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位三表姐,那日會去海棠林,是因為她收到了一句口信。”


    若生蹙眉:“她從未提過。”


    “並非如此。”蘇彧否決,“她事後曾幾次三番向人辯解,自己去那乃是因為收到了段四姑娘的口信。”


    若生聞言,登時恍然:“是四表妹的口信?這般一來,死無對證,又是口信,自然人人都以為她隻是說來妄圖推脫的,越是反反複複提及,便越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沒錯。”他微微頷首。


    “但就算隻是一句口信,也必然是有人在中間傳話的才是。”若生細細一想,又不覺狐疑起來。


    蘇彧似笑非笑:“可那個傳話的丫鬟,不見了。”


    他略一停頓,接著道:“而且,從頭至尾,除了她外,再沒有人見過那個丫鬟。”


    “她在撒謊?”若生愣了下,然後搖頭說,“不,她沒有撒謊。”


    謊話是需要圓的。


    所以一個人若要說謊,定然不會胡亂說些沒有法子圓起來的話。


    那日上上下下那麽的多人,可除卻段素雲外,就再也沒有任何人見過那個傳話的婢女。她說出那樣的話來,自然人人都認定她是在扯謊。


    但一個明擺著要說謊的人,為何要說出一個根本不像是存在過的人來?


    她身為段家的姑娘,手底下難道還沒有一兩個忠心耿耿,願意為她說話的人?便是真沒有這般衷心的人,她使些手段也能收買下幾個。


    是以,她為何要說一個沒有辦法去圓的謊?


    若生的眼神變了:“你找到那個丫鬟了?”


    蘇彧目光沉沉地瞥了她一眼,往廊下走去。


    若生亦步亦趨地跟著。


    “那丫鬟死了。”走至廊下。蘇彧背對著她,忽然說道。


    若生一驚:“死了?”


    蘇彧將手中弓箭倚著廊柱一立,順手抄起元寶往扶欄外頭丟去。


    “喵——”元寶尖叫一聲,動作麻利地在地上打了個滾,而後扭過半個身子,不滿地衝著廊下的倆人看了來。


    蘇彧沒搭理它,轉過身看向了若生:“前天在西城發現的。”


    若生咬了咬唇瓣。而後低低問了句:“何時死的?”


    “爛了。”蘇彧說。“隻怕是你在段家的八棱海棠林裏發現屍體的那一日,她便死了。”


    若生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便是數月前的事了!”


    段家四表妹,是死在春日裏的。


    如今。已是盛夏。


    那就難怪那幾日段家人上下搜尋,四處打探,卻始終沒有發現段素雲口中那個來為段四姑娘傳話的丫鬟了。


    因為人,早就已經死了。


    而且那個丫鬟。必然不是段家的人。


    否則,依永定伯府的規矩。這人便隻是個漿洗房上毫不起眼的小丫頭,也該被人尋著了。


    “人埋得不深,那地方土也鬆,前兒個下了一場大暴雨。露出了一截手指。”蘇彧聲音平靜地說著,“發現手指的人,隻覺奇怪。以為地下埋著什麽好東西,結果挖出來一看。方才發現,那原來是具屍體。”


    若生心驚著,問道:“既然如此,你又怎能肯定那具屍體便是三表姐口中傳話的婢女?”


    畢竟屍體都已經*了,麵上容顏定然是無法分辨的。


    蘇彧道:“那屍體的腕骨上,還套著一隻鐲子,同你那三表姐所言的,分毫不差。”


    “鐲子尚在,那就不是因財被殺了。”若生歎息著,語氣漸漸肯定,“是滅口。”


    但掩埋簡單,處理屍體的手法粗糙,甚至於連衣物手鐲等物皆在原處,想必那凶手其實並不害怕屍體叫人發現。


    膽子如此之大,其人也必然是個性情張狂的人。


    她恍惚間又想起了那日自己在海棠林裏見到的四表妹。


    四表妹的死,亦不像是處心積慮而成。


    更像是,凶手突然之間起了殺意。


    “那丫鬟去給三表姐傳話,恐怕也隻是個障眼法了。”若生沉思著,心頭原本紛亂的思緒漸漸變得清晰起來,“若我那日沒有誤入海棠林深處,發現四表妹的蹤跡,三表姐便是最有殺人之嫌的人。”


    她仰頭望向了簷外的天空。


    將近六月的天,已經十分炎熱,連偶爾吹來的風也像是火爐子裏燒出來的一般,滾燙滾燙,掠過臉頰時,總帶著呼嘯而過的熱氣,讓人肌膚發癢。


    耳畔傳來清脆的鳥鳴聲。


    若生沒有動,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天空一角。


    那抹藍色,幾乎要鏤刻進她的眼睛裏。


    “我恐怕壞了某人的好事。”


    蘇彧聞言,忽然笑了起來:“這般說來,我倒幫了那人一把?”


    他當場幫若生洗清了嫌疑,段素雲自然就又成了最具殺人嫌疑的那一個。


    若生聽著,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微微揚了揚。


    然而,也不知是望著天空看了太久,還是她方才那幾個響亮的噴嚏所致,她站在那,盯著蔚藍的天光,突然覺得腦袋有些暈乎乎的。


    雙腿亦有些發起軟來,連帶著身子也站不穩了。


    她趔趄著向廊柱靠去。


    那邊上倚著的烏胎鐵弓,叫她一碰,“哐當”倒了下去,差點砸著了她的腳。好險蘇彧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這才沒有叫她被弓給砸個正著。


    若生心有餘悸地低頭去看倒地的弓箭,伸手來揉自己的太陽穴,蹙著眉頭說:“奇怪,怎麽突然頭暈得厲害。”


    鼻腔裏,也燙得厲害。


    就連嗓子,也幹得緊。


    她不過才說了兩句話,這喉嚨便難受起來。


    蘇彧扶著她,她又開始打起了噴嚏。


    “果真是著涼了。”他一手扶著她,一手伸出來探她的額,入手滾燙。


    他離得極近,姿態便有些太過親昵。


    若生暈乎乎的,站在他臂彎裏,恍恍惚惚像是聽見父親了的聲音。


    父親在哭,扯著嗓子喊她“阿九”。


    紛雜的腳步聲,不知遠近,在她耳邊回響個不停。


    她亦氣憤得緊,甩袖就走,一麵同身旁婢女說,今後再不許他踏入木犀苑一步。


    婢女喏喏答應著。


    那是紅櫻。


    她大步往前走,突然眼前一黑,撞進了一個懷抱。


    她踉蹌著往後退去。


    那人便急忙上前來扶她。(未完待續)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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