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鞏式語氣開場,周潤發之賭神氣勢登場,這個複雜的綜合體就是池向向的公公狄鬆洲。


    狄鬆洲今年五十九歲,科技界鼎鼎有名的大佬,有名到狄小池在幼兒園喊一嗓子,我爺爺是狄鬆洲,整個s市都要抖一抖。


    狄耀的長相與氣質一頂一,大部分都來自父母的良好基因,狄鬆洲到這個年紀,外貌與身材保養的非常好,一頭短發,黑白交雜著,配上睿之微笑,一點都不顯老。身材高挑精瘦,氣質絕佳,像壇陳年好酒,處處散著魅力。


    他骨子裏又帶點幽默,與之交談身心充滿舒暢。


    池向向對公公有親切感,礙於太陌生了,又有點忌憚他。


    他非常忙,公司基本不大管,一年有三分之二在世界各地小住,她和狄耀結婚時,公公正在南極洲,聽說斷了電,凍成了條冰棍,恢複聯絡後,她已經挺著四個月的肚子了。


    狄鬆洲一回家,看到自己兒子娶了老婆,有了孫子,驚的可以。當時老母親病危,不久與世長辭,事情非常多,沒來得及和兒媳婦培養感情,中途又出了一趟差,這期間,聽說兒媳婦大著肚子跑了,過了不久,又傳來親兒子跑了的消息。


    狄鬆洲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趕回來時,局麵已經輪不到他做主。


    池向向性情軟,僅見過幾麵,但可以肯定,然而,狄耀看著內斂,默不作聲,實則是個非常不好惹的。


    孩子出生至今,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敢接近池向向母子。


    這算是對做公公婆婆的一種教訓。


    狄鬆洲心知肚明,從來不是個合格的家長,對池向向有歉疚,一番話,真心實意的講的池向向哽咽出聲,來往的路人都莫名的看著,她不在意周遭的一切。


    狄鬆洲替所有人向她道歉,遙不可及的大財團領導人的公公低聲下氣的,這本是個反差,她也知道,狄鬆洲和顧黎清分居十幾年,更加沒有參與其他狄家人對自己的排擠行為,但他所表現出的大家長坦認胸懷,頗為觸動人心。


    “狄耀媽媽性格偏執,有點強勢,你是個好孩子,所以,包容了她很久。除夕那晚,她的行為十分惡劣,我氣怒了很久,也責罰了在場所有的人。狄家說起來是名門望族,品行深厚,卻幹出這種事,向向,爸爸跟你道歉。”


    池向向承受不起的搖頭,想說事情過去了,可話到嘴邊卻假客套不出來,那天晚上是除夕啊,狄耀沒能趕回家,她真的很難受,然而,擊垮的她是顧黎清,她的婆婆在闔家團圓的日子裏,把狄耀的前未婚妻領回了家。


    他的前未婚妻是家族聯姻的產物,因為奶奶臨終遺言而取消的婚約,池向向實際上是老人家彌留之際給孫兒做的最後一件事,她以前不了解,以為是奔著肚子裏孩子去的。


    當那個女人像個真正女主人的被狄家所有人看重時,池向向徹底崩潰了,被傷的體無完膚,如果不是狄耀以螞蟻搬家的耐心陪伴她這麽久,這段婚姻早到頭了。


    “上個月是奶奶的生日,狄耀和奶奶關係有多好你應該知道,第一年,他都沒回去。”


    “上個月?”池向向一陣心酸翻湧,對於狄耀,她總是後知後覺,他的性格固然內斂,她就沒責任了嗎?


    “向向,說這個不是想讓你難過。現在家裏沒有哪個懷疑你在狄耀心目中的地位,盡管回去,給我們一個機會,也給狄耀一個機會?”


    池向向被說的不好意思,好像當初在大除夕夜趕她出來的人都期盼著她回去似的,她知道不可能的,但現在,她有狄耀,什麽為難都不怕。


    .


    這次跟狄鬆洲過來的,還有狄家一個資曆深的老司機,其實也不老,五十不到,個子矮矮的,臉上掛著敦厚的笑容,他把車上的禮物搬下來後,額頭熱出一層薄薄的汗,池向向找了新毛巾給客人擦臉。


    “秦叔叔?”之所以是疑問,因為印象不深。


    “少夫人,您好。”


    這聲少夫人在狄家基本無人叫的真心,池向向看出了秦司機眼中的真誠,她沒骨氣的受寵若驚起來。


    另一頭,狄鬆洲一進池向向家門,先把劉素眉給轉的沒脾氣。


    主動承認對池向向不周的錯誤,喋聲道歉個不停,再獻上一堆珍貴的膏藥,甚至裝來一隻藥木材質的泡腳桶,一口一個親家辛苦,真心實意的叫人挑不出刺來,最後,當他抽出一箱鮮活的生鮮後,劉素眉感覺到了這親家的威力。


    “菜市場新買的,中午我親自下廚,親家你就好好休息。”


    “這哪行,親家出去坐著。”劉素眉簡直被嚇到了,再有氣,也不能讓初次上門的客人給自己做飯的道理。


    狄鬆洲真的不見外,客氣的把劉素眉往外請。


    “歇著!歇著!親家就當給一個機會,讓我討好下產下孫子居功至偉的兒媳婦。”


    能不給機會麽,自己身份擺的低,把池向向捧的這麽高!


    狄鬆洲雖是老臘肉了,但帥哥老了,依舊是帥哥,走出去都能招小姑娘,劉素眉不好和男親家左右拉扯,被客人趕到客廳,不一會兒,廚房傳來精幹有力的奮鬥聲,簡直天生是他地盤似的。


    得,這兩人真不愧是父子。


    當初狄耀回來,也是在家收拾,拖地,做飯,指東不向西,唯一的不同的是,狄耀不喜歡用嘴巴說,這個狄鬆洲可是行動語言雙管齊下!


    狄鬆洲能不急迫麽,大半年沒見著孫子,此時,孫子在人家家裏呢,不表現好點,怎麽把人帶走?


    .


    狄耀對他父親親自過來並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好像意料之中的,沒有任何驚喜。店裏的事情弄妥後,他提前回家。


    開門即看到廚房裏忙碌的男人身影,狄鬆洲黑白混合的短發利落又精幹,整個背影與小廚房格格不入。


    池向向抱著孩子,很無奈的看一眼廚房,再看狄耀,眼神在說,我攔不住公公的熱情。


    狄耀嗤笑一聲,安撫她:“他手藝不錯。”


    這點池向向也猜到了,否則,親家上門,反客為主,動用主家的廚房沒點底氣幹不出來。


    然而,她知道狄鬆洲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居家。


    在狄家,很少有人樂嗬嗬的跟池向向分享人生經曆,甚至沒有人和她聊天,狄鬆洲每次回來,她都很開心,他是那個例外。


    但狄鬆洲在家中不會呆到超過兩天,又拎著行李被朋友們招到了五湖四海。


    有時候,甚至了無音訊。


    所以,狄耀和他父親關係一言難盡。


    .


    快至中秋,月亮越來越圓。


    濱江公園正在進行燈會展覽,狄鬆洲一心撲在狄小池身上,聽池向向一提,立即就要帶著所有人去玩兒,劉素眉懶得和客人應付,直接推了轉上麻將桌了。


    於是,一家四口,祖孫三代齊齊看燈會去了。秦司機自然也隨行,沒見過小小少爺的他,高興勁兒不比做親爺爺的少。


    狄小池像個王子,被突然冒出來的兩爺爺輪流頂在肩上,指哪去哪。


    池向向和狄耀落在後麵,她悄悄問他,是不是跟那邊提了她決定回去的話,要不然公公怎麽來的如此巧合。


    “提了。”


    “怎麽提的,說我要回去了,叫他們來接?”這太公主病了吧。


    “不是。狄嫆來時我跟她說過,不準打攪你。所以,他們沒敢來。爺爺一直打電話催,昨天,我跟他鬆了口。”


    狄耀話這麽有威力,叫他們不來就不來?


    此刻,白色蘑菇造型的燈下,他的臉被印的夢幻,池向向的幸福也變得夢幻了。


    “他們怕你?”她對狄家人員之間的關係了解的太少了。


    狄耀溫柔笑笑,攬著她的腰穿過藍色的時光隧道,“算是吧。”


    “為什麽?”爺爺,父母姐姐全部怕他,總有理由,而且狄耀不像個惡人。


    “因為全家人都怕奶奶,我是奶奶最喜歡的那個,她不在了,威嚴卻傳給了我。”


    這是笑話吧,一定的。


    .......好冷。


    狄耀果真先行憋不住的笑了,他的腳步緩慢,摟著她在人流裏散行,燈會並不多好看,好看的是人心,池向向五彩斑斕完全照亮了他的人生,她停在草地上一把把撐開的“傘”裏,拉著他不肯走。


    “來嘛,我們的第一張自拍合影。”


    狄耀很少自拍,覺得動作傻兮兮的,池向向打開自拍杆,手機裏出現的兩個人竟然出奇的好看,她嘴角兩邊微微上揚,一這麽笑狄耀就受不了,想按按她的嘴角,當哢嚓聲響起,他猛地側頭親了那裏。


    池向向懵了,嘴角邊的溫度離去,她看到屏幕裏留下了完美的側吻殺。


    .


    各種燈盞沿著濱江公園綿連不絕,走了好多路,大人們興致還錯,小朋友全程僵臉,可見對燈盞並沒有興趣。


    到了恐龍園,栩栩如生的大恐龍,通著電,張大口吼吼叫著,搖擺著身體。


    狄小池找到了興奮點,小嘴裏張著,看的口水都流了下來,他一點不怕,不願意被大人抱走,爺爺身手矯健,看完一隻後迅速跑向下一隻,狄小池喜的哈哈叫,小手把狄鬆洲的白發都扯了幾根下來。


    老司機感動的大笑,家裏添個孩子就是不一樣,能留得住人心,以後先生說不定常住家中不走了。


    狄耀小時候也可愛,但性子沉,這回和池向向一結合,生的孩子果然擺脫了沉悶的性格,狄小池活潑的像隻猴,也會哄人,看了幾隻恐龍,就對著爺爺學龍叫了。


    “吼——————吼——————-”小奶音的真是有模有樣!


    狄鬆洲笑的臉上堆砌了一堆皺眉,平時他很少這般大笑,這回是真忍不了,他對著秦瀚自誇。


    “看到沒?我孫子,八個月的身子十歲的智商!”


    老司機完全同意這點。


    倒是旁邊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滿臉不高興的走過去了。


    池向向聽了肉麻,狄小池吃飼料也長不到十歲的智商啊。


    人流眾人,狄小池關注點也異常,不一會,爺爺就帶著他轉不見了。


    脫單的夫妻兩人樂的自在,池向向拍了好多照片,狄耀上鏡,任何一個角度都是畫。


    燈會的造型眾多,五彩斑斕著,江邊的風,江邊浪,匯成夏夜的詩。


    池向向的關注點和狄小池一樣單一,她永遠隻關注下一個美食點在哪裏,經過燒烤園,五毛錢串著四塊小指甲蓋大的豬肉丁,一下烤了十串,狄耀嚐了一口,味道還行。


    五塊錢吃完後,恐龍園逛完了,到了終點出口,遊樂場亮著五彩的光芒就在對麵,小吃攤在兩邊排成了長龍。


    “過去瞧瞧。”狄耀知道她饞,挽著她的手直奔美食街。


    這種擺攤設點的美食街永遠隻有街名副其實,美食嘛,看不下去,那個臭豆腐味道特香,用的油和鍋黑拉拉的特別倒胃口。


    狄耀把池向向從臭豆腐攤上拉開,正好旁邊一對正在吵架的小夫妻,女的要吃過橋米線,男的不耐煩遊戲還開著得趕緊回家,兩人一陣撕鬧。


    “看到沒,老夫老妻,可怕的是他連陪你吃過橋米線的耐心都沒有。”


    這話含沙射影,狄耀聽出來了,他笑的特別無奈,雙手按住她的肩,把人固定下來。


    “前麵的長沙臭豆腐,你真的要?”


    “臭豆腐都那樣啊。”池向向忽而咯咯壞笑,她並不想吃臭豆腐。


    “想做什麽?”狄耀笑著往後退,察覺到了她的壞意圖。


    “唱個歌給我聽。”


    旁邊一家街頭卡拉ok設備正經營的熱火朝天,男男女女圍在長凳上聽歌,美食街上的唯一娛樂,可惜,好歌手寥寥無幾。


    池向向想知道狄耀磁性的嗓音唱歌會是什麽樣子,但萬萬沒想到畫風是這個樣子的!


    江水徐徐,濤聲拍岸。


    一塊不甚清晰的投影,一支舊舊的黑話筒,他的優秀給一切都提升了品質。


    音響不再粗獷抗議,每一個節奏都在他的控製中,從音響裏飄出的歌曲美妙又磁啞:


    一元複始,雙喜臨門,三陽開泰,四季平安,五子登科,六畜興旺,新年新希望,十全十美......


    歌詞一出,池向向雞皮都起了來,六畜興旺都出來了,完全的祝福之歌,卻沒有喧嘩討巧的喜跳,反而十分舒緩的調子,一句一句,娓娓哼來,尤其□□部分:說一聲恭喜啊恭喜啊發財,就請你紅包啊紅包啊拿來,祝你在新的一年人見人愛,每一天都充滿光彩。


    她聽到街上的人為之尖叫。


    狄耀的嗓音好蘇,那個彩的尾音拖得一陣長,然後,突地一個上提,蘇的人骨頭都麻,街上的人全部紛紛翻口袋好想給他紅包。


    池向向大叫著好好,迷的臉蛋酡紅酡紅!


    狄耀月色下迷離的眼眸壓著星光,輕輕瞥了她一眼,音樂□□到了,就這麽直直的,蘇蘇的對著她唱。


    街上的人好羨慕的望著她,池向向也成了舞台中心,大家都知道這男人是她的。


    狄耀讓她想到過年時到各家各戶恭賀的獅子,一陣狂舞後,人們紛紛塞錢討福,這首歌詞簡單接地氣,朗朗上口的曲調,人人都跟著他哼。


    池向向也哼,雖然從來沒聽過這首歌,但為之傾倒,為狄耀,也為歌曲快樂的本身。


    她以為狄耀該唱那種讓人聽不太懂的英文歌,旁人都如癡如醉的望著他耀眼的樣子,不可褻玩。


    然而,他融入了凡塵,祝人家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廣進達三江。


    池向向感動的衝入場中,後抱著他的腰,旁若無人的貼著他的後背,輕輕隨著音樂左右晃動腳步。


    這輩子,都忘不了這首歌,亦如他寬實溫暖的背。


    隔著一張綠色鐵絲網的道路上,停著一輛車,外麵歡樂的歌曲在車廂裏聽的清晰。


    狄鬆洲看著人群中顯眼的兒子,一轉眼,長這麽大,自己做了爸爸,他的眼眶發酸,時光飛逝不覺後悔,此刻,卻淌熱淚。


    老司機嗓音啞啞地問他:“有多少年沒聽阿耀唱歌了?”


    狄鬆洲控製了下鼻音,沉沉道:“十五年。”


    老司機觸歌生情,感歎不止。


    “真快啊,十五年。老太太七十歲生日,他選的這首歌,把老人哄的多開心,當時才十二歲,轉眼,開始哄老婆了。”


    “我有愧他。”


    黑暗的車廂中,狄鬆洲澀淚縱橫,長孫在他懷裏睡得迷糊,肉肉圓圓的臉和狄耀小時候一模一樣。


    “最近常回想過去,想的越多,心虛越多。老秦,我真的老了。”


    “他現在有少夫人,你已經不重要啦。”老司機唏噓的看著人群裏的耀眼男女。


    狄鬆洲被逗笑起來,暗燈下,淚痕泛著光,欣慰地。


    “阿耀比我珍惜時機,關鍵時刻先奪回了向向的心。”


    老司機讚同的點頭,忽然,又為難的聲音:“少夫人這趟回去,能緩和你們父子關係再好不過,她很活躍,您也得努力啊。”


    狄鬆洲沉痛,目光看向遠處。


    “是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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