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我看向“九千歲”——那隻膘肥體壯的公雞。


    眼下正在院中高昂著頭,閑庭信步,趾高氣揚,碩大的雞冠豔紅無比,威風凜凜。


    我滿心疑惑道:“大爺,你不是說他們需要活物的陽氣掩蓋自身屍氣,還要鮮血來維持屍身的新鮮嗎,那他們為什麽還要怕一隻雞?”


    “正所謂虛不受補。”薑老頭將最後一顆棺材釘給釘死,緩聲應道。


    “世上餓死的人有不少,但是被撐死的,同樣有不少,那些餓的久的人,你請他吃頓飽飯,原本還能苟活半月,結果就被一頓飯給撐死了。”


    他掏出一張像是道符模樣的黃符貼在棺材上,用手使勁地拍了拍。


    “他們借屍還魂,就算活著也是一身陰氣,可這九千歲無論走到什麽地方,都帶著一身的至陽之氣,他們哪裏受得了這種陽氣的接觸,當然要躲得遠遠的了……”


    我見他用符,因而問他是不是出道的路數?薑老頭失口否認。


    他說自己可不是什麽道士,他隻是個野路子,什麽都會一點而已,反問我用個符而已,這又有什麽可驚奇的?


    我盯著那道符仔細地看了看,和小道士用的符材質相差無幾,而看他用符手法嫻熟,說他一定是道門的人,就算不是,也對道門的術法有著相當的了解。


    薑老頭忽然臉色一變,怒道:“老子說不是,那就不是!”


    甚至有些氣急敗壞:“我不是什麽道士,也不稀罕當道士,老子就是野路子,你要是再說我是道士,馬上滾我的院子!”


    見他發了這麽大的火氣,我隻得住嘴不語。


    薑老頭忽而一臉惆悵,盯著那符發起了呆,愣過一陣,猛地將符一把扯下,搓成紙團扔到了地上,轉而找來一條麻繩,將棺材給重新封住。


    我看出些許端倪,忍不住道:“你不用瞞我,我雖然沒有道行,但因認識幾個道門中人,所以對於你剛才貼符手法還是看得出來,絕非是單純的野路子。”


    “老子就是道門中人那又如何,但我早就不當道士,所以少給我提什麽道門,一提到這些,我就生氣!”薑老頭衝我瞪起眼睛。


    果不其然,他確實是道門之人,我心中了然,繼而有些好奇。


    他好像對此有著很大的怨氣,究竟什麽事情,能讓他是這種反應?


    薑老頭將棺材封好,一屁股坐上去,拿出自己的煙袋點了火,猛吸兩口,盯著浩瀚夜空一陣惆悵。


    他忽而歎氣:“唉,那也都怪我當年好勝心切,和同門比道,結果輸了,羞愧難忍之下,直接棄道下山,絕口不再提道門之事。”


    他似乎是想起一些傷心往事,跟我絮叨起來,說他當年因為和人比道,誰知輸的一塌糊塗,比術法技不如人,比拳腳還是差的很遠,當初那老道不靠道行,僅僅是猛推一掌,就將他打退十幾步……


    我默不作聲地聽到這兒,腦海中隱隱地浮現出一個人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問一句:“和你比試的那個道士,是不是馬江濤馬道長?”


    “嗯,沒錯,就是這馬老道!”薑老頭恨恨地回了話,接著滿眼好奇地看我道,“怎麽,你莫非認識這馬老道不成?”


    還真是馬道長?我聽得詫異無比,忙說和他有過一麵之緣,之前我們村裏遭了豬婆神的禍害,就是馬道長和他師兄李道長幫忙解決的。


    “豬婆神?”薑老頭聽得皺了皺眉頭,問我,“你是哪個村子的,好端端村裏,招來豬婆神這放眼陰陽兩道都唯恐避之不及的陰神?”


    我於是大體地說了下經過,薑老頭聽得皺了皺眼眉,隨後搖頭:“唉,果然還是我道行淺顯,馬老道連豬婆神都能對上幾招,我卻在這村中待了三年,事到如今還沒能將這些事情解決掉……”


    薑老頭歎氣:“真是越老越不中用,這要是換成馬老道來,估計隻要半天,整個村子都會被他給平掉事態,哪裏還會拖到如今?”


    我好奇道:“既然都是道門中人,那你們是為了什麽會鬧成這樣?”


    薑老頭臉色一沉,吭聲道:“我們倆都是脾氣比較急躁的人,就算身在道門,也靜不下心,事情的原因就是我跟他下棋,他輸了,然後爭執到最後,就鬧成了這樣——這事情,不提也罷。”


    我聽得幹幹地一咧嘴,本以為是他和馬道長有什麽過節,結果就因為這點屁事?


    我有些無語,抬頭看了眼下的夜色,想到孫廉馬欣雨和小狐妖還在這村子的村長家中,越來越放心不下,不知該如何是好。


    薑老頭問我到底在急什麽?我愣一下,直言這村長如果不是禦靈堂的人,我聽他說這些,也不會太著急,但是知道是禦靈堂的人,薑老頭說的沒事情,隻怕要另當別論了。


    聽我這麽說,薑老頭皺著眉頭想了想,轉頭道:“既然這樣,那你就先回去找他吧,我給你幾張符,你若是能看準時間貼在他身上封了他的道行,一切就都好解決了。”


    他說這吳村長的道行其實很一般,若以馬道長的道行為基準,看作一流,薑老頭自己隻能算是二階水平,至於吳村長,那就是三流還得倒著數的了。


    他會的術法是禦靈堂中的禦屍一法,可操縱各類道行低於他的行屍僵屍,而眼下這些借屍還魂的村裏人,其實就都相當於他的爪牙。


    他對薑老頭十分防備,因而薑老頭奈何不了他,而且村裏人也都被所他蠱惑,甘心聽他差遣,薑老頭實在是拿他沒什麽辦法。


    本想靠著夜裏這些還魂的村裏人吸納月華地氣之際,都給重新按回到棺材裏……


    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今天按回去兩個,明天又會出現三個,終究還是近不了身,隻要我能近他的身,用符封住他,村中之事也能一並解決!


    我聽薑老頭這麽說,立即從他這裏要過幾張符,分別放在兜裏和塞在袖子裏藏住。


    從薑老頭的院裏出去,橫下心來,一溜煙地回到了吳村長的家中。


    我進來的那刻,吳村長還在院子坐著,本以為可以趁勢過去定住他,不成想他倒是挺賊,見我回來,直接翻了臉,揮手之下幾個村裏的人從左右出來,將我給一把抓住。


    我假裝驚奇道:“村長大叔,你這是什麽意思,這是怎麽回事啊?”


    “你去了這麽久才回來,肯定是已經聽薑老頭將我們村裏的事都告訴你……”他虛著眼睛,說道,“我可沒那麽傻,而且你的幾個朋友已經在我手上,眼下我也沒必要跟你裝什麽好人了。”


    之前的那年輕人走過來,從我兜裏將那幾張符紙給搜了出來。


    吳村長看得冷笑一聲,端著茶杯慢悠悠地道:“這點小伎倆,還想瞞我?我還以為薑老頭會跟你一起過來,看來,他終究還是沒敢來呀。”


    我早就料到是這種情形,心中不由得冷笑起來,幸虧我留了個心眼,有幾張符塞到袖子裏,但是兜裏也留了幾張,專門就是給他拿來搜的。


    這一點是從我二叔那裏學來的,當時進山後騙我爺爺的那刻,用的就是這種辦法,將話給說一半,我爺爺就信了,現在我將符隻藏一半,他估計也就信以為我身上就帶著這些回來。


    見他也不再裝模作樣,我立即先問了一句:“我朋友呢?”


    “關起來了,”吳村長語氣輕飄地道,“那兩個懂道行的,都喝了我的茶,昏沉不醒,那隻小狐狸不會什麽妖法,也給捆住,現在就差你了!”


    吳村長說著話,有些得意起來,從兜裏繼而掏出了幾張照片,扔著到了我眼前。


    低頭看一眼,發現居然是我們幾個的照片,我心裏不由得納悶了一下。


    隨即,又聽他笑嗬嗬地道:“你們一來,我就注意到你們了,這是我李師兄給我送來的照片,知道你們是附近村子的人,讓我特別留意。”


    吳村長笑道:“隻是沒想到,你們居然好巧不巧的就撞到這裏來,眼下我還真是撿了大便宜,聽說你們殺我李師兄養的大力鬼,還害死我同門江風,得罪我們禦靈堂得罪的不輕啊,等會就將你們全給殺了!”


    他說話的這刻,我見旁邊抓著我的兩人有些分心,猛地一抽胳膊掙脫出來,一步邁到了吳村長的眼前。


    我順勢掏出那兩張藏起來的符,打算去按在他的身上!


    結果還沒等按上去,吳村長腳下的地磚忽地裂開,鑽出兩隻渾身漆黑的僵屍來!


    它們直挺挺地擋在吳村長的身前,甩著胳膊重重地撞在我的胸口上,我心中一凜,隨後猛地退了幾步,瞪大了眼睛。


    等到那幾個人反應過來,再將我給按住的那刻,吳村長轉而換上了一臉陰險的笑麵。


    “小子,你是不是有些太過天真了?我們這些走陰陽之人,那都是處處小心防備,而我這院裏少說埋了十幾隻的僵屍,那都是用來看家護院的,你想在我這裏撒野,你覺得可能嗎?你以為那薑老頭為什麽不敢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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