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是醫術大家,想要屍體不腐不化自然簡單,隻是……子午馬想起在墓中溫行風說過的話,當時他說溫家的老祖宗希望有招一日能將他救活。


    溫良玉緩緩站起身子,說:“溫家先祖確實一直口口相授,相信醫術總有一天能令人長生不死,令屍者複活。”


    “我們也謹遵訓誡,若有一天真發展到那個程度,溫家子孫便用這種醫術複活先祖。”


    爺爺聽了,卻是搖搖頭道:“荒唐!”


    “兄長教訓得是,不過我們醫者,自然是以長生不死為醫術的最高追求,先祖們有這種想法也不為過。我們兄弟三人雖不盡信長生之說,但身為溫家子孫,又豈能不聽先祖訓誡。”溫良玉說道。


    爺爺思考了一下,似乎也不無道理。


    這番話卻引來溫行風的鄙夷訕笑:“說得好聽,你們溫家十幾代人,就透著一股肮髒和貪婪,就是一群披著羊皮的豺狼!”


    “溫行風,你夠了!”


    “我現在就一掌劈死你!”那溫友銘已經闊步朝著溫行風衝了過去。


    溫行風劍撐著地麵,屈膝跪著一動不動,他的眼神裏沒有一絲退怯,有得隻是冰冷和寒意,竟和那冷凝香一般深邃幽遠。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突然刮來一陣陰風,直讓人打起冷顫,仿佛掉進了冰窟窿一般。溫友銘一抬頭,就見一雙血窟窿正盯著自己。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那是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以至於不能稱“它”為人,因為完全不像人,隻覺得那是一團像肉又似血的怪物。在最頂上有一顆腦袋,模糊浮現出五官,兩個眼窩或凸或陷,沒有眼珠。


    “這是個什麽東西!”


    “我、我的媽呀,是血屍!”半半仙的聲音透著一股恐懼。


    在場的爺爺和溫家三個當家都明白他這聲音裏的恐懼,因為他們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煉得已經不具備人形的血屍。


    那血屍瞪著兩個窟窿眼,扭著身子看看眾人,然後張開幽深的血口一聲怒吼,地上立刻掀起一陣陰風,直吹得周圍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家丁都被這血屍的氣勢所震懾,紛紛抱住頭趴在地上,一片哀嚎連連。子午馬也頭一次見到這麽恐怖的東西,他坐在地上,雙眼卻直勾勾地離不開那血屍。那半半仙還在站著,卻是從腿到腳都在打哆嗦。他們都想跑,可是連跑的勇氣都拿不出來。


    這時就見爺爺紮著馬步,頂著迎麵而來的陣陣陰風,腳下步罡踏鬥踩出一個七星步,手中紙扇猛然一扇。一股純陽正氣頂著這股陰氣迎頭而上,直擊到那血屍的身體。


    隻見那血屍的身體一凹,它那雙血窟窿眼低下看了看,然後轉向爺爺一聲戾吼,這吼叫聲竟有些龍吟虎嘯的味道,周圍一陣沙石翻滾。


    子午馬看爺爺對它這聲戾吼不為所動,不過從架勢上卻已看出他是全心應戰,不敢有絲毫怠慢。踏足江湖以來,他還是頭一次見到爺爺這麽認真,看來這血屍絕不是唬人的假把式。


    溫行風踉踉蹌蹌站起來,仰頭又是大笑:“哈哈哈,看來我命不該絕,今天你們是要不得我這條命了。”


    溫家人將一個“恨”字咬在牙根裏,若不是這來勢洶洶的血屍護在他身前,恐怕他們早上去一掌將他斃命。


    此刻,那血屍瞪著爺爺,似乎與他卯上了。它猛然一縮身子,給人一種兔子蹬鷹的感覺,子午馬明白這個姿勢,這血屍似乎是準備朝爺爺撲上去,他慌忙喊道:“爺爺小心!”


    就在那血屍想要衝爺爺撲過去的時候,林子深處莫名傳來一陣鈴聲,血屍聽到動靜先是一怔,然後整個身子又緩緩鬆弛了開。他扭轉身子一下卷起溫行風,紅影一躍消失在了林子裏。


    看到那血屍逃走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半半仙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拍著胸口說:“我的媽呀,嚇死我了,這輩子還從來沒見過那麽嚇人的東西。”


    同樣的,子午馬心裏也是如此,即便第一次在墓穴裏看到那幹屍時,都沒覺得這麽恐懼,總感覺從身體到心神都被那血屍給抓住了,隨手就會被它撕裂。


    爺爺微微蹙著眉頭,卻是長長歎了一口氣,他轉過身看看子午馬,關切地問道:“小友,沒事吧?”


    子午馬受到驚嚇,連連咳嗽了幾下,笑笑說:“爺爺,我沒事。”


    溫良玉他們彼此麵麵相覷,一聲哀歎。


    溫行風被那血屍劫走以後,溫家便再也沒出什麽亂子,溫家的先祖也被重新安葬回墓穴。就連溫老爺子的屍體也被縫好,葬回了墓中。


    至於那血屍和林子裏傳來的鈴聲到底是什麽來曆,溫家人也不知曉。隻是爺爺告訴子午馬說,那鈴聲是攝魂鈴,用來役使僵屍的。子午馬便明白了,鐵定是溫行風的同夥。溫行風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鬼才,必然是結識了不少奇門邪術中人。


    隨後他們在溫家又休養了兩天,爺爺決定啟程去川西。子午馬知道,爺爺還是打算追蹤他師弟的下落,想來他身上必定有治愈他們的關鍵之物。


    這日清晨,溫良玉送他們到鎮子外的路口,然後對爺爺長長作揖道:“沒能幫上兄長的忙,還給兄長添了這麽多的麻煩,良玉實在有愧。”


    爺爺擺擺手,“區區小事,不足掛懷,倒是有勞你這番款待了。”


    “應該的,應該的,良玉醫術不精,在這裏也不敢強留兄長,還請兄長萬萬保重!”


    “保重。”


    道別以後,子午馬跟著爺爺又踏上了風雨漂泊的路程,那半半仙手上則又有了新的布幡,他回頭看看溫家還在目送著他們,摸摸自己的八字胡須說道:“這大家果然是不一樣。”


    “跟著我們開了眼界了是吧。”


    “是是。”半半仙連連點頭。


    這時路邊出現了一座野墳,上麵已是蓬草哀哀,子午馬怔怔地看著它,問道:“爺爺,這世上是不是真有長生不死?”


    爺爺眯著眼也看著那野墳,說:“也許吧,爺爺也不知道。”


    “我覺得吧,長不長生不重要,得先活得開心快樂,否則要長生做什麽?”半半仙說。


    爺爺捋捋胡須,“這是我頭一次不想跟你打嘴仗。”


    子午馬突然興奮地說:“爺爺,你教我法術吧。”


    “小友,你終於肯學了?”


    “不如跟我學吧。”半半仙說。


    “就你那些雕蟲小技。”


    半半仙哈哈大笑,到了下一處路口時,他說道:“那咱們也就此別過吧。”


    “道長,不跟我們一起走嗎?”子午馬問道。


    “貧道四海為家,就不跟你們一起了。”道過別後,他便朝著南邊而去,子午馬和爺爺則朝著川西的方向。


    驕陽似火,一棵大樹下,子午馬正在打坐運氣,反複衝擊著自己的丹田氣海,現在他已經能隨意的一氣化三清。爺孫兩人剛剛入了川境,仍是那樣且走且停的,他們實在折騰不起,也不知道在這種風餐露宿下還能支撐多久。


    爺爺看他如此專注,欣慰地點了點頭,說:“小友,爺爺教你的步罡踏鬥是否已能熟練自如了?”


    子午馬做了個收氣的姿勢,“嗯,都已經熟練了。”


    “那爺爺教你的結印呢?”


    子午馬也自信滿滿地說:“也都掌握了。”


    “哦?”爺爺似乎有些不信,他口中的印是指手上的結印,左手天幹,右手地支,天幹十印,地支十二印,互相組合有六十印,不同的法門有不同的結印。如此短的時間,很難掌握熟練,不過羅劍鋒還是說道:“那爺爺開始教你法門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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