜予的裝飾。


    貝娜楞楞的注視著她,幾縷因為褪色有些發黃的頭發黏在臉上,有些狼狽。


    “禾子……”


    過了很久,她猶豫著開口提醒。


    聽見貝娜的聲音,禾子耳朵小幅度動了動,微微側了側頭,用餘光淡漠的看了她一眼。


    隻是一個眼神,就把貝娜訂在了地上,無法挪動。


    這個眼神……讓她想起了無數撕心裂肺的回憶。


    “小時候,我的師傅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禾子就輕輕的把頭轉了回去,繼續盯著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巨大的壓迫感一下子消失,貝娜鬆了一口氣,身體有些發軟。


    “你講吧。”


    阿鯉盯著她,不像是要聽故事的樣子,反而是想從她身上看到些什麽東西。


    禾子微微頷首,然後開口講述起了故事:


    “在我師傅很小的時候,他有一次和師兄一起去給一個村莊做法事,意料之外的是,那個村莊裏突然出現了大批邪祟。師叔幾人寡不敵眾,慌不擇路之下,他們跑散了。”


    禾子仿佛陷入了回憶,她閉上了眼睛,接著講述。


    “當時師傅無意間闖進了一間屋子裏。一排房子中,隻有那一間屋子門是開著的。”


    他


    她的眉頭擰起,仿佛陷入了什麽不好的回憶之中。


    “那個屋子裏,放著一個十字架,而十字架上麵,訂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


    禾子輕輕開始往後退,等退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她才睜眼繼續講述。


    “說來很奇怪,師傅壯著膽子跑進了那個女人的屋子裏,屋子中沒有窗戶,沒有家具,師傅本以為自己是籠中之鳥,必死無疑了,但是那邪祟反而不敢進來了。”


    “當時,師傅告訴我原因,那是一個封閉的房間,房間的間,中間是一個日,是代表光照之地,光照之地陽氣烈,所以邪祟才不敢進來。師傅感激涕零,覺得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女人是某一種正義的化身。”


    禾子突然停頓,然後用手捂上了眼睛。


    “但是我現在突然意識到。沒有窗戶的房間中訂著一個人,根本不是間,而是囚,囚禁的囚。”


    “所以,女人根本不是什麽正義的化身,反而因為她,這個村莊才有邪祟的存在。”


    “那間屋子的存在,就是為了囚禁住她。”


    “這也就是為什麽其他邪祟根本不敢靠近女人的原因。”


    禾子有些機械的轉過了頭,平靜的和阿鯉對視著。


    “你覺得,這裏,會不會也囚禁了什麽東西。”


    上麵的窗口吹進了一陣風,吹起來幾人沒有沾到血汙的發絲。


    屋子裏陷入了一陣沉默,詭異的沉默。


    “難道說,這個屋子的存在,是為了囚禁住這條蛇?”


    貝娜試探性的開口,額頭的汗珠滴落下來,沿著她豐滿的嘴唇慢慢滑到鎖骨。


    “不是,我是說……”


    “哐——”


    巨大的開門聲,蓋住了禾子接下來的話語。


    眾人頓時戒備起來。猛一回頭,看見門口站著一群服裝奇特的人。


    如同上古時期的原始人一般,他們用樹葉遮著下半身,臉上畫著奇怪的符號,每個人的手裏還拿著一把做工粗糙但很鋒利的刀。


    眾人瞬間寒毛豎立,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弓起了身子。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


    最中間的頂頭人眯著眼睛,打量著屋內的狀況,看見破碎的蛇像之後,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是怎麽樣的一種尖叫呢?如同殺雞取血時,雞在生命最後一刻發出的叫聲。悠長嘶啞又憤怒。


    後麵的人也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像領頭人的人一般尖叫起來。


    他們揮舞著手臂,快速的衝進屋子的,包圍了所有人。


    準確的說,不是搬回了所有人,而是包圍的那尊蛇象。


    突然,領頭人喊了一句奇怪的語言,他們瞬間安靜了下來,然後“唰”的一下。


    他們統統跪倒在了地上,一步一步跪過來,向蛇像靠攏。


    阿鯉警惕地做出了防禦姿勢。


    但是那群人沒有攻擊它們,反而虔誠的匍匐在地上,慢慢的,慢慢的靠近了那堆血肉。


    然後,領頭人跪在蛇頭前輕輕地吻了一下蛇眼,然後親著蛇的芯子,如同戀人一般激吻著。


    蛇的眼裏始終那麽平靜,但是領頭人的眼裏透露出接近癡狂的愛慕。


    貝娜站在一旁看的一陣惡寒。


    然而更惡心的事發生了。


    領頭人突然起身,把臉埋到了蛇頭中空心充滿血汙的部分,然後張開嘴瘋狂的吞咽了一部分腐肉。


    剩下的人也紛紛開始效仿起來,他們似乎不用呼吸,隻是把臉埋到了虛無中,張開嘴,如同餓死隻鬼一樣瘋狂的舔食著地板上的血水和碎肉。


    連骨頭,他們都直接吞咽了下去。


    於錚捂著嘴,身體開始發抖。


    “我們走。”


    禾子壓低聲音,悄悄向周圍的人示意離開這個房間。


    腳剛邁出一步,那群人就仿佛聽到了他的腳步聲一般,停止的進食,同時抬起頭緊緊的盯著他們的臉頰。


    眾人僵住,然後悄悄的把腳收了回來。


    那群人果然不在盯著他們看,低下頭繼續進食。


    阿鯉挑了挑眉,又試探性的往外邁了一步。


    果然,他們再一次的停止的進食,抬頭盯著阿鯉看。


    阿鯉又把腳收了回去,他們也又低下頭繼續進食。


    好像發現了什麽奇怪的開關一般。阿鯉嘴角挑起的一股若有若無的微笑。


    隨後,他開始了伸腿和收腿的瘋狂循環。


    那群人也開始了抬頭和低頭的瘋狂循環。


    貝娜的眉心跳了跳,輕輕身子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警告阿鯉。


    “求你了,別做傻逼!”


    顯然貝娜的開口晚了幾秒。


    首領仿佛是被阿鯉的舉動惹怒。他意識到了眼前這個男人是在戲耍他們。


    他仰起頭,從喉嚨中擠出幾個斷斷續續的音節。


    其他的人也抬起頭,從喉嚨中擠出一個短促的音,然後起身,踏著血汙,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了禾子等人。


    “艸,都怪你個傻逼。”


    貝娜低下頭,狠狠地剜了一眼阿鯉。


    阿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


    貝娜握緊了拳頭,拚命勸解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


    禾子無所畏懼的抬起頭,充滿警惕的和領頭人對視著。


    四目相對,空氣中充滿了硝煙味。


    戰鬥一觸即發。


    突然領頭人撩了撩打結的頭發,然後牽扯起嘴角,勉強的笑了笑。


    發黃的牙齒中還殘留著幾塊肉渣。


    他的口水還帶著一點紅色。


    呼吸中,能聞到一股臭味。


    不過在這個滿是腐肉的環境中,一些口臭無傷大雅。


    禾子快速的眯起了眼,然後也牽扯出一抹微笑。


    兩人之間,流轉著一股莫名的和諧。


    當然,是在忽略掉後麵那些拿著砍刀虎視眈眈的人的前提下。


    領頭人開始動了,他把頭低的很下麵,然後指了指坍塌的蛇像,然後又抬起頭,指了指禾子等人。


    禾子看著他的動作,微微點了點頭。


    “他的意思是說,這尊蛇像……是不是你的?隊長是要把這堆金子私吞啊!”


    沒有人發問,阿鯉自顧自的解說起了領頭人的動作。


    貝娜再次捏了捏拳頭。


    “真不道德。”


    阿鯉皺著眉,仿佛譴責一般看了禾子一眼。


    貝娜握緊了她的拳。


    領頭人注意到了說話的阿鯉,他妄圖扒開禾子的身體,伸手去抓阿鯉手腕。


    但是禾子沒有順從他的意思,往後退了一步,強硬的阻止了領頭人的動作。


    一瞬間,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他要幹嘛,是不是看上我如花似玉臉了,隊長,他是變態,救救人家。”


    阿鯉掐著嗓子,委委屈屈的向禾子撒嬌。


    貝娜手上的青筋已經凸顯出來了。


    一旁,跪墊上的徐嬌嬌悠悠轉醒。


    “啊——”


    看見周圍的情況,她忍不住開始尖叫。


    人群一下子開始慌亂,幾個彪形大漢衝了上來,對著禾子等人的脖頸來了一下。


    眼前一黑,禾子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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