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以為小道士又生起了什麽念頭,馬欣雨立時警惕地注目而去。


    “緊張什麽?”察覺到馬欣雨的謹慎,小道士語氣淡然道,“要怎麽處置,山神都沒有說話,陳瀟也未開口,我自然不會傷她分毫。”


    讓馬欣雨和孫廉繼續看著她,他隨後叫上薑老頭,讓我帶他到老秦爺爺家裏去一趟,查一查他家裏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不然他是怎麽跟已經死掉的周雍牽扯上了?


    推開老秦爺爺家院門,望著眼前,不禁有些觸景生情。


    不由得想到多年前,當初也就是在他家的院中,我們被六爺爺屍變成的白凶追到窮途末路,差點折在這裏。


    尚在回想往事,小道士已經推門進到正屋裏去,我於是掐斷了這些回想,連忙跟著進去。


    屋中一股怪味,也不知是多少年沒有清理過,四處透著黴味,甚至還摻雜著些許的死人氣兒,讓我不由得擰了眉,看來小道士所言非虛。


    老秦爺爺這幾年深居簡出,很少出門,似乎真是一早就盡了陽壽。


    他全靠一張符貼在胸前強行留住了魂魄,本質上和死人無異,哪怕魂魄尚在體內,但生是生,死是死,早已和活人是兩個界限。


    藏在家裏不出門,應該就是為了能夠一直將魂魄穩住,免得出岔子,但陽壽已盡,不再食人間煙火,所以屋子裏便也再未打掃,生出黴味。


    小道士到裏屋當中找上一圈,什麽都沒發現,隻在炕下發現一些紙灰餘燼。


    他扒拉著看了看,隨後皺眉,說怕是與之相關的一切物件,都被他給提前燒毀掉了。


    薑老頭道:“這老爺子,真是藏得夠深,怕是早料到我們會在他死後來查,什麽都不給我們留下,何況他背後之人是周雍,我們更難查出什麽了。”


    “哪裏是藏得深?能夠到今天,明顯是村裏人太過仁慈,三番兩次犯事,卻依舊留他在村裏,當初若直接殺了,也就不會有這些事!”小道士對此很是不屑。


    “這叫什麽話?”薑老頭批評道,“上天都有好生之德,何況是鄉裏鄉親,做人總得留一線,而村裏對他算是仁至義盡,不過是他不知悔改罷了。”


    “那不還是村裏人的問題?”小道士冷言,“所以一早殺了他就沒有這些事情,留著反而成了大患,待到出事,無可挽回。”


    說著這話的那刻,小道士朝著我看一眼,明顯話中有話。


    顯然他還對這莫名從石棺中死而複生的周月凝有著很大的戒備。


    這話自然是說給我聽,示意我不能優柔寡斷,隻要覺得有問題,就應該直接解決,不留後患。


    可我一個普通人,從沒想過要殺人,且於心不忍,小道士自然下得去這個手,可我不是他,這樣的解決辦法,對我而言太過沉重。


    我默言不語,根本不接他的話,致使小道士又是微微地變了臉色。


    “你這樣的性子,又不懂術法,在陰陽兩道上可是要吃大虧的,你們所拜山神,那也是太過於溫和,最終才會發生這種事,這些教訓難道加起來還不夠?”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些人,包括周雍,包括禦靈堂的人,他們為什麽打的是你們村裏拜的山神的主意?還不就是因為太善良,這要是換成其他山神,別說做到這種地步,哪怕是生出這樣念頭,也早已震怒。”


    小道士這會還在說著他的大道理。


    “山神的脾氣太好,可不是什麽好事,雖然在人前依舊保持威嚴,但那是對於你們來說,對於外人,尤其是想要對於那些有著非分之想的人,相當於有了可乘之機……”


    沒看出來,興許小道士自己都沒能發現,他這人不喜歡聽道理,可是講起道理,比起別人,還真是不逞多讓!


    想到這點,我甚至沒能憋的住笑,連忙用手捂了一下嘴。


    小道士看得有些納悶,臉色又是奇怪道:“陳瀟,你沒事吧,你笑什麽?是不是有毛病?”


    “沒事,沒事!”我忙打個哈哈糊弄過去。


    畢竟這樣的話可不敢跟他多說,小道士又盯著我看了一陣,眼眉輕輕地皺了皺,轉身從屋裏出去了。


    沒能找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這一點確實讓我有些失望。


    周雍既然已經死了幾百年,卻還能鬧出這樣的事情來,這人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麽?


    從院裏出來,太陽已經上了頭頂,一夜折騰到現在,又是挖地,又是防備杜二爺,末了的時候,又出了周月凝和老秦爺爺的這當事,讓我有些吃不消了。


    忽然間鬆懈了下來,繼而感到有些疲憊不堪,心焦力竭。


    凡事都要一點一點的來,不能亂了章法,而且眼下的其他事項又不是我們想弄明白就能弄明白的,如今讓我最為擔心的,反倒是小狐妖。


    回到屋裏那刻,馬欣雨還在守著周月凝,而周月凝依舊是一臉的懵相,好像除了知道自己叫什麽,其餘的事情一概不知,怎麽問都是搖頭。


    尤其是小道士,將她給嚇呆了,見到小道士,她立即怕得渾身顫抖起來。


    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小道士這種向來不管不顧的做法,那刻擺出一副要殺人的架勢,放誰身上,都不可能坦然麵對。


    我跟孫廉他們說,自己要先去睡會,如果有小狐妖的消息,或者杜二爺又來找麻煩,到時候馬上將我叫起來。


    再和他們說句困了的話也隨便找個地方睡會,不要死挺著,末了盯著周月凝繼續打量了幾眼,然後一轉身回屋裏睡下了。


    這一覺又是睡得很不踏實,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心裏惴惴不安的全是事情,自然是睡不成什麽好覺。


    能睡下都是因為太過於疲憊,縱使這樣,睡夢中我的腦子裏還是亂成一片。


    各種走馬燈一般的片段,在腦海裏唰唰地過,有一種喘不過氣的壓迫感逼在心頭。


    先是夢到豬婆神的那陣陰森的老臉,陰測測地衝著我笑,隨後是杜二爺冷冰冰的麵容,對我滿眼恨意。


    甚至還有那蛇妖的身影浮現眼前,以及村裏山上被黑氣籠罩的模樣,最後是周雍那張帶著微笑,看似人畜無害的臉,以及小狐妖的驚恐麵容!


    心裏所想所擔心的所有事情,一一在夢境中浮現。


    這樣的夢做到最後,我當時甚至已經分不清我是在做夢,還是醒著,這些不過是腦中想的事情在不斷回閃。


    腦子嗡嗡作響,好似要炸開一樣,正在我差點要掙紮而起的那刻,感到有一隻帶著溫熱的掌心貼在我的額頭,隨後一股淡淡的花香氣襲來,我的意識這才趨於平靜。


    直勾勾地看著眼前,感受著這股暖意和淡淡的花香氣,隨之看到山鬼姐姐的身形浮現眼簾。


    她臉上依舊帶著疲憊,但是強打起精神,語氣擔憂地問我,怎麽了?


    “姐姐?”山鬼姐姐出現眼前,我最後的一絲混亂意識終於徹底平靜,同時忍耐不住,立即將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和盤托出。


    “有人想要偷取山神的力量?”山鬼姐姐眨著眼睛,輕輕地搖頭,歎了一句,“這樣的做法,隻會給村子帶來災難,何必呢?”


    山鬼姐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繼而有些失神,呐呐道:“我隻是隨口一說,何必當真呢?”


    我不知道山鬼姐姐究竟在惋歎些什麽,但聽她語氣,像是在自責一般。


    我問她怎麽了,她沒有告訴我,隻是苦澀地露出一個笑麵,說事情會到這種地步,她身為山神,同樣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稍稍地回味著這些話,總覺得山鬼姐姐似乎知道些什麽,可她沒有明說,我也不好繼續追問。


    “你說現在有一個跟我同樣麵容的女孩兒?”


    山鬼姐姐眨著眼睛繼續看我,似乎對這事情很感興趣。


    “她叫周月凝,真的和我一模一樣嗎,除了少了些許的山靈氣,音容相貌如出一轍?”


    我點了點頭,猶豫一下,隨後問她,這個周月凝,應該怎麽處理?


    果不其然,山鬼姐姐聽我說她如今隻是普通的世間人,於是跟我說那就不要傷害她。


    “這樣真的好嗎?”我問她。


    山鬼姐姐卻有些生氣:“你難道還想殺她不成,這種方式,那可不是什麽好的做法。”


    “要知道,我現在依舊還是山神,既是山神,就應當和所守護的山一樣。”


    “山可是不會拒絕任何一株想要在山中紮根的花草,不會拒絕任何想留在山中的生靈,所以才有了生生不息,而不是一座毫無生氣的山……”


    我似懂非懂地點頭,山鬼姐姐又是憧憬道:“如果有機會,我倒是真想看看她,可惜我現在已經完全打不起精神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完全恢複精神。”


    “你的朋友來找你了,你也要小心點……”山鬼姐姐說著話,身形逐漸縹緲,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那也就是在這當,馬欣雨一把將我給揪了起來,毫不客氣。


    她將我猛地從床上拽了起來,語氣急著道:“老陳,別睡了!你的小狐妖果然是在杜二爺的手上,他現在已經來約架,我們這就去找他算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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