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那白袍人不緊不慢的腳步,周可兒和紅鶴很快就路過了那座奈河橋,繼續往前走,不一會兒就到了一條瀑布前——那是一條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總之是從最上空傾瀉下來的黑紅色水流,直直地衝擊,流淌進了忘川之中。


    雖然這條瀑布顏色十分暗沉,但卻並不顯得肮髒,和下麵接壤著的,翻湧著屍塊汙物的忘川形成了鮮明對比。


    隻見那人將手伸進瀑布之中,就像是掀開一條簾子一般,將瀑布從中一分為二,掀開了一個小角。


    他先是自己跨步走了進去,隨即繼續用手扶著被掀開的瀑布,轉頭看向周可兒和紅鶴兩人,示意他們也趕快進來。


    周可兒自然是沒什麽好怕的,想也不想地就跟了進去。紅鶴也是一樣。


    “這是我居住的地方,你們暫且就先在這裏待一會兒,很快就會有專門解決這種情況的鬼差過來處理你們的事情。”


    他見周可兒和紅鶴都進來了之後,便收回手,將掀開的瀑布恢複原狀——雖然在裏麵看來,那裏卻並沒有什麽瀑布,隻是一大團似乎永遠燃燒著的,冰冷的火焰。


    隨即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間看上去十分簡陋的茅屋,“可惜沒什麽東西能用來招待你們,不過或許也並不需要這些繁文縟節吧。畢竟,這裏的一切都是死的,土地是死的,木頭,石頭,天空,太陽,全是死的。我也是死的。你們也是死的。”


    “誒,別這麽自來熟地就聊起天來了啊。我們甚至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周可兒十分自然地就把這地兒當做自己家一樣,隨便在那茅屋旁邊找了塊看上去像是凳子的石頭上坐了下來,然後朝那白袍人問道。


    “名字...我不記得了。死人的名字並沒有什麽意義。因為不會有其他人再去呼喚它。”


    白袍人仍是一副臉色淡然的樣子,不,準確來說,倒不如像是一種死氣沉沉的模樣。


    對比很明顯了,紅鶴的麵癱是因為找不到有趣的事情,才不會露出其他的表情,但如果遇到了有趣的事,她並不會刻意保持麵癱,而這個白袍人,隻是因為什麽事情對他來說都沒什麽意義,所以才沒有表情的。


    “或者,你們也可以叫我花見。我記得曾經有人這麽叫過我,但現在也已經早就不存在了。”


    白袍人淡漠地頓了頓,然後才不緊不慢地補充道。


    “嗯哼,所以你在這兒是做什麽的?居然還專門有個地方給你住呢。”


    周可兒四處打量了一番,發現這裏確乎是十分逼仄的一個空間,周圍像是峽穀一樣聳立著高高的,不知道由什麽組成的山壁,山壁直入雲霄,幾乎和最高的天空接壤,看不清上麵到底有什麽。


    這裏就是個四麵環山的穀地,而正上空則是一輪看上去十分熾熱,但卻死氣沉沉,而沒有什麽溫度的太陽,隻是用來提供一絲光亮而已。


    “這是冥府之中的極陰之地,也是冥府與人界的交界處之一。不計其數的惡鬼都想要從這裏重返人間,所以得有人在這裏看守。”


    花見漠然地回答道:“我就是這裏的看守。”


    “就你一個?”


    紅鶴冷不丁開口問道:“這麽重要的地方,隻有你一個看守?”


    “原本不止的。”


    花見用他毫無生氣的眼神瞥了一眼紅鶴,仿佛事不關己,隻是陳述一件事實一般說道:“隻是他說,他想再見見人世間的太陽。所以我就讓他回去了。”


    “所以因為違反規定,你就被處罰了?”


    紅鶴虛著眼問道。


    “不。這裏本來就是我在管,也就沒有什麽規定了。他也是我從黃泉路上隨手撿回來的,自然不必向上頭報備。”


    花見搖了搖頭,“後來我又在忘川裏看到了他。所以就再沒有撿回來任何魂靈。”


    “那你呢?你不想再見見人間的太陽?”


    周可兒饒有興致地問道,他對花見這種文青似的說話方式還挺感興趣的。


    又尬又好玩。


    “我從沒見過,又何來再見。我是忘川中孕育誕生的死物,是無法離開這裏的。”


    花見抬頭看著天空中那一輪死氣沉沉的太陽,輕聲回答道:“有時候,覺得人確實是一種很奇怪的生靈。在忘川中掙紮受苦千載,隻為了再回人世不過短短不到百年的時光,便又再回到忘川中受苦。萬事萬物都不過是個輪回,這又有什麽意義呢。”


    “劈啪...”


    正在花見自顧自地說著話時,一旁那團似乎永遠在燃燒著的冰冷火焰猛然跳動了一下——那正是方才周可兒和紅鶴進來的地方。


    一道猙獰的鬼臉從火焰中冒了出來,“呲呲”的灼燒聲不斷地響著,在它的臉上留下焦黑的痕跡,讓它不住地發出尖叫與哀嚎。


    但它仍然不停地試圖從火焰之中衝出來,不停地衝擊著火焰外麵那一層無形的薄膜。


    “那個情況不用管一下嗎?”


    紅鶴伸手指了指那裏。


    “它過不來的。從此處回到人世,又墮入忘川的遊魂,是不可能再進來此處的。不用擔心。”


    花見看也沒看那裏,隻是淡淡地回答道。


    “這就是你剛剛說過的那個,被你從黃泉路上撿回去的幸運兒?”


    周可兒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那團火焰邊上,“我倒是覺得,他似乎想和你說些什麽呢。別這麽冷淡嘛,說不準會錯過一些可能讓你抱憾終身的事情哦。就讓我來幫你們一把好了,看起來也蠻有意思的嘛。”


    說著,周可兒伸出手去,握住了火焰中那掙紮著的鬼魂奮力觸碰火焰邊際的那一隻手。


    這火焰完全不燙,並沒有灼燒的感覺。但觸碰到之後,就仿佛直接作用在靈魂上一般,不斷地侵蝕著靈魂,產生出撕心裂肺的痛感。


    這痛感,饒是周可兒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但在周可兒握住那個魂靈的手時,它卻沒有趁機用力拉拽,試圖借力衝出火焰來,卻隻是將什麽東西塞進了周可兒的手中。


    “嗯?”


    周可兒一愣,隨即那魂靈卻自己鬆開了手,從火焰中消失無蹤了。


    下意識地收回手,看了一眼那家夥到底塞了什麽東西過來。


    “啊,似乎是留影石之類的東西呢。”


    周可兒之前見過留影石,所以一眼就感覺這玩意挺像留影石的,隻不過破破爛爛的,不知道還能不能用了。


    “不介意我看看裏麵錄了些什麽吧?”


    周可兒雖說是問了,但並沒有征詢答案,便自顧自地往裏麵輸送了一點靈力。


    很快,一道因為受損,而顯得十分模糊不輕的畫麵投射出來。


    畫麵中,是一輪太陽。


    和此處死氣沉沉的太陽不同。


    是人世間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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