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貴英離開池明生的時候,早就知道自己已經再一次懷有身孕。這麽多年來,作為韓貴英名義上的丈夫,秋元很少與她同房。即使同房,也不一定會發生什麽——不僅僅是秋元本人,就連韓貴英也在盡量避免這種事情發生——但是作為夫妻,如果真的什麽都沒有過反而會顯得更加怪異——所以,在保險措施良好的情況下,韓貴英通常會同意秋元偶爾的硬性要求。


    但是,所謂的保險措施是怎麽做的,秋元似乎並不知道。


    兩個人離婚之後,韓貴英生下了韓新寶。醫院裏,這個瘦弱的母親左手牽著僅僅隻有六歲的韓新貝,看著右邊搖籃裏熟睡的男孩,呼吸非常地不均勻。池明生偶爾會到醫院來一趟,看著那兩個孩子,總是會長歎一聲,默然離去。當然,韓貴英大部分的醫療費都是由池明生默默支付。他並不是在補償那天晚上他說的那些話傷了這個女人的心,而是僅僅處於一種簡單的情愫,即使這個女孩已經成為了別人的女人,即使她已經成為了兩個孩子的母親。


    韓貴英出院後,池明生很多年都沒有再見過她。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池明生對別人也始終是緘口不言。但是他能知道的是,韓貴英的骨子裏最終還是逃離不了我國最傳統的思想束縛——即使年輕的時候早就已經越矩,但是現在她作為母親,已經沒有那種想法了。韓貴英全心全意地成為了一名幾近合格的母親。當韓新貝或者韓新寶在學校被欺負,被不知從哪裏聽來風聲的同學譏諷、辱罵他們是漢奸,是鬼子,是小日本的後代的時候,她會毫不猶豫地給那個孩子一嘴巴。


    韓新貝曾經問過韓貴英:“我爸爸真的是日本人嗎?”


    韓貴英沉默了良久,最終還是說了出來:“那就是吧!至少是一個有名望的科學家!”


    她說了謊,她知道池明生才是兩個孩子的親生父親。但是,她也知道,這件事情一旦被秋元新臣知道意味著什麽。秋元家族是一個傳統的、等級森嚴的家族,如果自己做的這些事真的被秋元新臣知道了,母子三人是不可能會落得好下場的。


    幾年前,秋元的使者突然找上門來的時候,韓貴英嚇壞了。但是,秋元似乎並不是來追查這件事情的,而是來請求合作的。條件就是,韓貴英加入最新的醫學實驗,挽救身體殘缺或者生理、心理上麵有嚴重疾病或障礙的人們。這樣一個課題,很容易激起從小勵誌學醫的原科研員的熱情。考慮到方方麵麵,當韓貴英聽說需要她找到池明生來幫忙時,她拒絕了。秋元的使者笑了,果然教授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於是,使者附上了另一項韓貴英不能拒絕的理由——工作完成後,保證韓新貝可以站起來,成為一個正常的女孩。


    韓貴英首先找到早就已經輟學在家的韓新貝。韓新貝由於在學校備受欺淩,精神出現極大影響,不得不在家自學。在此期間,她認真研習了韓貴英年輕的時候所有的科學資料,已經成為了一個可以獨立思考的科學研究者了——盡管隻是實習生水平。母親對自己照顧有加,韓新貝沒有絲毫猶豫就走進了秋元新臣的圈套。秋元承諾在一切結束之後,甚至會和韓新貝見上一麵,這再次讓這個女孩興奮不已。於是,瞞著還在上高中的韓新寶,母女二人來到了南方市。


    池明生打開門,韓貴英非常自然地走了進來,開門見山地提出了合作請求。


    “請問我能從中得到什麽呢?”池明生一邊喝著咖啡一邊不緊不慢地問道,“或者說你給我一個我必須要答應你的理由,否則我不會同意的。我在這邊已經是醫院的副院長,生活很好,不需要這筆外快的錢。”


    “準確地說是秋元教授需要你。”韓貴英說道,“並且你需要到日本去接受培訓。”


    “我還是那句話,給我一個理由。”池明生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再次見到這個女人他心中依然不知所措,想要答應,但是兩人之間似乎已經有了隔膜,但是如果不答應,自己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她了。池明生是一個很要麵子的人,但在這個女人麵前,他隻能以假裝冷漠的方式回應這從一開始自己就不會拒絕的邀請。


    “當年我懷的是你的孩子。”韓貴英簡單的地說道。


    “什麽?”這個理由著實在池明生的意料之外。在池明生的視角裏,自己的確和韓貴英發生過幾次關係,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池明生的思考其實非常敏銳,很容易他就算出,在當年韓貴英摔門而去的那天晚上開始,知道和秋元離婚,僅僅隻有九個月不到而已。秋元離開一個月之後,韓新寶就出生了——這就說明······池明生的內心無比複雜,一來,他沒有為成為一個合格的父親而感到自責;二來,他又因為和自己喜歡的女人留下了骨肉而感到高興。“你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了。”池明生很自負,他的計算和回憶僅僅用了不到五秒鍾而已。他想讓韓貴英看到自己依舊是一個負責任的形象,所以他提前堵上了韓貴英的嘴。


    “我們什麽時候能相見?”池明生問道。


    “她也在實驗的成員中,等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會親自過去讓你們相認的。”韓貴英本來也不想和這個男人多說,本來讓自己承認這種婚外孕就是一種恥辱,她現在隻想逃離。池明生的決定比她想象的要容易多了,她甚至以為會花費許多口舌。


    從此之後很多年,池明生一直在秋元的手下任勞任怨工作著,甚至在醫院的時候,也在為實驗的事情而忙碌著。他太敬業了,因為隻有獲得秋元的認可才能出任某一次實驗的主力,這樣他才有機會和韓新寶見麵。韓貴英和池明生其實在鬼川案的時候就已經看出秋元的實驗本身就是一場非人道的迫害,但是他們沒有說話。韓貴英知道,自己為犯罪提供了這麽多理論研究,一旦被國家抓住,不僅僅自身難保,韓新貝也不能幸免——何況,韓新貝還沒有站起來,如果再次讓她走入社會,無異於是一種毀滅。池明生也清楚,秋元絕對不是他們心中的那種好人,名義上的實驗不過是一個可怕的笑話——但是,他作為實驗高層,還怎麽能回頭呢?自己的孩子還在等著他,韓貴英也許也還等著他,他不能就這樣放棄。


    一年前,當韓新貝終於發現車禍的真相的時候,她早就通過黑客的手段攫取了秋元新臣明麵上的資料。通過血型的比對,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麽樣子的了。可是,當年媽媽為什麽要騙我呢?韓新貝怎麽也想不明白。難道說媽媽真的愛這個男人嗎?她希望這個男人成為我的爸爸?她沒有膽量去質問韓貴英,她知道母親有自己的過去,這些年,這個女人的確也非常的不容易。她想要更了解這個男人——所以,她選擇了正式加入。同樣的條件,秋元的使者很輕鬆地打動了韓新貝,因為還有一條附加的福利:我會讓你見到你的親生父親的!請問秋元知道自己不是韓新貝的親生父親嗎?當然知道!沒有那個父親會雇人謀害自己的女兒的!自此,韓新貝就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見到這個無恥的男人,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一定要讓他雙倍奉還!


    “秋元教授是b型血,池先生!”看著池明生沒有反應,黑衣人重複了一遍。


    “不可能啊······”池明生皺起眉頭,“這不符合科學。”他看著黑衣人,“你是不是記錯了?”


    “回池先生!”黑衣人肯定地說到,“秋元教授的一切我們是絕對不會弄錯的!”


    難道說韓貴英跟別的男人有發生過什麽?不可能啊,我記得那個時候的她——或者說一直以來的她絕對不是那種女人!池明生暗想——唯獨這個時候,他過於遲鈍而沒有想到自己正是a型血!也許他也是在逃避這個現實,明明是一個聰明絕頂的科學家,怎麽可能會忘記這麽簡單的東西呢?又或許他的確是忘了,因為他看起來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我會馬上去跟韓貴英聯係一下的。”池明生說道,“現在,你們給我搜,仔細的搜,把這裏的,還有周圍的房間全部裏裏外外搜得幹幹淨淨!絕對不能漏掉一個人,絕對也不能漏掉一點線索!”說著,他已經拿出一款老式的手機——那還是當年在鬼川市研究中心派發的,他還一直保留在身邊:“喂······那個,貴英啊······我現在想要跟你問一個事情······跟韓新貝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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