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這一日,家家戶戶都自清晨開始忙碌,街道上俱是煎炒烹炸散出來的香氣,所有人麵上都是喜氣盈盈地模樣。


    今年的大関雖然財政、國庫都虛弱,但勝在安穩,明年一定又是富足的好年景。


    路家也不例外,早早幾日已經將年貨都置辦齊全,親近的各家各戶的年禮已經讓人送了過去,包括齊家,也沒有落下。


    這件事齊氏是讓路子昕去做的,秦氏帶著茅哥兒不時地指點兩句,倒也沒出多大的差錯。


    一天下來,她嘴裏雖然嚷嚷著喊累,做的卻比誰都認真,一有不懂之處便問秦氏,姑嫂二人向來和睦,遇事有商有量的,不僅沒傷感情,反而更添了親密。


    齊氏見了,幹脆撂開手,專心去管其他的事情。


    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以前是嬌氣了一點,可年紀大了,便越發懂事起來,尤其是今年,樁樁件件都做的極好,有時連她這個大人,也不一定有那麽想得開。


    這可不就是傻人有傻福,禍兮福所伏嗎?


    雖然沒了琛哥兒,韓均可是樣樣都挑不出什麽不好的,就是他家中那個繼母,憑自家女兒的好性子和現在的能力,又有韓均護著,應該是不會吃虧的。


    韓均來的那日,晚間齊氏便拉著路子昕說了半宿的話,才知道女兒並不是什麽都不懂,一味有情飲水飽的。


    她知道齊安侯現夫人肯定不會真心對她好,還知道要多關心照顧齊安侯的那對龍鳳胎……


    齊氏當時很是欣慰,卻又有點心酸。


    誰家的女兒不是如珠似寶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嬌嬌兒?可女子便是如此,一旦嫁為人婦,再也不如做姑娘的時候自在了。


    齊氏剛嫁過來那幾年,為著幫襯補貼齊家,也是受了一番磋磨的,後來婆婆去世,這才好了。


    “我的兒。”她將路子昕摟在懷中,語氣已然哽咽,“既然你都知道,娘親就不多說了,隻記著一條,他家若敢欺負你,可還有你爹爹和哥哥撐腰呢!”


    路子昕不由笑了笑,“女兒知道,而且還有大長公主和皇上,也要撐腰的!誰讓他們一個做媒一個賜婚,女兒說的對不對?”


    她眨了眨眼睛,顯的俏皮可愛。


    “你呀,以後成了親,可不能這副樣子,沒的叫人看輕了,千萬要穩重些才好。”


    “娘親放心好了,女兒這些日子被李嬤嬤念叨的耳朵都快起繭了,您又盯著我學了那麽多東西,還讓大嫂教我,女兒都記住了。”


    齊氏看著她,其實也沒有那麽驚訝,畢竟幺女這些日子的變化和努力她都看在眼裏。


    隻是沒想到,她願意學願意吃苦,也是因為已經知道日後再也不能像在家時一般快活了。


    齊氏不由心疼,摟的更緊了些。


    “最重要的,是韓均對你好,娘啊都看在眼裏了,否則不管他再如何優秀,我和你爹爹都不會答應的。”


    “嗯。”路子昕支吾了一聲,埋在齊氏懷中的臉已經紅了。


    韓均對她是真的很好的,而且她也很歡喜他。


    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能嫁得如意郎君,更少的是嫁給真心傾慕之人,大多不過是兩家父母覺得雙方門當戶對,都商議妥當了再讓男女見上幾次互相了解,便成親生子,相伴一生罷了。


    她何其有幸,生在了路家,父母親人都慈愛開明又和睦,如今還能與互相喜歡的男子成親,隻是他家中有點不如意,又有什麽呢?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她卻隻遇上了十之一二而已。


    想起這些,路子昕揉了揉胳膊,捏了一塊糕點充饑,便又一頭紮進了密密麻麻的人情往來的簿子裏麵去。


    這是她夢醒後過得第一個春節,也是她第一次參與到家中這樣的大事裏麵,對她以後當家管事都是不可多得的經驗。


    青檀與綠香見了,一個上前替她按摩肩頸,一個連忙添了熱茶水過來。


    主子都這麽努力,沒道理她們做丫鬟的還在偷懶。


    這些日子,青檀早便跟在路子昕和李嬤嬤後頭,也默默地學了不少東西。


    她是路子昕身邊最得力的丫鬟,以後肯定是要陪嫁的,那自然要多學點本事,好幫襯自家姑娘在婆家主事。


    好在她細心肯學,又一直管著綠扶院的事情,倒也上手極快,得了齊氏好幾次誇讚。


    至於綠香嘛……


    在莊子上反省了一段日子,又在正院被齊氏調教了幾個月,跳脫的性子改了不說,與很多事務上也通曉了許多。


    這幾天,路子昕和秦氏商量事情,倆人便站在後麵偷師,現在也能幫的上忙了。


    “姑娘,”綠香咬了咬手指,指著一處道,“上次奴婢聽李嬤嬤說,沈家和先老太爺交情不錯?不過奴婢也沒聽清楚,就是突然想起來了。”


    年禮當然有好幾種之分,越親近的人家,東西不在貴重而在於心意,所以要提前準備,也就送的早些。


    關係一般的,大多都是差不多的東西,隻是那麽個意思,人家也不會介意,自然也回個差不了多少的,維持著情分罷了。


    這樣的人家一般都是循舊例,再添刪個一兩樣便差不多了。


    沈家是京城大族,尤其是沈閣老德高望重,每年不知有多少人家爭著搶著送禮,尤其是今年,隻怕更是門庭若市。


    但路家一慣來是按著正一品大員,路景修的上級送年禮的,沒什麽特殊之處。


    此時聽綠香這般說,她猶豫了片刻,看了看前幾年的記錄,起身去了齊氏的屋子裏。


    綠香一來正院就緊張,拉了拉她的衣袖,“姑娘,奴婢就是聽了那麽一耳朵,您能不能別說是奴婢多嘴的啊?”


    “你啊,把心放回肚子裏就行了,好好兒學學青檀,怎麽就沒個長進呢?”


    路子昕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及至到了正院,問齊氏沈家的事來,“娘親,女兒今兒翻這簿子,有一處疑惑不解。”


    “怎麽了?”齊氏問道。


    “咱們家和沈家,往上十年前還有些交情,怎麽近些年,越發疏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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