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做了一個夢,夢裏麵是他老家門前那片碧綠的草地,同樣的他也是這樣麵朝藍天,躺在地上,隻不過,那是十五歲記憶裏的他。


    那一年——還是青澀的童年,微微的暗戀,淡淡的曖昧,記憶裏最清楚的是她臉上永遠抹不去的笑顏,她的話音,她的舉止,她的記憶……


    原來,自從她離去之後,陸離的心就永遠塵封了下去,摔得支離破碎,跌落在身體不知名的角落,好像掛上了一把沉重而又古老的鎖,把自己完全封閉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裏,用麻木而又枯燥的維修工作,將記憶永遠打落在遠離那把鎖的另一邊,直到慢慢將它淡化,並忘記……


    陸離的嘴裏叼著草根,慢慢咀嚼,任那苦澀的味道在嘴裏彌漫開來,閉著的眼角溢出了一顆淚珠,接著跌落在地上消失不見,撫動的草葉隨風搖擺,伴隨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麵而來,麵前站著一名同樣青澀的女孩子。


    她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長長的秀發,雪白的柔膚,清澈的雙目,還有那永遠讓人無法忘記的笑顏……


    那是陸離的初戀,也是他的青梅竹馬——小淩。


    她的存在就仿佛身邊最自然的風,自然到雙方都忽略了彼此的存在。她開朗活潑,堅強勇敢,總是喜歡對著陸離撒嬌,看他生氣的模樣,然後甜甜的笑著。


    小淩微微蹲下身子,調皮地在陸離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慢慢拉著他的手,坐上了那架樹底下的單車。


    她將頭輕輕靠在陸離的背上,光著的腳丫在後麵來回蕩著,陸離騎著單車,一隻耳朵上戴著耳機,另一隻給了後麵的她,他們就那麽笑啊,叫啊,跟著熟悉的音樂,在緩慢移動的單車上大聲歌唱,披著夕陽,穿過一條條街道,一條條馬路,一條條……童年的記憶……


    可是,人的生命為何會如此的脆弱,覬覦生命的死神,為何卻將罪惡的鐮刀割向了她的喉嚨。


    那是一場在所難免地車禍,醉酒的司機為什麽偏偏選中了這對剛剛懂得戀愛的情侶,他隻看到她被人披上了一層白色的床單,臉上的笑顏永遠定格在了花季般的十五歲,直到被人推出病房,推進了那個冷冰冰沒有一點人情味的黑暗角落——太平間。


    陸離就那麽跪在地上大聲叫著,受傷流血所帶來的疼痛感毫無知覺,直到另外一股別樣的味道鑽入鼻孔,他才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陸離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家溫軟的床上,旁邊坐著一名漂亮的女孩子,一頭波浪形的金發,一臉認真的望著他。


    “你是?”


    陸離立直了身體,記憶裏的他可不認識這名女孩子,他隻記得之前救過的是一名戴帽子的女生,至於她的樣貌,陸離倒是沒有看清。


    那女生皺了皺眉,沒有說話,而是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陸離。


    一分鍾過去了,陸離開始不自在起來,倒不是因為身體上所產生的副作用,要是哪位美女一聲不吭地盯著你而你卻不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換做誰也一樣渾身不自在。


    為了不在美女麵前示弱,陸離也當仁不讓地回視了過去。


    那女生一愣,看到陸離忽然認真的表情,竟“噗嗤”一聲笑了,說話的聲音溫柔動人,如同山石底下涓涓流淌的溪流,“你這人真有意思,明明是你非要拉著我到你家來的,還故意問我是誰?”


    “我?拉著你?”陸離蒙了,腦子裏麵亂哄哄的,“怎麽我都不知道有這段記憶?難道短片了?這敏捷丸的副作用,危害也太大了吧。”


    女生望著陸離癡癡的模樣,臉上忽然掛上了一抹嬌羞,小聲說道,“對啊!你昏倒後我想去叫你,可你突然拉著我的手邁步就跑。”


    “你先等等!”陸離打斷了她,視線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看到旁邊放著的那頂熟悉的大帽子,似是明白了什麽,“這麽說的話,你就是那名戴帽子的女生了?”


    “嗯。”


    女生點了點頭,伸出了手掌遞到陸離麵前,“那個,我叫劉詩涵,謝謝你救了我。”


    陸離木訥地和她握了一下手,那手的感覺溫暖且柔軟,離開之間,還透著一絲滑膩的觸感。


    “我叫陸離。”


    出於禮貌,陸離也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陸離……”


    劉詩涵沉吟了一句,抬頭看了他一眼,右手忍不住將一縷秀發在食指上打著圈圈,忽然把頭湊了過來,一臉壞笑道,“那個,我能求你一件事情嗎?”


    她一臉期待地望著陸離,清澈的眸子好像會說話一樣,盯得陸離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咳咳……你說吧。”


    饒是陸離臉皮再厚,被這麽一大美女盯著,那種感覺也不太習慣,他從旁邊桌子上拿了杯水,裝模作樣地把注意力轉向了一邊。


    “那個……”


    劉詩涵俏臉微紅,看著正在喝水的陸離,聲音小的如同蚊子哼哼,“那個,你能做我男朋友嗎?”


    “噗!”


    這話一出,陸離剛喝下去的水瞬間全都吐了出來!


    “你說啥?我聽錯了吧。”


    “做-我-男-朋-友!”


    劉詩涵一字一頓地把話重複了一遍,比第一遍要清楚許多。


    陸離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的劉詩涵,驚訝的表情就好像中了彩票頭獎一樣。


    陸離自問自己很帥,這種事他每天都會對著鏡子對自己說上三遍。可帥也不能當飯吃,況且自己要車沒車,要房沒房,除了那個維修小店,幾乎屬於三無產品,這劉詩涵,到底是看上自己哪一點了呢?


    陸離一臉神秘地打量著她,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說,這種女人,當女朋友簡直是上天眷顧的不二人選,那模樣,那身段,還有胸口那裏的波濤洶湧,啥樣的男人能在她手下扛過一個回合啊。


    “可她為什麽偏偏選中我啊?”陸離想不明白,腦海裏忽然蹦出了兩個小人,一黑一白,對著他的耳朵不停地吵吵著。


    黑色小人說,“趕緊點頭答應啊,這種事百年難遇,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想想你現在的狀況,能找個女朋友就不錯了,偏偏還是這麽漂亮的,白癡才不答應呢。”


    白色小人上去扇了黑色小人一巴掌,打斷著道,“不能答應!你是救了人家一命,但你也不能乘人之危啊,而且她為什麽平白無故地選你?這裏麵難道就沒有貓膩嗎?記住,天上不可能掉餡餅!”


    兩個小人爭論不休,陸離使勁甩了甩腦袋,猶豫了一下,認真地盯著劉詩涵,試探著問道,“你,開玩笑的吧?”


    誰知這話一出,劉詩涵的臉色當下就變了,一臉正色道,“誰開玩笑了!我說的是真的!”她嗔怒一聲,一把就攬住了陸離的手臂,身體稍微擠了擠,緊緊貼在了他的胳膊上。


    陸離默默地看著她,看著她有點撒嬌的模樣,從她那秀發上傳來的香味讓他有些陶醉,熟悉的場景若隱若現,一種奇特的心悸忽然鑽入腦海,如一團或明或暗的星火,插上翅膀,化作一隻彩色的蝴蝶,朝著他最不願想起的回憶,摸索著飛了過去,直逼向那被他塵封起來的童年記憶。


    “小淩……”


    陸離溫柔地喊了一聲,如癡如醉,如夢如幻,右手忍不住抓住了劉詩涵的肩膀,對著那張透著緊張氣息的朱唇,便要吻了上去。


    “你……你要幹嘛?”


    劉詩涵嚇了一跳,趕緊從陸離的手上掙脫下來,向後逃了兩步。


    別樣的惱怒聲傳入陸離的耳朵,讓他身體一怔,如夢初醒!


    他看了一眼眼前有些惱怒的劉詩涵一眼,之前見到的小淩的幻象頃刻間化為了泡影。


    “沒……沒幹嘛啊,你不說讓我當你男朋友嗎,接個吻不過分吧。”陸離老臉一紅,當下沒羞沒臊道。


    “哼!大壞蛋!”


    劉詩涵氣的臉色通紅,低低咒罵了一句,然後裹了裹自己的身體,遲疑了一下,才小聲說道,“這個男女朋友呢,現在的限度僅限拉拉手,不能做太出格的事情,而且,我們才倆剛剛開始,不能……”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麵幾乎完全聽不見了。


    “哈哈哈……”


    陸離看著她一臉害羞的模樣,忍不住捂著肚子大笑,“我說大小姐,你不會是認真的吧,我剛才跟你開玩笑呢。雖然我救了你一次不假,但也不至於讓你以身相許,我陸離也不是那樣人。”


    這話一出,劉詩涵忽然眼色冷厲地瞪了他一眼,似是在說,“不是那樣的人才怪!”


    陸離被她瞪大發毛,趕緊咳嗽了兩聲,接著又道,“你要真想報答我的話,就請我吃頓飯吧,不過這檔次,可要高級一點。要不我身體恢複不過來,你就得照顧我一輩子嘍。”


    陸離說得雖然誇張,可是話粗理不粗,敏捷丸的副作用當真不是鬧著玩的,他到現在還感覺全身沒勁,四肢乏力呢,而且他好久都沒開葷了,正好借此打打牙祭。


    劉詩涵聽完陸離的話,慢慢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將那個大帽子重新戴到頭上,完全一副女王的姿態,“請你吃飯是小意思,不過這個男朋友,你是當定了!好了,本小姐累了,現在要回去休息了,別妄想逃跑,你逃不了的!”


    “喂,你什麽意思啊!”陸離喊她,無奈劉詩涵根本就不搭理他,推開房門,邁步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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