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養心殿。


    空氣凝滯地像是有一層厚厚的幕布,壓的人踹不過氣來。


    外頭以高懷為首,已經跪了一圈的宮女太監,所有人都低眉垂首大氣都不敢出。


    慶華帝下了大朝會之後,直接讓人召了兩個“不成器”的兒子進宮。


    大皇子趙艮為一早上都眼巴巴地等著消息,盛國公還未回來,聽到宮中內侍的話,趙艮為麵上的喜色幾乎就要掩飾不住。


    成了?成了!


    然而等他來到養心殿,看著安然無恙站在殿前的趙麓為,他有一瞬間的懵逼。


    趙麓為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自家大哥。


    他先一步進宮,得到消息的皇後早就讓人帶了信給他,開始趙麓為還很驚慌,可是聽到後續之後,心花怒放也不能表達他的欣喜之情了。


    父皇三番兩次地護著自己,莫不是……


    “大哥。”他得意地朝趙艮為揚了揚頭。


    然而等進了養心殿,兩人誰也笑不出來,一色地忐忑不安。


    高懷帶著宮中的內侍們魚貫走了出去,隻剩下坐在陰影之中,有些辨不清神色的慶華帝,如同猛虎一般噬血的目光直直盯著進來的倆人。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趙艮為想要去接受一個來自高懷的眼神。


    那人卻已經目不斜視佝僂著身子走了出去,什麽表示都沒有,或者說是不敢有。


    狗東西!


    趙艮為心裏暗罵了一聲。


    平時收東西的時候一點也不手軟,現在呢?都他娘的喂了狗不成!


    順便還瞄到了趙麓為那帶著挑釁地目光。


    趙艮為瞬間就要炸毛,卻被慶華帝一句話驚地整個身子一軟,腿不受控製的就跪了下去。


    “都當朕死了不成!”


    一旁的趙麓為也不見得好多少,跟在後頭就是“噗通”一聲。


    “兒臣不敢……”


    像是瑟瑟發抖的羔羊,對麵則是一頭老了的猛虎。


    “不敢,嗬嗬。”慶華帝的語氣冷如三尺的寒冰,“你們一個個嘴上說著不敢,做出來的事卻膽子很大啊!”


    “兒臣不敢,父皇息怒。”


    “哦,是嗎?老三,那你說說在康北行宮,到底是怎麽回事?說得出來,朕就當你不敢。”


    啊?


    趙麓為傻了眼。


    事兒都過去了兩個多月,父皇此刻提起是何用意?


    那不是明白著的嗎?趙艮為他勾結鐵勒族大王子,意圖進入行宮行刺。


    不對,他自己都忘了一樁事:這是他故意給趙艮為下的套,趁著盛國公不在,故意激怒趙艮為……


    腦中隻是一瞬間閃過這些念頭,此時在慶華帝的威嚴之下,他戰戰兢兢,硬著頭皮道:“兒臣、兒臣……接到消息後,便立即、立即稟告父皇,奉命捉拿刺客……”


    慶華帝眸子沉了沉,“接到消息,什麽消息?老大上鉤的消息?”


    “父皇英明!”趙麓為還未來得及辯駁,趙艮為已經大聲道,“兒臣一時被奸人所害,根本沒有行刺意圖,都是有人陷害兒臣!”


    “你閉嘴!”慶華帝嗬斥道,整個養心殿似乎都震動了一下。


    “不是想行刺,你帶鐵勒族人入我大関行宮,意欲何為?”


    “兒臣、兒臣隻是想給三弟一個教訓,讓他不能壓著兒臣……”趙艮為這話說的很沒有自信,自然也說服不了任何人。


    慶華帝臉上已經結了一層寒霜,看著此時一臉乖巧委屈的三兒子,“怎麽,朕冤枉你了?”


    “兒臣不敢,隻是兒臣果真沒有與外人勾結,請父皇明察。”


    “你以為殺人滅口,朕就拿你沒法子了?朕的錦衣衛是吃幹飯的不成?任由人來去行宮自如,什麽都不知曉?”


    趙麓為身子一抖。


    他曾隱隱綽綽聽過“錦衣衛”三個字。


    那還是他幼時,母後給當時一個很受寵的妃子秘密下藥,卻被及時趕到的慶華帝打翻,那個妃子隻喝了半碗,卻動了抬起,最後生下了肚中胎兒,險些一屍兩命……


    那個妃子,好像是……趙居為的生母,郝貴人。


    那是趙麓為第一次知道,原來對著自己溫柔笑著的母後,也可以殘忍狠毒的殺人,後來,他也成了這樣的人。


    當慶華帝趕到母後的坤寧宮,要削母後的後位,他清清楚楚地聽見母後譏笑了一聲。


    “憑她?也犯得上我用這種手段?宮外不明不白進來的野女人,肚子裏的還不知是誰的野種!皇上既然說是本宮下的毒手,隻管拿出證據來!”


    他外祖也是一方大臣,手中握了大関四分之一的兵權,母後自然是不怕的。


    最後慶華帝惡狠狠地盯著母後,躲在簾子後頭的趙麓為聽見他低聲在皇後耳邊說了一句話,“你以為朕的錦衣衛是吃幹飯的不成”!


    和現在的情形一模一樣。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呢?趙麓為隻記得當時他不過兩三歲,從此以後,他便很少看見父皇踏足坤寧宮,即便是初一十五,也隻是被迫過來坐一坐罷了。


    母後則總是出聲地望著宮門的方向。


    可是他卻從沒有聽母妃提起過什麽是“錦衣衛”,仿佛這三個字在深宮之中是個禁忌。


    不對,他有一次問了的。


    可是母後卻一把捂住他的嘴,不準再問,結果當天夜裏父皇就下了旨,讓他搬出了母後的坤寧宮,獨自住在一個宮殿之中,很長也不準母後來看他。


    他當時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好像有些懂了。


    後來年紀漸長,趙麓為也就忘了這件事,早不記得宮中還有“錦衣衛”的存在。


    現在呢?他也要和當初的母妃一樣,受盡父皇的冷待了嗎?


    不!


    從小他就不多看自己一眼,不管自己做的多好,他永遠隻看得到那個蠢笨如豬衝動好勇的趙艮為,還有那個盛氣淩人的盛國公府嫡女!


    可是他現在還能像當初的母妃一樣,理直氣壯地讓父皇拿出證據嗎?


    畢竟,外祖早就交出了兵權,灰溜溜回祖籍種田去了……


    否則他又哪點不如趙艮為!


    趙麓為“謔”地一下抬起頭來,眸子裏的亮光熾盛。


    “兒、臣、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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