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外麵還熱鬧著,福芳郡主卻沒有出門,將自己關在屋子裏,誰也不肯見。


    “郡主,七公主來了。”婢女站在屋外,小心翼翼地通傳。


    “就說我病了,不好過了病氣給公主,就……”


    “好端端地怎麽就病了?莫不是哄我吧?”


    話還沒說完,七公主端寧已經握了馬鞭,風風火火地闖了過來,一把推開房門,說道。


    下人們可不敢攔,隻能眼睜睜看她一路無阻地進去了。


    “真、真病了?”


    看到屋子裏神情恍惚麵色暗淡的福芳郡主,七公主一愣,出聲問道。


    事已至此,福芳郡主倒扯著嘴角笑了笑,“不打緊,有點子難受罷了。”


    可偏偏七公主是個向來不懂怎麽看人眼色的,又問道:“是不是因為那起子瞎話?清徽都和我說了,是有人故意要壞她聲譽,根本沒有的事,你還有什麽好難過的?”


    “不是因為這個,是昨日不小心玩過了出了汗,又吹了冷風,這才沒什麽精神。”福芳道。


    若這些話是別人說的倒還罷了,隻是她親自跑去質問過秦檗。


    他承認了。


    那一瞬間,她隻覺得十幾年來從沒有過的冰涼瞬間漫過自己,淹沒了她張揚的自信和可笑的戀慕,再也不能自持,顫抖著哭出聲來。


    她還曾傻乎乎地以為,秦檗也心悅於她……


    原來他常對自己笑,不過是因了身邊那個人。


    福芳郡主心中並沒有對施清徽的恨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兩人又沒有名分,她憑什麽要求秦檗呢?


    隻是她卻再也不能將施清徽當做知己相待。


    七公主便將話咽了回去,默默坐在她身邊陪著,也不說出去玩兒的話了。


    秦檗通過這種方式,也算達成了自己希望福芳郡主疏遠施清徽的目的。


    隻有心生失望,繼而冷淡待她,日後發現了施清徽的真實目的,方才能不難過吧?


    至少他是這麽想的。


    卻沒有考慮過,當一個姑娘家得知所傾慕的對象,喜歡的卻是自己的朋友,又該多難過?


    哪怕這個人是一向自信的福芳郡主。


    也許他考慮過,倘若不夠深愛又何以奏效?


    秦檗的打算,最清楚不過的莫過於此時的施清徽了。


    手裏一方銀白繡了墨蘭的帕子,都快被揉碎了,她神情沒了往日的淡然寧靜,帶了幾許猙獰。


    “哼!沒膽的家夥,盡會拉我做筏子!”很難想象,這話會從她嘴裏說出來,卻還清泠泠十分動聽。


    他們誰也不會去主動袒露真相,施清徽不會,是沒有人會自揭其短,而秦檗,卻是怕福芳郡主更痛苦,甚至於會對整個大長公主府不利。


    誰能保證施清徽出入大長公主府多次,還與秦衡有了婚約,皇上就真不會疑心三皇子與大長公主府有勾結呢?


    “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忽然有人開口問道,聲音裏透著不耐煩,卻是三皇子趙麓為。


    事情一出,施清徽便暗中送信給他:秦檗不利。


    他皺了皺精心修剪過的長眉,略帶陰柔的麵上透出殺意。


    既然有人對自己大計不利,不若趁此機會一道了結了便是。反正總歸是要流點血死幾個人,否則又怎麽坐實他好大哥的罪名,挑起父皇怒火?


    “福芳郡主還不知道,秦檗不會說的。”


    雖然接觸不多,但通過福芳的隻言片語和那日的觀察,她知道秦檗不是衝動之下拚個魚死網破的性子。


    他想要保護福芳郡主卻沒有更好的法子,而這就是她的機會。


    “難道你認為福芳還會和你重歸於好?”


    趙麓為輕蔑地看她,“或許連婚約都要作廢,這會兒正琢磨怎麽殺了你解恨,你倒悠閑。”


    如果這兩件事都做不成,施家便沒有絲毫用處,將會淪為犧牲品。這一點,不僅趙麓為暗自打算,施清徽亦清清楚楚。


    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開口道:“不是悠閑,而是有信心。”


    她對福芳郡主有信心,對秦衡有信心,否則也不會安然與他們相處這麽多年了。


    趙麓為這才認真打量她一眼。


    是個美人,心計膽量也夠,等他得登大寶,不妨收進後宮好好享用。


    “你有信心就好,盡快解決這件事,時間不多了,別誤了我的大計。”這次說話有耐心多了。


    “還請殿下屆時幫我。”


    “哦?怎麽說?”


    施清徽紅唇輕啟,小聲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趙麓為眸子熾盛起來,看向她的目光更帶了誌在必得。


    原就知道她心思縝密深沉,不料膽子也大,居然願意用性命相搏。


    他舔了舔唇,聲音暗啞,“我會讓他們動手時睜大了眼睛看清楚,這麽一身細皮嫩肉,留了疤可就不美了。”


    眼神在她身上打了個轉,仿佛要將一身似雪白衣燒穿,內裏風光一覽無餘。


    在他如火的目光之下,施清徽心裏有些作嘔,麵上卻還能保持著最溫雅的笑意。


    趙麓為走後,她保持那個姿勢和神情一動不動,直到丫鬟來敲門。


    “姑娘,福芳郡主一天都沒有出門,還在行宮裏頭呢!”


    她方才讓丫鬟去打聽福芳的去向,將人支開了去。


    “我知道了。”


    施清徽聲音冷的很,這讓門外的丫鬟很詫異。


    她家姑娘一向說話細聲細語的,便是對她們下人也十分親切,別提多溫柔了。


    丫鬟想起了外麵的傳言,心裏卻忽然有點替自家姑娘不值,還有點心疼。


    那個小秦公子有什麽好,姑娘放著秦世子不要,瞎了眼才會喜歡呢!


    “姑娘,您別難過,大家都是胡說罷了,等郡主也想通了,別人自然沒什麽可說的。”


    “我說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本是好意勸慰,卻不妨施清徽突然大聲說道,唬了丫鬟一跳,連聲應了個“是”,趕緊跑出去了。


    姑娘果然心情不好,是她多嘴了,失了做奴婢的本份……


    聽到人走遠的聲音,施清徽鬆開握緊的拳頭,指甲嵌進掌心,摳出一道月牙形的深痕來。


    她大口喘氣,攸地又恢複如常,如一汪深潭般的眸子裏,一片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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