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元寶努力伸著短短的脖子,舉起爪子要夠她手裏的點心。


    恰巧餅酥,一動便有碎末撲簌簌往下掉,它就昂著腦袋,大張著嘴去接,舌頭沿著嘴巴外沿一掃,將掉在臉上的餅渣也都吃了。


    若生不覺笑話它,見了什麽不管自個兒能吃不能吃,都恨不得嚐上兩口,委實是隻貪嘴貓。它聽著,喉嚨裏發出兩聲輕輕的“咕嚕”聲來,仿若撒嬌,湊到她腳邊,貼著鞋幫舔了舔毛。


    今兒個,它可又是自己偷偷溜來的,心虛著呢。


    段承宗跟宋保的事,是若生跟蘇彧一起籌劃的,但負責去給宋保遞消息跟佯裝車夫潛伏在琴娘子身邊的人,卻都是蘇彧手底下的。加上若生近些日子足不出戶,這些事情的進展便都是由蘇彧派人送消息給她的。


    因是要緊的事,到底還是派了人來送信。


    元寶“賦閑在家”,已經有許多日子不曾見過若生了。


    它每日裏在小竹林裏閑逛,偶爾撲撲蝴蝶,閑得貓生都無趣了……


    好容易瞅到三七出門辦事去了,它立馬就溜出了定國公府,不過這一路上,它左逛逛,右看看,倒是在路上耽擱了許多光陰,溜進連家的時候,身上的毛都髒了。


    灰蒙蒙的一團,綠蕉瞧見它的時候,差點都沒能認出來。


    它倒好,半點不覺得自己身上髒兮兮,一見若生就要往她身上撲,唬得眾人慌忙上前去抱住它。若生哭笑不得,隻得讓人趕緊打水來讓它洗一洗。可它哪裏願意洗?往常在定國公府裏,三七要為它洗澡。它可是恨不得長出翅膀飛走才好。


    “喵嗚喵嗚”亂叫一通,水花四濺,它跑得飛快。


    若生便喝了一句。


    它立即定住腳步,扭過半個圓滾滾的身子,委屈地看了她一眼,見她不笑也不說話,邊上立著的一眾丫鬟婆子又是虎視眈眈的。它終於沒了法子。隻得一步一步,極盡所能的放慢腳步,往水盆挪。


    結果它這廂正洗著。另一邊蘇彧就打發人給若生送了消息來。


    ——事成了。


    短短三個字,將一切都囊括在了其中。


    琴娘子的事成了,剩下的那些事,還有多遠?


    一脈崩塌。後麵的自然也就跟著崩塌了。


    永定伯活了五十多歲,今兒個也還是頭一次叫皇帝迎麵砸了折子。


    那奏章的邊角硬邦邦的。重重摔在了他肩頭,雖然隔著衣裳,可那處的肉還是不由自主地鈍痛起來。他以為痛啊痛的,不是過會消了不痛了。那就是疼得麻木察覺不到了。可誰曾想,這痛意半響不消不說,漸漸的還像是水流一般。從肩頭漫延到了他心頭,像隻巨大的手。緊緊地將他的心髒給抓在了掌心裏。


    一陣又一陣,疼得他老臉蒼白。


    但嘉隆帝讓他去宋保那,他隻得從命。


    何況這事幹係重大,事關他的兒子,他哪裏能脫得了身?


    子不教父之過,便是如今他的兒子也早已有了兒女,早過了而立之年,他終究還是那個當爹的。


    是以這事叫宋保一本奏折狀告到了嘉隆帝眼前後,嘉隆帝不先審問段承宗,卻急急召了他進宮說話。


    永定伯回憶著方才嘉隆帝麵上的神情,胸腔裏那顆時不時抽疼一下的心,就疼得似乎更加厲害了。


    馬車顛簸來顛簸去,也令人不快得很。


    他想訓上兩聲,嘴唇哆嗦兩下,最後卻依舊沒有發出聲來。


    罷了罷了,眼下還是那件事更加要緊。


    他忍耐著,終於到了地方,徑直去見了宋保。


    宋保對段承宗沒有好顏色,麵對年長自己許多的永定伯神態倒還算是恭敬,一麵請他入座,一麵讓人去帶了那角妓上來。


    永定伯白著臉,搖搖頭說:“勞宋大人擺個屏風擋一擋。”


    宋保一愣,旋即明白過來,永定伯這是不願意同個娼.妓麵對麵說話。


    他有心譏諷,可看著永定伯額上的三兩條皺紋跟細密的汗珠子,這已經流到嘴邊的話還是叫他給咽了回去。他讓人隨便找了扇小屏風來,堪堪將人給擋在了後頭,才讓人帶琴娘子進來問話。


    琴娘子則是一入內,便哭哭啼啼起來,但聲音也不敢放開,隻抽噎著,小聲啜泣。


    永定伯聽見這嬌怯怯的哭聲,眉頭立刻就緊緊皺了起來。


    天底下的男人,不論身份如何,骨子裏大多無甚區別。大胤有明文條例規定官吏不得宿娼,但那些花街柳巷裏,難道便沒有官吏?自然有的,上頭不許歸不許,可法子要想,總能想出來些。


    可這些事,隱在黑暗裏,斷不能捅到明麵上來。


    永定伯是怎麽想也想不通,自己那原本並不愚笨的兒子,怎麽會花費重金留了個娼女在自己身邊。


    再不濟,他也能加些銀子給她贖了身養作外室呀!


    雖然一樣令人不齒,於品行有損,可怎麽也不至於淪落到要被嘉隆帝訓斥,甚至於弄不好還得挨杖刑的地步!


    永定伯伸手捂住心口,喘口氣,冷冰冰道:“還從快實招來!”


    琴娘子聞言微微一怔,而後便喊起冤來,到底說不出什麽清楚的事。


    宋保在邊上同永定伯低聲說:“先前已讓她辨過世子爺的畫像,她一眼便認了出來。”


    永定伯的臉色更加難看,隔著屏風問道:“你認得畫像上的人?”


    “奴家並不知他是誰,但奴家見的人的的確確就是他!”琴娘子趕忙回答。誰也不知道,她之所以認得段承宗,乃是因為在出事之前,她才剛剛見過他的人。


    永定伯聞言,卻暗道一聲,全完了,但兀自嘴硬:“任何事都不能隻聽信一麵之詞,宋大人說是不是?”


    宋保點頭,附和道:“您說得是,什麽事都不能光聽一麵。”


    “宋大人英明!”永定伯微鬆口氣,卻不防下一刻宋保便道,“可是,這事有物證,有明證呀——”他說完,立即吩咐人道:“將物證呈上來!”


    轉瞬就有人捧著個匣子進來。


    宋保接過,打開來,亮出裏頭的東西給永定伯看,說:“您瞧瞧,可是認得的?”


    永定伯心下不安,接過一看,是錠銀子,腦海裏隱約浮現出一個不好的念頭來,他顫著手將銀錠的底部翻了上來,一看,上頭果然有個極小的梅花印記。


    這是……永定伯府的庫銀呀……


    老爺子手一抖,捂著心口突然翻個白眼厥了過去。(未完待續)


    ps:謝謝親們的粉紅票跟打賞~~~還有一更,稍晚~r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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