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隻有七天了。”


    李世民喃喃自語著,目光似穿透了重雲,望見了一座隱於縹緲雲霧間的山峰。


    “也不知梵齋主,師仙子準備得如何了,無論如何,這一戰若無法取勝,那一切皆成空談。”


    李世民拳頭緊握,麵上浮現出凝重之色,以他一向沉著冷靜的心性,麵臨這即將開啟的,前所未有的燦爛之戰也無法保持從容。


    洛水之戰的一幕幕在他腦海裏飛速閃過,宇文傷,晁公錯,四大聖僧,寧道奇等無一不是久負盛名的絕頂高手,但在麵臨那位大隋國師時卻隻能毫無懸念的敗亡。


    以一人之力劈波斬浪,翻江倒海,武學至此,真是猶如移動的天災,無人能擋,無人能敵。


    這是李世民從未涉足的領域。


    那個人的強橫無匹,幾乎讓他懷疑軍隊戰陣存在的意義,在那等武力麵前,縱然千軍萬馬就真的擋得了麽?


    若是調兵遣將,沙場征戰,李世民無論對上任何人都敢說胸有成竹,不會對誰心存忌憚,可換成武道爭鋒,就完全非他所長了。


    悠悠一歎,李世民所能做的唯有等待。


    這一年時間裏,李閥雖然尚未舉起反隋的旗幟,卻已實質上的造反了。


    在李世民和劉文靜等人的說服下,李淵汙蔑隋將王威和高君雅勾結突厥,於晉陽斬首二人祭旗起兵,其後打著誅殺奸臣,護衛楊廣的名頭,兵發隋都大興城。


    與曆史上勢如破竹的攻占大興不同,今次李閥卻遭到了頑強的抵抗。


    一是楊廣未死,仍然坐鎮皇城。


    第二大變數則來源於獨孤閥,已經綁在王動戰車上的獨孤閥,可不會因為與李閥的那點親戚關係就手下留情。


    何況以往獨孤閥與李閥眉來眼去,那是因為獨孤閥根基薄弱,獨木難支,而如今隨著宇文化及,宇文傷之死,獨孤閥更是乘火打劫,直接推動著宇文閥的倒台,他們則趁勢接管了宇文閥掌握的兵權。


    而今獨孤閥既有野心,兼具實力,背後更有王動這尊大神撐腰,又豈會願意投靠李閥,寄人籬下?


    在獨孤閥率軍拚死反擊下,依仗著大興雄城堅牆,數次打退李閥進兵,李閥非但未能奪取大興,反而損兵折將,不得不退回太原休整。


    哪怕李閥請動了佛道兩派高手突襲,企圖施展斬首戰術,最終也是功敗垂成,皆因那傳聞中和王動關係匪淺的移花宮主出手了。


    這一戰也真正讓世人見識到了邀月,憐星兩位宮主的實力,她們的強大毋庸置疑,兩人聯手之威足可匹敵天下任何高手。


    就在關隴之地大雪紛飛,蒼穹大地盡染白銀之際,大草原上正有一人緩緩往中原而來。


    此人背插月狼矛,渾身散發著邪異莫名的懾人氣勢,體魄完美,古銅色的皮膚閃爍著眩目的光澤,氣血旺盛至不可思議,他雙腳踏過之地,野草枯黃,地麵幹裂,仿佛他整具身體都成了一座大熔爐,無時無刻不在燃燒著驚人的熱量,鍛打著精鐵!


    無論是誰一眼看到他,都會感受到他侵略如火,霸道肆虐的戰意,仿佛一尊不可戰勝的遠古戰神降臨到了塵世間。


    此人正是縱橫草原無敵手,威名垂世一甲子,與寧道奇,傅采林並列為天下三大宗師的突厥守護神,“武尊”畢玄!


    畢玄步伐不疾不徐,但每一步都如尺量過一般精確無誤,從晨曦起時一直走到日頭當空,一輪炙日懸於高天,烘烤著大地。


    畢玄周身上下也似彌散出了縷縷紅光,與那輪烈日交相輝映,令得整個空間灼熱沸騰,宛如行走在幹旱炎熱的浩瀚沙漠中。


    畢玄駐足,仰頭,一雙充滿了妖異魔力的眼睛直視著太陽。


    “來了!來了!這股壓力越來越沉了——。”


    畢玄喃喃自語,心中有著明悟。


    一年多前,他座下兩位弟子拓跋玉,淳於薇趕赴中原,追殺跋鋒寒,豈料最後卻隻有淳於薇返回。


    她是帶著拓跋玉的人頭回來的。


    沒過多久,畢玄又見到了自中原而來的佛門使者,帶來了慈航靜齋當代齋主梵清惠以及散人寧道奇的親筆信函。


    這兩位屹立中原武林巔峰的人物,信函中都隻述說了一件事,邀約他“武尊”畢玄聯手,共同去迎戰一個“古今未有”的強敵。


    畢玄四十年前曾與寧道奇交手,當時他炎陽奇功邁入大成之境,自信已可無敵於天下,豈料與寧道奇一戰,竭盡渾身解數,依然無法擊敗寧道奇的散手八撲,雙方鬥至千招以上,皆是無法占得上風,因之罷手。


    此戰終以平手收場。


    畢玄深深明白寧道奇的難纏,而能被梵清惠和寧道奇形容為“古今未有”的敵人,又將是何等可怖的強者?


    然而,畢玄還是應下了這份邀約。


    不單是為了要替弟子報仇,畢玄乃天生的武者,橫掃大草原的霸者,他的武道從來都是一往無前,橫行無忌。


    他的意誌也決不容許自己怯弱,後退!


    何況,天地之間冥冥中的靈感也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就算他不應戰,對方也一定會找上門來的。


    這是武學到了極深境界,意念與天地之間的氣場溝通,是以當威脅來臨前,就有天機入神,示以警兆。


    畢玄感受到了壓力。


    無形無質的壓力像是化成了巍峨山嶽,沉甸甸壓在他心頭,使他每時每刻都如芒刺背。


    對於畢玄來說,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


    但也絕非沒有一點好處,自四十年前他武功大成以來,他的功候雖日複一日深厚,卻遲遲無法觸及更高的層次,踏入那夢寐以求的境界。


    可在這一年間,在那好似無所不在的壓力威脅下,畢玄似是感應到了天地間一扇大門的敞開,隻要他一步踏去,生命就能再次得到升華。


    “大隋國師,元始大羅天?即便你真的是所謂的‘天’,我也要以我的雙拳,將你這天打碎!”


    畢玄輕語,雙眼忽然化為赤紅,仿佛燃燒起了洶洶火焰,轟然一拳朝天襲去,半空中就見灼熱沸騰的氣浪漫卷,引空爆開!


    輝煌璀璨的光芒,瞬間竟似連太陽也黯然失色了幾分。


    ……


    在龍泉城拜紫亭的王宮內,正有一人登上三重樓高的占星台,舉目凝望蒼穹。


    此人瘦黑幹枯,高鼻深目,穿著一襲橙黃色寬袍,瞧來其貌不揚,唯獨一身氣質似與天地渾成一體,超越了人與天的限製。


    此人卻是天竺僧人伏難陀,自五年前西來傳法,與拜紫亭相逢結交,占得著名的立國卦,更被拜紫亭奉為國師,地位尊崇之極。


    “國師這一年來,幾乎每日都登這占星台,可是占得什麽卦象征兆?”一位身穿王袍,龍行虎步的中年人不知何時,站在了伏難陀身邊。


    伏難陀微微一笑道:“王上對於近年來的中原局勢了解幾分?”


    身穿王袍的中年正是龍泉之主拜紫亭,聽了這話,目光微閃,笑道:“國師這話可就難為寡人了,寡人平日事務甚繁,兼且立國大事臨近,又哪還有精力去管那中原?”


    伏難陀笑了笑,拜紫亭的話他半點也不相信。


    拜紫亭本是栗末族一支的首領,此人野心勃勃,企圖以龍泉為都城建立渤海國,進而發展壯大,奪取突厥人的地位。


    對於中原,拜紫亭當然恨不得越亂越好,唯有如此他才能火中取栗。


    隻是拜紫亭現在的實力遠不如突厥,甚至及不上吐穀渾,鐵勒,在中原的消息渠道極少,但要說他不關注,那純粹就是睜眼說瞎話了。


    伏難陀道:“王上可知,中原近年來出了位驚天動地的人物?”


    拜紫亭似漫不經心的說道:“這人寡人倒是聽說過,似乎便是那大隋國師,被楊廣尊為‘元始大羅天’?”


    說著,他笑嗬嗬的看著伏難陀:“此人倒與國師有幾分相似,若是國師與他相見,或許還能引為知己。”


    伏難陀就歎息道:“小僧於這天地宇宙之間,微末如塵埃,又豈敢與他相提並論?他已非人!”


    “哦!他不是人?難道還是什麽仙神,妖魔不成?”拜紫亭饒有興趣的說著。


    伏難陀雙手合十,麵露虔誠之色:“他既非人,亦非仙,非神,非妖,非魔!他是天,大梵天!”


    “王上知曉小僧一生的追求便是‘梵我如一’,讓‘自我’與‘梵’達成統一,以此得到最終究極的解脫!”


    伏難陀雙眼看著蒼穹,眸中射出智慧的光彩,聲音頓了頓,繼續道:“梵天是創造諸神和天地空三界的力量,是毀滅和創造的結合,是天地宇宙間最為終極的奧秘,麵對梵天,我等是何等的渺小啊!”


    “王上問我在這占星台上,隻因我在看梵天,如今則是在等待大梵天!”


    “他已經快要降臨了!”


    “是以無論王上有何等的雄心壯誌,對於中原有什麽樣的謀劃,如今都已是無用了,不論中原又或草原諸族,都是無法抗拒梵天的絕對力量。”


    伏難陀深深歎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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