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殷九野接住靴子,靖遠侯單腳跳跳進房中,喝罵道:“小王八蛋你撒手!”


    “好嘞。”殷九野手一撒,將鞋子扔到牆角。


    靖遠侯氣得吹胡子瞪眼,抓了手邊什麽事物就衝殷九野砸過來:“老子叫你放開我閨女!”


    “那不行。”殷九野扣緊溫阮手指,厚顏無恥地說道:“我與阮阮兩情相悅,靖遠侯您若要棒打鴛鴦,便是迂腐頑固,不通人情了。”


    靖遠侯金雞獨立地站著,詫異地問:“你叫她什麽?”


    “阮阮。”


    “我阮你妹,我阮你大爺,你他娘的,你給老子滾過來!”


    靖遠侯單腳跳攆著殷九野滿屋子跑,溫阮悄眯眯地將靴子撿回來遞給老父親,然後又悄眯眯地退出了房間。


    她站在小院子裏,聽著後麵暴怒的老父親破口大罵,還有阿九三不五時地氣老父親兩句,然後抬頭看看天,彎著唇角長出了一口氣。


    一夜沒睡,此刻心弦頓鬆,疲憊感席卷而來。


    溫阮眯了眯眼睛,準備回去好好補個覺。


    回去的路上,溫阮突然想起,在阿九消失不見的那段時間,靖遠侯故意在路上堵了太霄子,還給了他一個耳光。


    當時溫阮隻想趕緊找到阿九,沒有對靖遠侯此舉多作深想,隻以為他是給自己出氣撐場子,警告太霄子不要對阿九下黑手。


    可現在回想,溫阮卻覺得沒那麽簡單。


    在那個時候,靖遠侯就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阿九是生是死,來射箭的人又到底是誰,靖遠侯他都要將此事算在太霄子頭上。


    或者說,是算在三皇子頭上。


    溫阮慢慢站定,回頭看了一眼漁樵館。


    也許在那時候,靖遠侯就已經知道射箭的人是任一貫任公公了,所以才趕緊找太霄子當替罪羔羊,將任一貫遮掩下去。


    因為任一貫明麵上仍是陛下的人,動三皇子的人總好過動陛下的,這點利害關係很容易算清楚。


    可是,靖遠侯他是怎麽知道任一貫的呢?


    溫阮忽然覺得,她這位插科打諢如個村夫的老父親,心思深不可測。


    “溫姑娘。”溫阮聽到有人喚她,也就回了神。


    回頭看去,是紀知遙。


    “安陵君。”溫阮問好。紀知遙走過來問道:“你怎麽站在這兒?我聽說陰公子回來了?”


    “嗯,多謝安陵君掛心。”


    “箭手抓住了嗎?”


    “沒有,讓他跑了。”


    “跑了啊,對了,我去打聽過了,鄭羽一直在軍中沒有離開。”紀知遙納悶道:“這就奇了怪了。”


    “阿九並非是被安陵君所說的箭術高手所傷,他此刻並無大礙,所以可能是安陵君料錯了。”溫阮緩聲道。


    “不可能啊,那看過那些箭頭所造成的痕跡……”


    “安陵君。”


    溫阮打斷他的話,慢聲道:“阿九平安無事,便是萬幸,至於箭手是誰,我相信我父親和兄長一定會傾力緝拿,多謝安陵君一番辛勞了,今日回去我便著人備下厚禮送去將軍府,以謝過安陵君。”


    紀知遙從溫阮的話中聽出兩個意思。


    箭手之事,她讓自己不要再插手,靖遠侯府會去解決。


    保持距離,她跟自己的關係依然隻是“溫姑娘”和“安陵君”,再也進不得一步。


    紀知遙靜靜地看了溫阮許久,最後也隻是說:“謝禮就不必了,姑娘保重。”


    溫阮點點頭,行禮回府。


    紀知遙望著溫阮緩步離去的身影,低下了頭。


    他承認自己依舊不喜歡當初那個總是纏著他,鬧著讓自己娶她的溫阮,那個溫阮聒噪吵鬧,有勇無謀。


    可此刻這個溫阮,他想喜歡卻沒資格了。


    咂了下舌,紀知遙背著一隻手離開。


    溫阮回到府上,還是讓人準備了一份禮物送去將軍府,她不想欠紀知遙任何人情,所以該有的禮節一應周全,絕不拖賴。


    溫北川看著她在庫房裏挑揀物件兒的樣子,笑問道:“陰公子以前幫你也多,怎不見你謝他?”


    “我謝了啊,口頭謝的。”溫阮笑道。


    “小妹,你若真喜歡他,他也喜歡你,不如叫他早些上門求親吧。”


    溫阮回頭看溫北川,有些疑惑。


    “怎麽了?”溫北川問。


    “我以為大哥你會有門第之見。”溫阮笑道,畢竟陰九隻是個門客,她以為像侯府這樣的門庭,大哥起碼會先給阿九安排一個官職,不說門當戶對,至少有份官職在身。


    溫北川走進庫房,挑了柄玉如意放在禮盒裏,笑道:“我若有門第之見,一開始就不會讓你跟他走那麽近了。朝中為官固然好,但食天家俸祿,就得為天家做事,卻是一道束縛,如今這樣,你們二人逍遙自在,不也挺好?”


    溫阮笑著將禮盒蓋好,又裹上綢緞,隻說,“大哥心胸開闊。”


    “但有一點啊,你們成婚之後不要離京,就住在京中,否則就算我答應,爹也不會答應的。”溫北川點了下溫阮的額頭,“他舍不得你。”


    溫阮卻惦記著阿九身上還有一塊皇後的玉佩,垂眸笑說:“不著急,我也還想在府上多留些日子,多陪陪兩位哥哥和父親。”


    “小妹懂事。”溫北川拍了拍桌上的一堆禮盒,“這些差不多了,我著人送去將軍府,你要去嗎?”


    “不去了。”溫阮搖頭。


    “那你好生歇息,一晚上沒睡,眼圈都熬青了。”


    溫阮好好地睡了一覺,二狗子趴在她床邊打盹,呼嚕嚕地打著呼,睡得迷迷糊糊間,還翻進了溫阮的懷裏,腦袋蹭在溫阮的胸前,實在是小黏人精。


    她睡到一半,被府上丫頭急急喚醒,“姑娘,快醒醒。”


    “怎麽了?”溫阮問。


    “宮裏傳話,讓您進宮去。”


    “又進宮?”溫阮皺眉。


    “這次不一樣,這次大公子也在,姑娘放心。”丫頭忙伺候著溫阮洗漱更衣,一邊忙活一邊說:“轎子都在府門口等著了,姑娘我們可得快些。”


    溫阮料想這回進宮是為了昨夜放箭之事,揉了揉有些發沉的腦袋,起身梳洗,換衣上轎,再度進宮。


    這次見陛下是在禦書房,大哥也在,他看到溫阮時,衝溫阮點點頭,示意她不必緊張。


    溫阮走進去,發現三皇子也在,就坐在禦案下方的椅子,旁邊站著的是太霄子。


    “阮阮。”陛下親切地喚道。


    “臣女見過陛下,陛下萬歲。”溫阮照例行禮,行禮時,小心地看了一眼侍侯在陛下身側的太監,果然不是那個滿臉雪白的老太監了。


    “起來吧。”陛下抬手,問:“聽說你昨夜險被小人暗箭所傷,可有嚇著?”


    “回陛下,不曾,多謝陛下關心。”


    “可知犯事者何人?”


    “回陛下,不知。”溫阮回話。


    陛下笑了笑,說,“你大哥……懷疑是太霄真人。”


    溫阮伏首:“大哥的懷疑自有他的道理。”


    “溫北川,你倒是說說你的道理。”陛下喝著茶,似是很隨意地問道。


    溫北川拱手:“昨夜小妹遇刺之事,除了溫府之人,所知者甚少,臣不知太霄真人是如何知道的。”


    陛下看了太霄真人一眼。


    太霄真人執拂塵行禮,道:“貧道偶然聽說。”


    “偶然聽說,那太霄真人為何要大張旗鼓地率人四處搜查?”溫北川又問。


    “溫北川,你讓你小妹說。”陛下打斷他的話,“此事事關阮阮,孤聽聽她的看法。”


    溫阮半低眼簾,暗想,陛下你說得這麽好聽,不就是認為我不如我大哥聰明,這髒水不那麽容易潑到太霄真人身上?


    那你可要失望了。


    溫阮抬首,看向太霄真人,笑得柔婉又清麗:“臣女也奇怪,昨日我險被人射殺,幸得府中護衛舍身相救,才算無恙,此事太霄真人是怎麽得到消息的?得到消息後,又為何那般上心,四處找我那小廝?”


    太霄子說:“貧道隻是見京中守備四處尋人,出於好心,從旁相助。”


    “那京中守備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溫阮笑道,“我自覺身份低微,不宜拿一身之事驚動京中守備軍,便也不曾報官,京中守備卻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清楚地知道我是被利箭追殺,也知道我的小廝為了護我受了傷,這便奇怪了,難道是有人向他們通風報信?”


    太霄真人回身看溫阮:“姑娘是想說,此事是貧道所為?”


    “您言重,太霄真人您身為得道之人,我不敢有此揣測。”溫阮低身福禮,又說,“我隻是不理解,太霄真人昨夜那般心急是為什麽,我與您實在算不得親密之交,相反,我們之間多有齟齬。”


    溫阮說完,眸光輕轉,不卑不亢地看向文宗帝,頗有禮教卻絲毫不讓地說道:“臣女想不明白,還望陛下聖裁。”


    文宗帝看了溫阮一會兒,慢聲問道:“依阮阮話中之意,可是想說,昨夜放箭之人就是太霄真人,事後他四處搜尋,是為了殺人滅口?”


    溫阮恭順地說道:“臣女隻是不懂,太霄真人與此事有何關係,值得他如此上心,不惜辛勞一夜,到處找人。”


    溫阮似是恍然大悟般地想起了什麽似的,疑聲道:“啊對了,太霄真人與盛姑娘感情甚好,莫不是為了給盛姑娘報仇吧?”


    這鬼話連旁邊的三皇子都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喝了口茶,強壓下想翻白眼的衝動。


    暗閣裏的皇後娘娘就不一樣了,皇後娘娘的白眼翻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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