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厲白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胖子,不招人喜歡。他媽未婚先孕,生下孩子獨自撫養,也沒有人教她該怎麽喂孩子,就覺得什麽好就要讓兒子多吃,厲白自己也是個吃貨,來者不拒,漸漸的就跟個球似的鼓了起來。他是到初中那會兒才開始對自己的身材感到不滿和自卑的。他從初中開始離開家到省會城市念書,上的是省內有名的重點中學,因此開始接觸到家境富裕、漂亮時髦的同學。從此感覺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他雖然學習頂尖,但沒啥人緣,因為太胖還總是被別人欺負。


    每回發校服都是他最難受的時候,因為他永遠是班裏拿最大碼校服的人。放肆的男同學甚至會搶過他的校服褲穿在身上,用力晃蕩那寬大的腰圍和褲腿,做出滑稽的表情,然後別的同學就跟著起哄大笑。


    厲白曾經積極努力地想要打入男同學圈內,作業給他們抄,筆記給他們做,當跑腿小弟也沒什麽怨念。可是他們出去玩的時候還是不會喊他一起,實驗課找搭檔也沒人會主動選他。慢慢的他自己都灰心了,不給那些人作業抄,關係反倒惡化了。


    他曾經加了個減肥群,裏麵全是胖子,有男有女,幾百個群成員,經常活躍的也就那麽十幾個。厲白也是潛水的一員,起初他是想找個減友一起督促減肥,後來發現這群裏的人要麽是互相倒苦水訴說自己平日裏遭到的歧視和欺負以及對那些瘦子的羨慕,要麽就是分享各種各樣的美食。這要是能減得下肥來就有鬼了!


    經過一係列人生打擊後,厲白覺得減肥就得靠緣分,就像女朋友,強求不來,哪天他有覺悟了,就能減了。


    想開了之後,他照鏡子再看自己那張肥嘟嘟的臉也沒覺得多難看了,皮膚比那些女孩子擦了粉還白嘛。


    他高三那陣倒是瘦了點,高考考完立馬被他媽給補回去了。


    會到t大學建築純屬是想走一遭偶像的大學路。


    他還記得高二的一次周末,自己去市博物館消磨時光,還很年輕就已經聲名鵲起的建築師宋嘉年恰好在這裏開演講。他悄悄溜進去,遠遠看到一個高挑的人影坐在小台子上,穿暗橘色的風衣,不像常年埋頭畫圖的建築師,倒像是從雜誌內頁走下來的模特,特別英俊、特別帥氣。


    宋嘉年說,建築是藝術、也是科學。它有藝術的浪漫,也有科學的嚴謹。她就像是一個風韻騷氣的美人,卻打扮得嚴嚴實實,身上一片布都不能出錯。但它隻要輕輕撩一撩衣袍,露出一隻腳,就能搔得你心癢難耐。


    底下人一陣哄笑,厲白卻沒笑,隻是呆呆地看著宋嘉年,那人在頂燈的照耀下仿佛會發光,而他口中描述的即浪漫又嚴謹,外冷而內騷的建築學也勾起了他無窮的興趣。


    厲白回去後查了很多有關於宋嘉年的資料。t大科班出身、資優生、師從名家、跳槽履曆驚豔。三十五歲因為一個國際高樓項目馳名中外,徹頭徹尾的人生成功者。從此,他將宋嘉年視為偶像。宋嘉年的作品列表他可以倒背如流。


    宋嘉年年紀正好大厲白兩輪,這讓被t大建築學院錄取的厲白更加篤定,這就是命運,自己注定是吃建築設計這碗飯的。所以毅然而然跑去了回家得坐二十多個小時火車的北京上大學。


    如果他沒碰上黎艾這顆老鼠屎,他的人生軌跡應當會像他自己規劃的那樣,勤勤懇懇讀書,弄一份漂亮得誰都沒法拒絕的成績單,去偶像的事務所實習,最好能留下來工作!


    他真的後悔碰上黎艾了,這個混世魔王不僅本人難搞,還有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二世祖朋友。


    什麽叫做來看看能殺滅黎艾這支摧花辣手的大俠是誰。有必要露出這麽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嗎?很傷人的知不知道。


    厲白歎了口氣,對著不停在自己麵前晃蕩的男人說:“這位……嗯?黎艾的朋友,你擋著我,我不能寫生了。”


    “褚洋,我叫褚洋。”


    “哦,褚洋先生,能不能請你站遠一點,非常感謝。”


    “可以啊。”褚洋一下從厲白正前方跳到了身側,俯身去看厲白手裏的畫板:“你是學畫畫的?”


    “不,我是學建築的。”


    “哦哦,故宮有什麽好畫的,我帶你去更好玩的地方。”褚洋一把拉起厲白往外走,厲白被扯得差點絆倒畫架,心裏暗惱這個褚洋看著瘦瘦高高,怎麽力氣這麽大!


    “唉,我的畫具!”


    褚洋二話沒說把他塞上了車,要不是看褚洋開豪車,指不定要被誤認為是人販子了。


    車子風馳電掣出去,看開車的風格差不多能知道褚洋是個風風火火的人,反正厲白已經懶得數超了多少輛車了。


    最後車子停在一家高級會所麵前,看裝修很豪華,門口停了一水的高級轎車。


    褚洋刷臉卡進門,順帶把厲白這個穿地攤貨的也捎了進去。


    一進門,褚洋就滿是期待地問厲白:“用你建築學院高才生的眼光看,這裏裝修得怎麽樣!”


    厲白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掃了一圈,說:“室內設計我不是很懂……”


    褚洋笑著說:“沒關係沒關係,隻管放心大膽地說。”


    “額,那我就說了。沒什麽技術含量,規劃不好,浪費了不少可用空間。用色太飽和,很刺目。色塊太多太雜亂,會讓人心情煩躁。”


    褚洋沉默了下,問:“真有這麽差?”


    厲白左顧右盼,這種得罪人的問題,別來問他啊。褚洋得此反應,像個鬥敗的公雞一樣耷拉著頭。厲白看他被打擊得有點厲害,就說:“其實也還好,這是你開的會所?好厲害。”


    確實厲害,褚洋也不過二十出頭,就能在北京的黃金地段開這麽一家高檔會所,可不是一般有錢。


    褚洋被這麽一誇,神氣勁兒立馬回來,笑道:“哪裏哪裏,一般般啦。走,我帶你去見黎艾,他就在上頭包廂坐著呢。”


    厲白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褚洋給拉上去了。


    推開包廂大門,煙雲繚繞的,昏暗曖昧的光籠罩著一群華服男女。


    褚洋喊一聲:“黎艾!看我把誰給你帶來了!”


    隨後,穿著白t恤、工裝褲,腋下夾著畫板,手裏拎著工具包,襯得褚洋像條晾衣杆的厲白就這麽□□裸的暴露在那群陌生人麵前。


    厲白很想躲,因為那些目光,刺得他有點痛。


    16


    黎艾和厲白吃完飯就趕回了公司,他這段時間其實非常忙,在談一個很大的項目,若是能談成,整個集團公司都會有一個質的飛躍。但是厲白回國了,就在他身邊,近在咫尺,想到這些,他就算是坐在辦公室也有些心神不寧。


    晚上下班,褚洋打電話喊他出去喝酒。


    黎艾開車去老地方,包廂裏已經坐了幾個熟人,見他進來,紛紛打招呼。黎艾點頭回應,坐在了褚洋身邊。褚洋遞給他一杯加冰威士忌,黎艾沒接:“待會還要開車,不喝。”


    褚洋愣了下,笑罵:“我他媽就是找你出來喝酒的,你不喝算什麽事兒。誒,話說你中午是不是掛了傅安宴倆電話?”


    “怎麽了?”


    “那家夥直接打電話質問我是不是給你找了新伴,我當場教訓了他一頓。”


    黎艾皺了眉:“他給你打電話?”


    “哼,我騙你幹嘛。我說黎艾你會不會太寵他了,還是說你真的要定心了?我告你,就傅安宴那副模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麽心思。”


    “以後傅安宴的電話你別接,我會跟他說明白的。”


    “行行行。真不喝?”


    “不喝。”


    “怕了你了,大哥,不知道你過來幹嘛的。”


    褚洋轉頭去和別人聊天,見有個人正晃著手機炫耀似的給別人看:“怎麽樣,正點吧。下午那會兒在地茂集團那邊看到的,要不是急著走我肯定要上去問號碼,還好順手拍了幾張。”


    “我看看,我看看。”


    “不錯,極品啊!”


    “你們看什麽呢。”褚洋湊過去往人手機屏幕上一瞟,上麵顯示的是一張照片,一個男人雙腿交疊坐在沙發上抓著紙筆正畫著什麽,神情專注。大廳明亮,讓片中人側臉線條更加明顯,側影利落而美好,隨手一拍,光影、人影的交錯也美得像幅畫。


    褚洋一瞬間睜大了眼睛,搶過手機鑽到黎艾麵前,送給黎艾看。黎艾眼神撇一下就再沒移開。


    “這……這是厲白吧?”


    “……嗯”


    “真是他!等等,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你他媽早就知道了?我日,他回國了怎麽你不告訴我啊。你怎麽知道的?你們見麵了沒?”


    “今天中午剛吃了飯。”


    “臥槽,你們……”褚洋神色變幻莫測,最後隻剩一下一個歎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那傅安宴你準備怎麽辦。”


    “你覺得需要怎麽辦?”


    褚洋:“…………”


    被搶走手機的人湊過來,笑道:“褚哥,黎少,你們和這位帥哥認識?介紹介紹唄。”


    褚洋把手機扔回給他:“滾,黎艾的童養媳你也敢惹,當心他扒了你的皮。”


    “不會吧,黎少什麽時候有老婆了?”


    褚洋冷笑一聲:“早八百年就有了。耀輝,把照片刪了。”


    “讓我留個紀念吧!”


    “想想你自己老婆照片在別人手機裏被當成意淫對象,你什麽感覺。”


    唐耀輝幹笑幾聲,熬不住褚洋淫威,戀戀不舍地把照片刪了。褚洋喝口酒,監督:“還有雲盤裏的呢。”


    “褚哥,別這麽趕盡殺絕嘛。”


    “老實點,別等黎艾發火啊,我這可是救你。”


    “好好,我刪,我刪。”


    唐耀輝湊到褚洋耳邊小聲問:“黎少當年發生了什麽事啊?”


    褚洋扇了下唐耀輝的後腦勺,罵了句:“你媽是四象嗎,這麽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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