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開業三天,飯館生意很好,收入穩步增長的同時,也形成了很好的口碑,除了主食外,小吃是完全不夠賣的。


    “老板,你們家的這個鹵雞爪太好吃了,每次想多吃兩個就沒有了,下次能不能多做點?”


    “這個……”


    李旺平不知道怎麽回應,看向了記賬的弟媳董佳慧。


    “抱歉,暫時店裏隻能供應這麽多,如果客人想要多一些可以提前預定,我們第二天給客人準備好。”


    對方聽了這話眼前一亮,他是真喜歡啃雞爪,以他的胃口,別說兩三個雞爪,連啃二三十個都沒問題。


    “哦?還能預定?”


    佳慧笑道,“那當然,開門做生意,生意上門沒有推出去的道理。”


    之所以限量供應,除了天氣熱存不住,賣不出去就浪費了之外,也是一種“饑餓營銷”的手段。


    不得不說,大部分國人都有一種“毛病”,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東西多了沒人稀罕,但同樣的東西,一旦不夠分不夠賣分分鍾變成香餑餑。


    “沒想到你這個女人還挺有做生意的頭腦啊,行,那我就預訂兩斤吧,剛好明天家裏來客人,拿出去待客也體麵,我明天中午過來取。”


    說完,對方就準備離開了。


    “請等一下,預定要留下姓名和聯係方式。”


    對方回頭,麵色不大好看,“怎麽,還怕我跑啊?沒先付錢還是怎麽地?”


    他是個胖子,臉上的肉一橫就顯得過分凶悍,別人看了或許會怕,佳慧是壓根不怕的。


    她麵色如常的開口道,“如果您願意付定金自然可以,我讓您留下姓名和聯係方式隻是為了確保您的權益,萬一有人代取了呢,既然答應了給您預定,那東西自然得交到您的手裏。”


    兩斤雞爪,即便客人真不來取,賣也能賣出去,退一萬步說,即便真的賣不出去,他們自己吃也能吃完。


    佳慧讓客人登記隻是建立一個有效的製度,萬一之後預定的人多了,各個空著一張嘴說,最後真沒來取,對飯館的經營非常不利。


    對方聽佳慧這麽解釋勉強消了口氣,但心裏還是不痛快,拿著筆寫了自己的名字跟地址,嘴裏忍不住抱怨。


    “長得挺好看,性子這麽潑辣,白瞎了這張臉。”


    話說的小聲,佳慧沒聽清,站在他旁邊的李旺平聽了個全。


    其實李旺平早就急的冒汗了,他是個不大會說話的,讓他遇到這種事他肯定懵,還是弟媳厲害,三言兩語就解決了。


    趙東林這會不在,跟東河一起去菜場買菜去了,為了確保品質,飯館每天使用的食材都是新鮮的,等趙東林回來,李旺平跟他說了這事,連對方的話都一次不落。


    趙東林聽後臉色很不好看,他是個護短的人,尤其是對佳慧,自己媳婦自己疼,平時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今天竟然被別人冷言冷語了。


    他拿出佳慧記賬的本子看,訂雞爪的是個叫“丁貴發”的人,住址就在飯館附近。


    “東林,你看這個幹啥?”


    李旺平又著急了。


    “不幹啥,我就看看。”


    李旺平再憨厚老實也不相信這話,看大弟的表情,要把對方生吞了一樣。


    “你別找人家麻煩,人家到底是客人。”


    趙東林合上本子,非常嚴肅的看著李旺平,對他剛剛的話表示極大的不讚同。


    “客人怎麽了,客人就能耍橫,就能言語裏調戲人?”


    “人家就是說話衝了點,也沒調戲吧……”


    “怎麽沒調戲,我媳婦長得好不好看性格好不好跟他有什麽關係?”


    佳慧在廚房聽到動靜出來,被趙東林最後一句話逗樂了。


    這男人護短的樣子還挺可愛。


    “東林,明天再說吧,他不過說話大了兩聲,其他也沒什麽。”


    這種人她見得多了,畢竟生活裏也不是人人都懂禮貌有教養,但顯然趙東林並不準備輕易放過。


    “我就是得立個規矩,咱們是做生意的,但賣的是吃的不是臉麵,一個一個的都這樣以後還怎麽做生意?”


    佳慧想想,他說的話也挺有道理,這店最終還是姐姐姐夫開,以他們兩人的性格,以後說不準真被人欺負了。


    “行吧,那這事你去處理。”


    男人願意為自己出頭佳慧沒什麽不高興,再說了,趙東林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會鬧出什麽大事來。


    佳慧回到廚房,趙彩霞著急的問道,“沒事吧?”


    “沒事,東林也是為你跟姐夫考慮,我們要是不在了,有人找你們的麻煩怎麽辦,現在把規矩立起來也省了不少事。”


    趙彩霞心有餘悸的點頭,就這三天,她已經看出來了,做生意掙的錢多不假,可這錢也不是那麽容易掙的,她還真怕自己兩口子搞不定。


    “姐,你不用擔心,大不了咱們不開這個店,也不是什麽大事。”


    趙彩霞剛生出來的一絲悲愁“嚇”的幹幹淨淨,趕緊搖頭道,“那哪成啊,你放心,我跟你姐夫應付的來。”


    一天大幾十的收入,就是看在錢的份上也不能退縮啊。


    第二天中午,預定雞爪的客人丁貴發來取貨時,被趙東林攔住了。


    “這位老哥,借一步說話。”


    丁貴發狐疑的看看左右,確定趙東林就是跟他說話。


    “你要跟我說啥?”


    他簡直一臉懵圈。


    “聽說你昨天找我媳婦麻煩了?”


    趙東林說著話從口袋裏拿出來一盒牡丹,給丁貴發讓了一支。


    他比丁貴發高,雖然沒有丁貴發壯實,但目光堅毅,手指修長有力,表情跟軍隊教導員或者學校最嚴厲的教導主任一樣,沒有表情的看著你,讓人心裏慌的發毛,氣勢驚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壓了丁貴發一頭。


    丁貴發心裏防線迅速潰敗,他回想了一下昨天的事,好像自己態度是有那麽一點不好,但僅僅是一點點,絕對構不成“找麻煩”。


    “沒有啊,我怎麽可能找你媳婦麻煩呢,你媳婦是誰我都不認識。”


    他見趙東林不為所動,伸出厚實如熊掌的右手指天發誓的說,“真的,你別因為我的外表就誤會我,我隻是長得凶,從來不鬧事也不找人麻煩,這也不怪我,我生下來就這樣,這隻能怪我媽沒把我生好。”


    趙東林吐了口煙圈,沉默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真的是誤會,你看我天天上你們店裏吃東西,沒有一點找麻煩的意思。”


    這次,趙東林終於鬆口了。


    “那行,咱們這次就算不打不相識,以後歡迎常來光顧,多照應著點,別找麻煩。我從軍隊出來的,我不介意跟人過過招,看看誰的拳頭硬。”


    丁貴發看著趙東林手臂上清晰的肌肉線條,汗都滴了下來。


    “行咧,我今兒也算是見識到厲害人物了,以後絕對畢恭畢敬不敢造次。”


    丁貴發憑著自己壯實的體魄凶悍的外表,沒少嚇哭街上的小孩,一般沒人跟他橫,沒想到今天三言兩語就被人給“威脅”了。


    兩人的動靜被不少“有心人”看到,之後一傳十十傳百,說小李飯館的老板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一拳打到壯漢,之後還真沒人敢在店裏鬧事,當然,經常有警察光顧也是原因之一。


    這周末季慶明終於有時間休息,楊玉琴跟季振峰說了,讓他把美香帶回來吃個飯。


    自從小李飯館開業,趙家人大部分時間都在飯館幫忙,季振峰來飯館先跟美香說了這事。


    “啊?這麽快?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讓你準備好黃花菜都涼了,我父母都是和善的人,你就過去吃頓飯,跟他們聊幾句,想說的就說,不想說的你看我,我給你圓過去。”


    他說的輕鬆,美香的緊張可沒有一點緩解,但她知道,見家長是遲早的事,俗話不是說了嘛,醜媳婦早晚得見公婆。


    “那好吧,那你可得幫著我,不能讓我一個人下不來台。”


    “你放心,不會下不來台的,你去了就知道,我爸媽肯定特別喜歡你。”


    他大嫂是個事業心很強的女人,說話做事也不大柔和,他媽為了家庭和諧,很多事情都忍下了,從不跟大嫂說一句重話,美香個性溫和,又懂得體諒別人,這樣的性子跟他媽肯定處的來。


    “去你家吃飯?”


    “是的伯母,我父母早就想見見美香了,他們還說,你跟伯父要是覺得合適,咱們兩家見個麵。”


    張巧兒鬆了口,她要是不同意季振峰跟美香處也不會讓季振峰上門來,但季家條件比自己好,她又怕閨女受委屈。


    “你去也別空手,買點東西,你那有錢沒有,沒有我給你拿點。”


    “不用,我有錢呢。”


    前兩年美香靠著縫紉手藝存了點錢,去上學花了一部分,現在她已經正式參加工作了,不好再跟父母拿錢。


    “你去準備買什麽?”


    “我還沒想好。”


    “要不買一罐奶粉,再帶點水果去?”


    “好是挺好的,可我沒有奶粉票。”


    “我那有,我給你拿一張。”


    美香高興的挽起了佳慧的胳膊,撒著嬌說,“嫂子,還是你好,有你在什麽難題都能解決。”


    佳慧無奈的笑了,“我能怎麽辦呢,看你現在這樣,頂多跟英寶一樣大,誰還能看出你是當姑姑的啊。”


    美香噗嗤一聲笑了。


    “那是嫂子疼我。”


    嫂子也就比她大四歲,除了懂得比她多外,為人處世也比她好,這種可靠跟依賴,常常讓她忘記了嫂子的年齡。


    傍晚,季振峰來接美香,美香穿著一件藍色的布拉吉長裙,腳上踩著一雙皮涼鞋,背著嫂子給她做的米色帆布包就出發了,奶粉跟水果下午就已經買好了,正在季振峰手裏拎著呢。


    “怎麽樣,還緊張嗎?”


    美香在季振峰眼裏一直是好看的,但今天的美香看上去更加清新淡雅,路上季振峰想牽美香的手被美香躲開了,他隻好掩飾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本來已經不怎麽緊張了,被你這麽一問心又開始砰砰跳了起來,你是不是故意提醒我讓我緊張的呀。”


    美香平時說話都是柔聲細語善解人意,這麽俏皮又帶著點“蠻不講理”的樣子季振峰還沒見過,讓他覺得特別驚喜,有種別樣的風味。


    就像甜蘋果吃多了,偶爾吃顆酸蘋果,倒也挺合胃口。


    季家住在縣城的中心地帶,毗鄰縣委縣政府,小區環境清幽,一走進,人的情緒不知不覺就沉靜了下來。


    季振峰帶著美香上了三樓,在一戶門上貼著福字的門前停下。


    按門鈴的時候,美香深呼了一口氣,站在季振峰身後,那幾秒種,感覺格外漫長,等到門內出現了一個和藹親切的聲音說“來了”時,她突然又沒那麽緊張了。


    “吱呀”一聲,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褲子,梳著整整齊齊盤頭的女人出現在了美香麵前,一臉的書卷氣息,戴著一副老花眼鏡,嘴角微微彎著,很是慈眉善目。


    “媽,這是美香。”


    季振峰扶著美香的肩把他帶到了楊玉琴的麵前,美香對楊玉琴甜甜一笑,喊了聲,“阿姨好。”


    “哎,你好你好,快進來坐。”


    跟季振峰料想的一樣,楊玉琴一見美香就特別喜歡,這姑娘一張圓臉,看人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清澈幹淨,有種天真不諳世事的味道,她教了一輩子學生,什麽樣的孩子是什麽樣的性格摸的透透的,美香一看就是個純淨善良的姑娘,沒有什麽壞心思的那種。


    楊玉琴拉著美香的手進屋,把自己兒子撂在了後頭,美香回頭看季振峰,季振峰回了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


    季慶明正在書房寫毛筆字,聽到動靜了從屋裏走了出來。


    楊玉琴笑著跟美香說,“這是振峰爸爸。”


    “叔叔好。”


    “哎,好,你叫美香對吧,來,咱們到沙發上坐著說話。”


    季慶明是做領導的,身上自然而然帶著領導的氣質,美香不知不覺就很尊敬他,這種尊敬完全是出於一種對知識分子的崇敬,而無關乎身份背景,這一點季慶明能看出來,楊玉琴也能看出來。


    單純,善良,柔和,是兩人初見美香的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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