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花催蓮,秋水露背青螭寒。長河臨曉,流星白羽腰間繞。


    鬥笠烏紗揭下,映出一副非人非鬼的麵龐,一記長疤從額角斜拉至嘴邊,深嵌入肉裏。宗瀾從未見過血肉橫飛的場景,方才驚嚇於隨從的慘死,幾欲昏厥,此刻麵對著眼前的凶神惡煞,深情已恍惚,毫無反抗任人擺布。


    “淫賊住手!”院裏不知何時竟立著一人,紫髯碧眼,傲氣淩人,白衣飄飄,負手而觀。


    采花惡賊見到來者,眉頭亦微微發皺,以其沙啞的嗓音問道:“來者何人!膽敢管我孤魂野鬼的閑事。”


    少年隻是微微一笑:“本公子一出手就遇到幽冥魔教中人,也不知是幸運呢還是不幸呢?”


    “哪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日我手中神兵嗜血,鬼爺恰可以用你來祭劍!”話音一落,那黑漆的劍已出鞘,所過之處帶起一陣陰風,逼人的寒意直湧向少年的心口。


    “嗉!”劍身筆直刺過那身虛影,劍鋒還未收回,野鬼隻覺不妙,乃轉身一記左掌轟出,正擊在那少年指尖,一股精純的內力如白虹貫日傾泄而來,瞬時便洞穿了野鬼那隻枯老的手,散出的餘力又擊在他的肩上,發出“啪嗒”一聲清脆的響,打斷了左肩的琵琶骨,野鬼一聲慘叫身影暴退數丈,左臂亦如殘花敗柳般垂了下去。


    “你…軒轅指?”野鬼的麵容既是驚詫又是猙獰。


    “孤魂野鬼也不過如此嘛,一流地階的功力也敢在皇城為非作歹,恰巧本公子今天出師,正好拿了你為民除害!”


    月光映著少年俊逸的臉,與那張鬼麵對比極其鮮明。


    “嗬嗬嗬嗬,好,那就看看是你的指法更精妙,還是我手中長劍更無情。”言罷劍身一挺,“嗖嗖!”兩道劍氣破空而來,蘇子沐輕功疾走,咫尺天涯!“嗙當”一聲,後方的花壇應聲而碎。野鬼劍鋒一轉,刺向那身白衣,少年亦不躲閃,右手微抬幾指連點,那勁力與劍尖相碰,竟紛紛潰散,少年吃了一驚,乃匯內力於少商、少澤穴,兩指疾探,正打在劍尖上,蘇子沐不敢硬碰,將手指稍微一帶,那劍刃便偏了幾寸,又使一記彈指,將劍身蕩開,野鬼長劍難收,遂將劍身一橫欲擋下接踵而來的指勁,“叮當”兩聲,野鬼單手發功難以使出全力,而蘇子沐這兩記點指又來勢凶猛,那惡賊右手被震得一麻,登時長劍抖落在地上。還未來得及反應,蘇子沐再度隔空點指打中野鬼兩處麻穴,這隻采花惡賊全身一陣酸痛,便再也動彈不得。


    “真是把好劍。”蘇子沐輕撫著劍身讚道,轉而又想起堂屋的人,遂將利劍歸鞘,走向堂內。


    “姑娘沒事吧?”蘇子沐看到衣衫不整的宗瀾,語氣關切地問道。那女子眼神有些迷離,看到蘇子沐後如同發現救命稻草,竟起身一把將其攔腰抱住,死活不肯鬆開。


    “姑娘,你是哪裏人?我這就送你回去。”


    “我怕…”


    “沒事,那惡鬼已被我製服了,你放心。”蘇子沐說罷又指了指院中那道一動不動的人影,女子卻依舊緊緊地抱著他,不願挪動一步。


    “在這裏!”屋外有人喊道。緊接著走進來二十餘人,為首的那人約摸四五十歲,華袍錦衣,一見到宗瀾,登時熱淚盈眶,慈聲道:“瀾兒!是爹疏忽,讓你受苦了。”說著便將其女兒擁在懷裏,宗瀾受了驚嚇,看到自己的父親,也不禁痛哭流涕。良久,父女二人才稍稍平複,宗瀾擦了把眼淚,輕聲說道:“爹,多虧這位公子製服了那淫賊,小女方才得救,我們可得好生謝謝人家。”說罷亦稍微抬起那梨花帶雨的麵龐,望著白衣少年。


    “宗某多謝少俠對小女的救命之恩!”宗韜躬身行禮道。蘇子沐哪受得起這等禮節,急伸手將其一扶,宗韜本已躬下一半的身子便再也下沉不得。宗家先祖宗澤曾為北宋名將,與嶽飛齊名,然宗澤之後卻鮮有習武之人,宗韜更是個隻善經商的生意人,就連山賊土匪也沒見過多少,看到眼前的公子年不過二十就有如此魄力,竟不由得在心裏生出一絲敬佩。


    “宗伯伯,晚輩也是恰巧碰見這淫賊行惡,才鬥膽拔刀相助,區區小事,不足掛齒。”蘇子沐拱著手說道,“如今這賊人已被我封了穴道,隻需勞煩一下府上的人手將其送至官府即可。”


    “小女子還不知恩人的名諱,公子可否相告?”宗瀾也漸漸恢複了理智,言道。


    “宗姑娘客氣了,在下蘇子沐。”少年微笑著說。


    “蘇少俠,萍水相逢皆是緣分,不知宗某可有榮幸邀少俠到府上一敘?”宗韜誠摯地言道。


    “這...”蘇子沐剛想推脫,卻被宗瀾打斷:“蘇公子不會連這個光都不賞吧,小女子得公子相救,卻連杯茶都沒給公子敬上,心裏難為的很。”


    “也罷,那就有勞宗伯伯了。”蘇子沐出身書香門第,禮節周數自然是了解,故也不再推辭,乃隨宗韜作客宗家。


    宗府,前堂上,正坐三人。


    “公子生的如此俊朗,又為人忠義,文武雙全,真是天下之俊傑啊。”宗韜抿了口茶說道,“此番若不是公子出手搭救,我這瀾兒隻怕凶多吉少矣!”


    “爹爹說的是,那賊人心狠手辣,還長得那般怪異,我當時可都嚇壞了。”宗瀾輕撫著心口述道。


    “那淫賊是幽冥教的孤魂野鬼,我聽說幽冥魔教的功法極其怪異,每逢一些時日便要捉些女子來采陰補陽,手段十分惡毒。”蘇子沐常言細語,“隻是沒想到這賊人竟如此猖狂,敢在皇城行凶。”


    “蘇少俠,今日的恩情宗某實在無以為報,乃有先輩高人所留真經一部,今日便送與你。”宗韜言罷便於懷中掏出兩本經書。


    “宗伯伯,今日之事舉手之勞,晚輩在貴府作客已是萬般有幸,怎敢再拿伯伯的東西?”


    “蘇少俠,恕宗某直言,此經書是前朝一位先輩黃裳大人贈予我宗家,先祖曾在此經書裏習得一招半式,便足以縱橫疆場,戎馬一生,而我宗家後代確無習武之人,這等奇書放在家裏也不免荒廢了,蘇公子,你我算是有緣,這點心意切莫再推辭。”


    “蘇公子,家父語已至此,你要是再謙讓可就卻之不恭了。”宗瀾也在一旁說道。


    “那蘇某在此謝過宗伯伯!”少年接過經書,拱手相謝。


    夜至子時,蘇子沐依舊未眠,在桌前擺著油燈,仔細地觀摩著那把通體漆黑如墨的長劍。


    “此物落入我手裏,真是可惜了一把好劍。”蘇子沐自言自語道,“咦?有銘文,這是…‘秋水無痕!’,莫非真是昆吾劍柄所鑄成的當世神兵,秋水無痕?”說著又將劍身仔細打量了一番,“應該錯不了,前西夏國太後、逍遙派前輩李秋水的佩劍,果然絕世無雙!這等寶劍落入孤魂野鬼的手上,還真不如放在本公子這裏妥當,免得再去害人,嘿嘿,等下次見到綾姑娘,恰好將此劍作為她和我大哥的賀禮相贈,寶劍予美人,倒也般配的緊。”語罷又將長劍歸鞘,放在床頭,取出宗家相贈的經書看了起來。


    “《九陰真經》,看來確是本武學典籍,也不知道和江湖盛傳的《太玄經》相比如何?宗澤大將軍隻練就一招半式,就多次大敗金軍,威名赫赫,若我將此神功練成,再和我大哥切磋一番豈不就知道誰更厲害了,哎呀,蘇子沐啊蘇子沐,你可真是愚鈍,大哥是何等的蓋世英雄,我又豈能與他相提並論,誒,暫且先看看這經書,有機會再請教一下墨昀和師父。”蘇子沐心道一番,隨即翻開《九陰真經》上卷看了起來,開篇寫道: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餘。其意博,其理奧,其趣深。天地之像分,陰陽之侯烈,變化之由表,死生之兆章……”


    這篇總綱初讀時隻覺晦澀難懂,蘇子沐倒也不急不躁,耐著性子讀了下去,而下麵的內容卻讓他驚歎連連,整本《九陰真經》上卷所載乃皆為上乘內功,分別為易經鍛骨章、療傷章、點穴解穴篇、閉氣秘法、收縮筋骨法、飛絮勁、蛇形狸翻、移魂大法,幾乎是囊括了世間最精妙的秘笈心法,而再看下卷,所載都是上乘武學,有摧心掌、白蟒鞭法、大伏魔拳、手揮五弦、摧堅神爪五部功法,又有‘螺旋九影’這等上乘輕功,集身法、步法、罡氣於一體,可平地拔起數丈,亦可平空飛行萬裏,身體周圍有一層自然罡氣,可禦外敵。練之上乘可幻化出九個身影,於佛門無上神功“蓮台九現”有相同的功效。


    不知不覺入了迷,蘇子沐竟將整部經書一夜讀完,精力非但未衰減反而越發旺盛,隻覺這經書絕不會是自己初想的那般簡單,若是放在江湖上,怕一樣要掀起血雨腥風,想到這裏,不由得心有餘悸,念道:“此書絕非凡間之物,日後萬不能落在心術不正的人手裏,哪怕是師父也不可,否則真就是武林的劫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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