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先生拉著我一路往村外走,而我此刻已是滿腦子的疑問和不解。


    看他們反應,得知此事急得不得了,可我確實沒感到自己哪裏性命攸關?


    見我一臉不知所謂,孫先生歎著一口氣,提醒道:“你還真是不知者不畏,真以為自己現在什麽事情沒有?”


    我點著頭,說自己上次撞到了邪廟裏,山上下來以後,馬上發了一通高燒,可是這次被豬婆神化成的怨煞氣直接撞在身上,反而沒覺得怎麽樣,也不覺得哪裏要命了。


    孫先生聽完,便道:“之前發了高燒,那反而不嚴重,說明至少你還對陰煞氣有所反應,體內的陰陽之氣失去平衡,自然會有所異常,可是現在你被這麽強烈的陰煞氣衝到身上,陽氣已經被衝散了七七八八,這是已經行將就木,被陰煞氣麻痹,感受不到這些了!”


    孫先生耐心跟我解釋道,有言道物極必反,就和這個道理一般。


    體內的陰煞氣已經到了極致,於是陰陽顛倒,而陽氣大損,剩下的那點不足以抗拒陰氣,便成了半陰的體質,自然感受不到什麽這些多餘的陰氣了。


    可能怕我聽不懂,孫先生還給我舉著例子道,說是那些凍死的人,要被凍死之前,都會感到身上火熱,反而不畏寒氣了,那就是因為冷到了極致,冷也無法感受了,身體都已經是涼的,那還會覺得更冷嗎?


    我似懂非懂地聽著這些,腦子裏依舊是一團漿糊,纏著孫先生繼續問他,什麽是半陰的體質呀?


    孫先生此刻已經拉著我來到了村外,聞言,沒有急著給我解釋這些,反而是手在四處指了幾下,問我現在看到了些什麽。


    我納悶地順著孫先生指過的這些位置看去,然後嚇了一大跳!


    大晚上的,村子外麵怎麽有這麽多人?


    我看到許多的人影子在遊蕩著,他們或是獨行,或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長相各不相同,但都穿著清一色的麻衣。


    這些人走路的步子輕飄飄的,等到我仔細地觀察完,猛吸上一大口的冷氣——他們全都腳尖點地,是飄著的。


    他們不是人,是鬼!


    繼而聯想到白天見到的站在村口那兩個陰森森的人影子,他們也穿著差不多的麻衣,如此說來,還真是撞上鬼了?


    我驚著道:“我怎麽見鬼了,難道我變成鬼了不成?”


    “眼下還是活人,但也差不多了,這半陰體質,退一步是生,進一步是死,已經是踏在了生死邊緣,所以你現在除了看得到活人,也能看到這些遊蕩在陽間的亡魂。”


    這時有兩個人影子朝著我們這邊直挺挺地飄著過去,倆陰魂麵無表情,臉若死灰,擦著我身邊過去之際,還偏頭看了我一眼,讓我心生寒意。


    我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抓緊了孫先生的衣角,寸步不敢遠離他,生怕撞上什麽凶神惡鬼,直接將我拖到了陰間裏。


    好在有孫先生護著,倒沒有什麽惡鬼敢來找他的麻煩,這些陰魂,大都對我們的存在毫不在意,要麽眼神渙散地呆坐在原地,要麽神色匆匆,無暇顧及。


    孫先生說都是些普通的亡魂,不是什麽凶惡厲鬼,沒有害人的心思,跟我們是兩路人,各走各的路,互不幹係,不必過度驚慌。


    孫先生是一個常年溝通陰陽的陰陽先生,見多識廣,知道很多陰間的事情,當時大概是為了哄著我,免得我心生恐懼,路上給我介紹起各種各樣的鬼。


    我想的了白天見到的兩隻藍色小鳥,孫廉和小道士都看不到,也隻有我能看到,再度心生了疑惑,和孫先生說了說。


    孫先生笑道,我見到的藍色小鳥也是陰間裏的,名字叫做“陰兵”。


    這是勾魂的陰差們放出來帶路的,落到誰家屋簷,就表示這戶家中有人時日不多,不消幾日,陰司的勾魂使者們就會上門拘魂。


    我聽得直點頭,路上又嘰嘰喳喳地問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包括孫先生走陰陽的事,還有孫廉的事情,問他既然自己道行這麽高,本事這麽大,為什麽不教孫廉這些呢?


    “不是不想教,我是不能教!”孫先生凜著臉色道,“學會這些,那就是走進陰陽兩道,可這陰陽兩道不是好走的,不僅僅會碰上各種妖魔鬼怪,這條路子中更是魚龍混雜,每個人都給懷心思,孫廉又是個闖禍精,我哪敢教他這些?”


    我嗯嗯啊啊地點頭,說著話的時間裏,已經到了山上。


    孫先生對我們村中拜的山神所在之處輕車熟路,沒有絲毫停頓,帶著我又往林子裏去。


    走到這邊,我接著問孫先生:“爺爺,你說山鬼姐姐是山神,可是,你為什麽要說她是山神呀?”


    孫先生聽到這話,腳下的步子稍稍放緩,撚著胡子道:“因為我看得出來,她給你的這一片草葉,其實根本不是什麽草葉子,而是山中靈氣所化,能夠將山中靈氣凝聚起來的,除了此地的山神,誰還會有這個本事?”


    我眨巴著眼睛忙說:“可是,山神是一座山上的神,山鬼姐姐親口告訴過我,她隻是山裏的鬼魅,她肯定不會騙我,她怎麽會成了山神?”


    孫先生微微頷首,輕聲道:“山神可以是被看作掌管山之生氣的自然神,但也可以被看作為一個職位,一份職責,或者說是一種地位。”


    “這樣講來,不管是人是鬼還是妖,隻要坐在了這個位子上,那就必須擔負起一整座山的責任,不談身世,那她就是山神。”


    我撓了撓頭,不太懂。


    “你就把山神想象成這裏的山川掌管者就行,山神是對這個掌管山脈之人的稱呼,那就好像是你們村裏的村長,誰當上村長,那見他的人就會這樣去稱呼他,不會因為當村長的人是誰,稱呼就變了。”


    話說到這裏,我們此刻穿梭過了山林地,來到了這邊的峭壁斷路,村裏人奉為“山神”的大石頭依舊靜靜地杵立在原處。


    月色明亮,鬥轉星移,月光不偏不倚,剛好能夠照在這塊大石頭上。


    四周清淨無比,伴隨著溪水河川潺潺水流之聲,給人一種安靜祥和之意,這和上次爺爺在白天帶著我來這裏的時候,感覺上有著很大的差異。


    既然山鬼姐姐是山神,這塊大石頭也是山神,這樣一來,我們這裏的山中不是有了兩個山神嗎?


    孫先生說,兩個都是山神,而且還是同一個山神。


    這塊石頭是山神的化身像,是物質上的象征,而我說的山鬼姐姐,則可以被看作精神上的具象,因而這石頭是山神的一部分,也是山鬼姐姐的一部分,像是廟裏供著的泥塑像一般。


    孫先生甚至跟我道,我隻要過去摸那塊石頭,就能從上麵感受到山神的氣息,隻要心誠,借著這塊石頭,便能將我的想法和意願傳遞給山鬼姐姐。


    聽他這麽說,連忙跑到大石頭麵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貼了上去,結果感受到的隻有石頭上的冰涼,哪裏有什麽山鬼姐姐的氣息呀?


    我說沒摸到,孫先生讓我再好好感受,我繼續將手貼在上麵,可依舊是什麽都感覺不到。


    我撇著嘴跟孫先生道,這上麵真的什麽都感覺不出來,這塊大石頭,明明就隻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孫先生笑著走了過來,也伸手感受了一下這石頭上的冰涼,麵色隨之驚住。


    “怎麽會這樣,山神的化身石上,怎麽一點山中靈氣都感受不到?這可是你們村裏拜祭山神的地方,難不成山神已走,你們村裏所拜祭的隻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他圍著這裏來來回回轉上幾圈,臉色越來越凝重。


    我們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重重地喘息聲,忙回頭看去,是山鬼姐姐身邊的白色的山貓,它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我們身後,正一臉警惕地盯著我們。


    “白色山貓,是山神的使者……”孫先生見此,臉色更加詫異道,“既然山神都已經不再接受供奉,就表示不再佑著你們村裏,可作為山神使者的白色山貓還在這裏守護,說明山神尚在,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孫先生看了看白色山貓,接著又回頭看了看作為山神化身的石頭,登時往後退上幾步,身形顫了顫:“難不成,這也是老秦搞出來的好事,他瞞著村裏人的是這事情!”


    “怨不得豬婆神會在有山神守著的山上紮下根來,這石頭上已經消了靈氣,山神少了鎮在山中的化身像,自然也就無力去管這些,這個老秦,他究竟是搞了什麽事情?”


    “老先生,你說的不錯,並不是山神不願意管這些,而是山神化身如今隻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了,缺少了化身,就相當於缺少立足於山間的根基,山神無力再佑護山下的村中,所謂山神,已經名存實亡!”


    冷冰冰地話語聲忽然響徹,從我們身後傳了出來。


    我當時聽到這聲音,心中瞬時激動無比。


    是山鬼姐姐的聲音!


    循著聲音找尋過去,然後我看到了她。


    她麵無表情地從我們身後的林子中緩緩走出,頭頂花環,眼色幽怨,赤著腳走在地麵上,所過之處步步生花,就連這邊光禿禿的山石地,也萌生出了不少的嫩綠花草,空氣中一股子花香氣,隨之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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