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寧波和鄺鐵君再一次進入到審訊室的時候,熊美波的情況已經好轉了很多——僅僅從她的臉上就能看出來,比起剛剛從醫院回來的那一天,此刻的熊美波已經紅潤多了,看著兩人進來,甚至還歉意地一笑:“我就知道你們還會來找我的。”


    “你確實有東西還沒有告訴我們。”寧波非常直接地說道。他拉開椅子坐到桌子後麵,雙手抱在胸前,看著熊美波,“我們不打算問的話,你也不打算說嗎?之前我們可是約定好了,如果你還有什麽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們的!”


    “對不起。”熊美波微笑著,帶著一絲辛酸,“我是一個犯人,我沒有勇氣真的把一切都主動坦白出來。但是,你們今天既然又來找我,就說明你們已經查到了。現在,我也沒有什麽還隱瞞的。這樣吧,還是你們問,我來說吧。”


    “你就不能自己勇敢一點承認嗎?”鄺鐵君問道,“自己做過什麽事情還要我們來幫你回憶嗎?”


    熊美波看著兩人,歎了一口氣:“我說過了,我很後悔自己做過的一切。我很害怕,我甚至不知道將來會麵臨什麽樣的懲罰。但我知道,我要為自己所做的一切負責,無論最後法庭怎樣審判,我都會坦然接受。”她低下頭去,“但是,我是犯人,從心底上來講,我願意把我做過的錯事就這樣原原本本地說出來,無論是出於自私還是自尊,抑或是出於在你們眼裏我僅存的一點良心······總之,還是請你們自己來揭穿我吧。”


    寧波看了看鄺鐵君,他能明白熊美波話裏的意思。這個女人或許真的不是故意為秋元新臣賣命,但她確實為秋元新臣的滔天大罪做出了“傑出”貢獻。每一個坐在這裏的嫌疑人都希望可以隱瞞,可以減罪甚至免罪。出於私心,熊美波自然也向往自由和開脫;出於尊嚴,親口複述自己的罪行讓她羞恥——盡管如此,她已經表現出無比配合的態度了,寧波認為,此時就沒有必要再為難這個女人。


    “那我就幫你說吧。”鄺鐵君能看懂寧波眼中的意思,他轉頭對熊美波說道,“十五年前的七月五號,你人在什麽地方?”


    “洪川市。”熊美波低著頭說道。


    “你做了什麽?”鄺鐵君淡淡地追問道,“或者說,你認為你在那天犯了什麽罪?”


    熊美波抬起頭,眼神有些淒涼:“原來你們真的都知道了,真的是為這件事情而來的嗎?”


    寧波無奈地笑笑:“的確,我們的調查非常細致。也許你到剛才為止還抱著僥幸心理,但很遺憾——我們今天來並不是來審訊你的,而是做一份筆錄而已。”他拿起剛剛送來的調查資料,“這些都可以證明你做了什麽事情。至於之後的審判會朝哪個方向進行,隻能看今天你的態度了。”


    “是嗎?”熊美波笑了,似乎終於是釋然了,“果然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我果然不應該信秋元那個家夥!”


    “秋元我們也會找到他的。”寧波說道,“今天,至少現在,我們需要的隻有你的故事而已。”


    “好的。”熊美波回答道。她頓了頓,終於開口了:“在那年的七月五號之前,秋元找到我,讓我製造一場車禍,讓他的女兒韓新貝在這場意外中受傷。我當時很奇怪,無論是從一個父親的角度還是我的角度,都覺得這種說法是十分荒謬的······”


    “但他威脅了你。”鄺鐵君說道。


    “不要打岔。”寧波拐了拐他,然後示意熊美波繼續說下去。


    “但他許給了我承諾。”熊美波苦笑,“當時我的母親身患絕症。十五年前的我們國家——你們懂的,醫療係統並不是非常完善,相關技術也不是很發達。他來自日本,又是一個科學家,我很容易相信了他,更何況他也跟我說,會把一切事情都壓下去的——所以,我帶著一點忐忑地踩下了油門。”


    “你在作案之後的心情是怎樣的?”鄺鐵君問道,“你有自責過嗎?還是說你在逃逸之後還有回來的念頭?”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熊美波搖搖頭,“我雖然不知道一個父親為什麽要對女兒做這種事情,但是在他開出的條件下,我沒有拒絕的理由。”她看著鄺鐵君,眼神堅定而滄桑,“我母親當時真的快要死了,醫院為了錢開的都是國外的高價藥,我根本負擔不起。在事情結束後,秋元的確把我的母親送到了日本,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健康的老人了。”她的眼角有些晶瑩,“她在前幾年還是走了,但我認為她已經在秋元的幫助下活到自己都知足了。我不後悔幫秋元撞他自己的女兒,我後悔的是,我是以這種方式,也隻能以這種方式救我的母親,甚至對秋元——這個明知不能接觸的魔鬼提不起一點恨意。”


    “你現在能想到秋元這麽做的原因嗎?”寧波翻看著資料,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收到有關秋元做的這些事情到底出於什麽動機的證據。


    “對不起,我不知道。”熊美波說道,“但我想,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把之後十幾年的實驗計劃都準備好了。我因為這件事情被他抓住了把柄,不得不長時間效忠於他。說實話,現在被你們逮捕,我反而輕鬆了很多。這麽多年幾點在我心底的秘密終於可以一吐為快······”熊美波的淚水已經滑落到嘴角,“可悲的是,這麽多年了,我現在真正想要對人掏心掏肺的時候,連一句話都說不清白了。”


    “南方案還有哪些人參與?”寧波敲著桌子,“根據你的證詞結合多方麵的證據,你的確隻參與過藥物的實驗研究以及南方案的支持策劃,長期以來跟你接觸的,一般是秋元或者韓貴英的訊息或電話。你在組織中還有哪些認識的人嗎?”


    “沒有了。”熊美波誠實地說道,“除了池明生這些人以外就沒有了。”


    “南方案其他細節你也可以全盤托出了。”鄺鐵君說道。


    “沒問題。”熊美波長舒一口氣,“南方案中,我們進行實驗的地方就在南方市的一家廢棄的工廠中。在工廠的地下建立了非常大的實驗基地,這一點由我和韓貴英全權負責。我的職責就是在地麵上擔任所有人的管理人,韓貴英在地下進行藥物的研究以及淘汰者的處刑工作。哦,對了,你們也能發現很多微型攝像頭,那時我們為了監視那些參與者所設置的。工廠從名義上依然歸屬於原來的廠長萬鋼,就這樣一直躲過了你們的調查。我想你們既然都問到這裏,萬鋼那邊應該也是暴露了吧?那我也沒有必要為他掩蓋什麽。據我所知,秋元給了萬鋼許多金錢,說在他那裏進行一場科學實驗,他當即就欣然接受了。我們內部的人都很清楚這個人本來就很落魄,見錢眼開本來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說起來,因為我們當時的保密措施並不是很熟練,有好幾次萬鋼似乎都察覺到我們那邊的情況,韓貴英也多次提出要滅口,但都被秋元駁回。秋元的理由是他了解萬鋼這種人,沒有必要去管他。事情真的像他說的一樣,萬鋼始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我們也恭恭敬敬的。”


    “萬鋼現在在什麽地方?”寧波問道。


    “小紐約碼頭。”熊美波說道,“他現在一直在秋元的監視下。目前他已經領了封口費,被安排在小紐約碼頭工作了。”


    “謝謝你的情報。”鄺鐵君站起來,緊接著寧波也起身。“萬鋼這邊是的信息我們確實沒有你說的那麽詳細。”鄺鐵君說道,“就算你戴罪立功吧。”


    熊美波笑笑:“像我這樣的人,死刑應該還算輕的吧?”


    “到時候我們會盡力的。”寧波說道,“我們國家的檢察院,包括到時候給你安排的律師,絕對不是為了勝訴或者僅僅是為了判你一個什麽罪而存在的。在法官給你定罪之前,你隻是一個‘嫌疑人’,擁有一切的公民權。我們要維護的不僅僅是社會的公平與安定,同時也包括嫌疑人的合法權利。感謝你的配合······”寧波看著熊美波,他知道,話雖然這麽說,以後可能真的不會再見麵了,“希望以後我能在監獄探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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