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表妹,你們來了。”


    剛跨入殿中,本與福芳郡主一處的施清徽已經迎了上來,盈盈一笑道。


    她的禮儀做派向來為人稱道,明明隻是一個福禮,由她做來卻十分悅目,路子昕亦隨著她的動作看呆了一瞬。


    施清徽今日穿了一身水藍色繡鶯草的折紋衫裙,在一眾或富麗或堂皇的人中顯的分外淡雅矜華。


    果然是這京裏的獨一份。


    路子昕抿著嘴笑了笑,經了上一次的事,怎麽都有些膈應,如何也親熱不起來。


    “表姐來的可真早。”


    施家是沒有伴駕的資格的,施清徽能來,到底還是因了大長公主府的勢。


    “徽姐兒,你們姐妹說說話。”齊氏卻不知兩人之間的事,將自家女兒丟給“好姐妹”照顧,便去了夫人們在的地方。


    福芳郡主亦走了過來,呼啦啦帶了一群姑娘們跟著來了,話題便圍著施清徽和福芳二人,路子昕倒也樂的清閑。


    “你就是路家三姑娘?”


    就在她百無聊賴地摳第三根指甲的時候,忽地一個女聲問道。


    路子昕抬起頭,隻見一個穿了火紅色宮裝的小姑娘正鼻孔朝天地站在自己麵前,眼風兒都沒掃她一眼。


    她便沒有在意,以為是自己聽差兒了,又接著奮戰那根指甲。


    “喂,本公主問你話呢!”


    女聲猛然拔高了不少,怒氣衝衝地,就在路子昕耳邊。


    她一抬頭,方才望天的小姑娘終於施舍了一眼,隻是表情卻十分狠惡,精致豔麗的五官都有些扭曲起來。


    “正是小女。”


    她自稱公主,又是如此年紀,怕就是十分得聖上喜愛的七公主了。路子昕並不覺得自己有和她對峙的家世,因而放過自己的指甲,曲膝行了個禮道,卻並沒有特意點出她的身份。


    “哼”,小姑娘好似沒有注意,隻從鼻孔裏哼了一聲,上下將路子昕打量一番,對旁邊一人道,“長的不過如此嘛,韓均的眼光也不怎麽好。”


    “就是,比公主您差了不知多少。”她身旁的人連忙附和,路子昕識得,是盛國公府的姑娘。


    她在夢裏知道七公主傾慕韓均,但現實中卻沒有聽過這種傳聞,也隻當是夢不可靠罷了,但現在看來,十有八九是確有其事,否則二人向無交集,七公主好端端地,為何特意找上她說這樣一番話。


    正保持微笑地思索著,也不知就怎麽惹怒了七公主。


    “你得意什麽!”她忽地尖利高聲,引的偏殿一角的人俱都望了過來,“趕緊給本公主收了這副惡心的模樣,恬不知恥的東西,還不知道用了什麽下賤手段勾引男人,憑你也敢對著本公主示威?”


    路子昕在腦子裏緩了緩,七公主的意思是:她自認為十分得體文雅的笑是得意,她與韓均能定親是用了下、流手段?


    這個公主的想法可真有意思,莫不是京城眾多有意韓均的世家姑娘都這般作想?


    她慢慢打量了一圈周圍,隻見或連忙低頭掩飾,或幸災樂禍捂嘴偷笑,施清徽她的好表姐,卻是連頭都未轉,似乎沒聽到般,仍舊和福芳郡主小聲說著什麽。


    奇異的是,路子昕隻是靜靜地看著眾人百態,絲毫沒有羞憤之意,在自己沒察覺的時候,話已經慢條斯理地出了口。


    “請公主恕小女愚笨,不大明白公主的意思。小女惶恐,絕不敢示威與您,也不知與您相比,自己又有何可得意之處,公主莫要妄自菲薄。”


    提也未提“手段”這些話,她可不想引著大家都記著。


    若是以往的路子昕,怕是早已經紅了眼落了淚,看來夢裏的事情雖荒誕,不曾想還有磨練臉皮的功效。


    此時路子昕還有心思胡思亂想著。


    “你……”七公主一噎,她並不擅長與人口舌,平日更是沒有必要多說一句話,因而見路子昕與自己年紀相仿,卻絲毫不亂,甚至還說她“妄自菲薄”,七公主一下憋了口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的,漲地臉都紅起來,會的隻有一招,“來人啊,給本公主教訓教訓……”


    “公主息怒。”話未說完,卻忽地被福芳郡主打住。


    路子昕抬眼一看,見她的好表姐終於舍得放了福芳郡主,朝自己眨眨眼,示意她別擔心。


    哦,原來是表姐請福芳郡主幫自己的嗎?不知為何,她心中有些可笑,隻是淡淡地閃過這一句,再沒有諸如感激感動的情緒。


    福芳郡主不是傻子,路子昕與韓均的事是自己親祖母做的媒,還曾言明是路家姑娘極為出色,因而才願意成全侄女的兒子一番相思,七公主那些話,豈不是在打大長公主的臉?


    祖母的心思她略知一二,一是為了補償齊安侯府,尤其是韓均的生母,二是皇爺爺有意重用韓均這樣的後起之秀,韓均便是給天下文人士子立的榜樣。


    再其次,福芳與路子昕關係亦可,方才若不是施清徽拉著她說事情,事情伊始福芳郡主便要出來阻止了。


    “福芳,你這是做什麽,難不成要幫著她?”七公主皺眉,不高興地道。


    她與福芳郡主年紀相仿,輩分雖然大上一輩,二人卻關係甚好,常在一起玩樂的。


    剛剛戳在一旁暗自偷笑的盛國公府的姑娘也跳了出來,煽風點火道:“郡主莫不是覺得七公主和自己關係好,便能隨意插手七公主的事情?還是說,你比公主之尊更尊貴,連七公主都要聽你的話?”


    果然,七公主聞言臉色一僵,一雙怒目瞬間盯著福芳郡主,大有再說一句連她也一起處置的意思。


    “臣女不敢。”福芳淡淡掃了盛國公府的姑娘一眼,警告意味十足,轉而換了恭敬的語氣對七公主道:“今日人多口雜,聖上在太儀殿前祭祀,我輩身為大関子民,雖然沒有資格同去,卻更當誠心祝禱,以求國泰民安。”


    這番話冠冕堂皇又大義凜然,嚇的七公主立時就收了囂張,怒氣也壓下去不少,惡狠狠盯了一眼路子昕,“算你走運,看本公主以後怎麽收拾你!”


    路子昕便真有些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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