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晚間,路子昕便吩咐兩個丫鬟,收拾好了東西早些睡,明日清晨還要早起去莊子上。


    青檀聽了,更是奇怪。


    怎的先前一點兒也不曾聽姑娘提過,無緣無故的就要去莊子上摘枇杷呢?往年姑娘還備懶的很,說:“日頭大的很,沒的曬暈了過去,不大想去”的。


    但她也沒問,隻手腳麻利的收拾了兩套換洗衣裳,又帶了些解暑的藥材、常用的器具等物,一塊兒打包好,服侍路子昕梳洗睡下後,也自去休息了。


    第二日清晨,在齊氏的囑咐當中,路子昕便帶著五六個丫鬟婆子出了門,去了京城南郊與齊家相連的那處莊子上。


    正是三伏天氣,哪怕太陽還未升起,也叫人心裏身上都有些熱的難受。


    路子昕心中有事,更是越發覺得燥熱起來,不耐煩端坐在那車裏,讓青檀掀了車簾要看外頭的景色。


    夏日裏草木繁盛,隻見一路上鶯飛草長,田野裏俱是碧青色的稻浪,路旁還時常能看見一小片不知名的藍色小野花,有風迎麵,卷了簾子上下翻飛舞動,頓覺涼爽不少。


    路子昕深吸了一口氣,胸腔中便滿盈了青草的甜香。


    這才覺得心中輕快了些,癡癡望著外頭,不知見到琛表哥會是怎樣一番情形。


    她這模樣,落在青檀眼裏,卻更加深了懷疑。


    若果真是想來摘枇杷的,依著姑娘的性子,早已歡欣雀躍地蹦上三尺高,何至於一副眉頭輕皺心事深沉的形容?


    想起昨日是綠香回的話,便轉頭去看。


    她這一動作,嚇的綠香立時又垂下頭去,不敢抬眼對視。絲毫沒了往日活潑可愛的樣子,倒像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


    青檀心中存了疑,垂下眼角擺弄茶水,心思卻是百轉。


    “姑娘,吃些東西罷,早間吃的不多,回頭餓了傷胃。”


    她揭開點心盒子,對路子昕道。


    “嗯。”路子昕斜倚在車廂壁上,趴在車窗處點點頭,隻瞟了一眼,也沒看清是什麽,拈了一塊就吃。


    剛一入嘴,才知道是自己不大愛吃的薄荷香糕。


    這東西她最怕吃,偏偏齊氏和青檀都說夏日裏吃了最好,能發汗解熱疏理肝氣,廚房裏三不五時也要做一盤子出來,非要看她吃上一兩塊才可。


    路子昕眉頭皺的更深了去,覺得那一股子清涼涼的怪味直在口中打轉。


    她正張嘴想吐,馬車忽的一個顛簸,頓時咽了下去。


    “姑娘,喝茶。”覺得五髒六腑都是那個味兒,正要瞪青檀,她卻遞了一盞茶過來給路子昕漱口。


    繞是綠香此時也捂了嘴,卻不敢笑出聲來,隻小肩膀一點一點的,忍的煞是辛苦。


    便是姑娘,有時候也要被青檀姐姐管著呢!


    路子昕將兩個丫鬟一人瞪了一眼,收回目光,接過青檀手上的茶漱了一口,亦沒了心思惆悵,端坐了身子與她們說些閑話。


    “綠香,你那一件冬襖到底做的如何了?眼見著今年已快過去一半,別是連個袖口還未做成罷?到天冷了我可再不管你的,凍的發抖也別跟我說,青檀也不準幫她。”


    她狠狠“報複”綠香的取笑。


    這個丫鬟,除了在吃食上麵有些本事,其他一概不懂,尤其是女工,用“一塌糊塗”來形容也不過分。


    果然綠香頓時拉了一張圓潤地臉,不敢再笑,“姑娘,你是最好的姑娘了,難不成真忍心看著奴婢受苦?姑娘……”


    那小模樣,別提多可憐多無辜了,路子昕與青檀看的就是一笑。


    正說話間,聽見趕馬車的何叔“籲”了一聲,接著馬車又往前走了兩步,便停住不動了。


    青檀探頭去看,原是到了莊子上。


    她與綠香先行下車,再一左一右扶了路子昕。


    莊頭早帶了人出門來迎,於是主仆一行人便進了院子裏頭,一番收拾打點自不用提。


    都安頓下來的時候,已是快到晌午了。


    吃過飯,外頭烈日炎炎的,連最惱人的蟬鳴都收了聲,昏沉沉躲在枝丫間。


    青檀便勸路子昕也歇一覺,待日頭小些再出門去摘,也不必非急在這一時。齊氏也說過,若趕不及回來,在莊子上住一晚也使得,隻必要派人回去說一聲才行。


    路子昕應了,合上眼睛假寐,青檀便在一旁執了扇子給她扇風,過了會子見她睡地熟了,才輕手輕腳地帶上門走了出去。


    綠香本在廚下搗鼓一盤子糕點,青檀徑直進來,喚了她出去。


    “青檀姐姐,怎、怎麽了?”她擦了擦手上沾到的麵粉,有些不安地問道。


    青檀臉色很冷,望著她訓道:“還不說?非要我去找姑娘問嗎?”


    她不能詐主子,想要拿住綠香還是十分容易的。


    果然綠香臉一白,喏喏道:“我不是有意要瞞你的,是,是姑娘不讓說。”


    她心中本就有些忐忑,怕自己一個人護不好路子昕,於是便將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出去,隻瞞了桐雨那句“我家三少爺對你們姑娘有意”這話。


    可青檀是什麽人?她與綠香不同,早便知道齊琛的心意,隻是姑娘自己看不見,萬沒有她們奴婢點破的道理,那豈不是將好好兒的姑娘帶壞了去?


    且她又知道,姑娘既和齊安侯世子定下婚事,裏頭必然有些緣故,但主子怎麽也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瞞著家人,私下來見三表少爺。


    現如今滿城都在議論這一樁婚事,若被有心人瞧見,姑娘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怎麽這般糊塗!居然敢替外人傳話進來了!”青檀對著綠香額頭就是一點,恨恨地說道。


    當下卻也知道一味罵她不管事,抬腳就往路子昕屋中走去,也顧不得主子方才還在歇晌了。


    她必要勸住了姑娘才行的!


    綠香聽她語氣,還沒想到這件事到底有多嚴重,隻是心中莫名地害怕更多了起來,亦步亦趨地跟在青檀後頭,也想要去幫忙再勸一勸姑娘。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推開門隻見裏頭靜悄悄的,一絲兒聲響也無。


    青檀心中一個“咯噔”,知道不好,小跑著進了裏間。


    隻見榻上空蕩蕩的,哪裏還有她家姑娘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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