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兒沒有再表示什麽意見,隻是暗中驅使著眷屬趕往傳來聲音的地方先行探查一番。


    而為了在已經完全黯淡下來的天色下能夠繼續前進,薩格斯不得不揮舞著法杖,在手心中浮現出一團明亮的火苗,朝席昂說道:“這樣一來,我們可就成了極為明顯的目標了。大家可要做好準備,警惕起來。”


    他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興許是覺得在黑暗中點火就已經足夠吸引注意了,有沒有聲音都已經不影響結果,所以索性也就不注意這個了。


    隨著眾人逐漸逼近,傳來的聲音也就越發清晰。


    原本女性的呼救聲,逐漸轉為尖嚎聲,又突然毫無征兆地變為嬉笑,一邊發出仿佛癡狂的笑聲,一邊喃喃自語著求饒的言辭。


    聽上去無比詭異,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克莉絲忍不住下意識地小聲說道:“我小時候,同族的長輩講故事時曾經說過,在森林裏,有兩種人千萬不要去接近——一種是一直在哭的人,一種是莫名其妙在笑的人。”


    席昂倒是還有心思開了個玩笑:“那他有沒有說,碰到又哭又笑的人該怎麽辦呢?”


    克莉絲半惱地瞪了席昂一眼,緊緊握著手中的弓箭,嘴裏嘟噥道:“我可不是在開玩笑。”


    終於,撥開前方擋路的藤蔓,眾人終於看見了那名一直在發出聲音的女子。


    前方是一片人為製造出來的空地,正好連接著一條像是貫穿森林的小路,在空地四周有好幾棵樹被砍倒,騰出位置來用於駐紮營地,還殘留著篝火的痕跡。


    幾輛看上去裝飾華麗的馬車靜靜地停滯在營地的一旁,有的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上麵灑落著斑斑血跡,車體上還殘留著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擊過,又被鞭笞過一樣的痕跡。


    一眼望去,就能看見許多人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不僅是分散得七零八落,更是指每個人的身體也都被分散得七零八落。


    從他們殘留著的服飾上可以看出,應該是出自於某個富商或是貴族的人。還有一些類似於馬車夫,下仆的人,也都沒有逃過被分屍的命運。


    隻剩下一個穿著華麗服飾的女子,正披頭散發地跌坐在草地上,手中還緊緊地抓著一截流淌著血液的斷臂,嘴裏喃喃地念著:“薇兒,咱們讓他們不要去生篝火好不好?不要去砍那些樹,咱們快跑吧!


    不對,咱們跑不了了,馬車都壞了,他們人也不知道哪裏去了,為什麽就剩我們兩個,我好害怕——你,你為什麽不說話?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你說過不論什麽時候都會陪在我身邊的,為什麽你現在不在——你不在?


    薇兒?你去哪裏了?為什麽我拚不起你來,缺了,缺了幾塊,缺了的幾塊到底在哪裏?!我把你拚完整的話,你就會回到我身邊對不對?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那名披頭散發的女子口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嬉笑聲,將手中的斷臂動作輕柔地擺放在前麵的草地上,而那裏,赫然是一具被分散得七零八落,但又被每一塊都撿起來,拚湊在一起的扭曲屍體。


    眾人忍不住對視一眼,拿不準該如何是好,但再怎麽說那女子終歸還活著,不能就丟在這裏不管。


    席昂咽了口唾沫,上前兩步,開口道:“這位小姐,請問...”


    那名女子聞聲,瞬間轉過頭來,用一副十分猙獰的表情注視著席昂,打量了他一會兒。


    克莉絲嚇得幾乎要一箭射出去,但被薩格斯眼疾手快地阻攔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那女子的表情才回複了正常,隨即她好像忘掉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動作輕柔地歪著頭,小聲嘀咕道:“哦?是我忘了嗎?今天家裏居然有客人來了。怎麽父親母親都沒來迎客?是外出有事要辦吧。沒辦法,那隻能讓我來招待客人了。”


    說著,她站起身來,動作優雅地雙手提起裙擺,做了個貴族式的見麵禮,認認真真地說道:“不知貴客將至,恐有失遠迎,還請諸位恕罪。不巧家嚴家慈有事外出,還請諸位先在此稍作等候。”


    說著,她隨手拿起一旁散落在地上的一截斷肢,幾塊碎肉,捧在手中,走上前來作勢遞給席昂,“諸位請先享用一些甜點點心吧,不知道諸位有沒有什麽忌口?偏愛紅茶還是綠茶?”


    席昂看著她手中捧著的血肉模糊的碎塊,忍不住皺起眉頭來,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開口說道:“小姐,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來做客的,這裏也不是你家...”


    但那女子就好像沒有聽見席昂的話語一樣,隻是直勾勾地看著席昂:“不吃?是我有哪裏怠慢了嗎?還是糕點不合諸位的口味?為什麽不吃...為什麽...為什麽不吃?!”


    女子說著說著,表情陡然毫無征兆地變得猙獰起來,怒吼咆哮著朝席昂質問道:“我都吃了,你們不許不吃!吃啊!快吃啊!啊哈哈哈哈!”


    隨著她癲狂的話語,在火焰光芒映照之下,她嘴唇上的鮮紅色顯得越發矚目,鮮紅之下所隱藏的,更是森然可怖。


    席昂當即轉頭看向蘭斯。


    蘭斯會意地點了點頭,當即吟唱了一段聖言咒,試圖用聖光的力量讓對方平靜清醒過來。


    但並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周可兒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沒用的。她已經被邪異浸染得十分徹底——倒不如說,如果沒有邪異支撐的話,她現在也是地上的一具屍體。已經無法挽救了,她的生命已經和邪異綁定在一起了。”


    女子警覺似的轉了轉頭,空洞的眼神看向周可兒,卻仿佛驀地升起了光彩,頗有些歡欣雀躍的模樣:“天呐,薇兒,你怎麽在這裏?我還以為你和我父母一起出去了呢?哦——原來這些都是你的朋友。你交了新朋友,怎麽都沒有告訴我一聲,我還以為我們之間不會有秘密的...”


    她說著說著,又話鋒一轉,空洞的眼神再次露出癲狂的色澤:“你!你不是和我約定了,隻會有我這麽一個最好的朋友嗎!你騙我!你們都在騙我!我知道了,我知道的,你們全都已經死了對不對?我早就看到你們的屍體了,是我拚的不對,所以你們也變得不對了!讓我把你們重新拚一次,這次一定能拚對!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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