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廉拉著我跑進院子那刻,二叔剛好和孫先生一道走著出來。


    “此事非同小可,待見過那兩位道人,便馬上動身去你們村中……”孫先生滿眼盡是凝重之色,顯然是已經聽我二叔講了事情經過。


    說話間,兩人抬腳走進了客房。


    “我爺爺來了……我帶你們跑進了舊祠堂的事,那兩個道士,可千萬不要說出來呀!”孫廉麵色緊張,待孫先生進去,立即拉著我來到門口偷看。


    李道長和馬道長在此等候多時,聽到有人進屋,同時回身而望。


    見到了孫先生,李道長麵色略顯驚訝,馬道長則是愣了一下,低聲言道:“掌門師兄,這位孫先生,看起來果然道行高深,確是真本事之人。”


    李道長聞之輕輕頷首,隨後正麵走向孫先生,右手舉起單豎於麵,微微彎腰行了個禮數。


    身旁馬道長緊跟著也行了禮,之前臉上的輕視之意頓消。


    李道長率先開口:“您就是孫先生吧?我們師兄弟二人是雲陽觀裏的道人,遊方至此,聽聞孫先生乃是出黑一路的陰陽先生,特來拜訪。”


    “兩位道長請坐。”孫先生手一指客位,麵色和善,“雲陽觀裏的道人?見兩位氣度不凡,想必是李承星和馬江濤二位道長?”


    李道長點了點頭:“李承星正是貧道本名,馬江濤是貧道這師弟本名。”


    孫先生撚著胡子,笑道:“十年之前,我還行走於陰陽兩道之時,就聽過二位道長的鼎鼎大名,今日有幸相見,果然是一身浩然正氣,修為亦是了得,二位道長登門拜訪我這個糟老頭子,實在榮幸至極。”


    孫先生說起話來文縐縐的,十分客氣,讓那馬道長忽然間有些不好意思。


    他大笑兩聲,連忙回話:“老先生客氣。”


    “貿然登門,多有打擾,貧道亦是深感不安,實不相瞞,孫先生之事跡,陰陽兩道鮮有傳聞,讓我好奇,今日見到,老先生確是有道之人,那是我馬江濤無禮,孤陋寡聞了——貧道先給老先生賠個不是。”


    “季平,給二位道長添杯新茶。”孫先生吩咐了一聲,接著朗聲又道,“兩位道長遠道而來,老頭子我自然歡迎,隻是不知所謂何事,竟不遠萬裏來到這小小的鎮上?”


    我本以為這馬道長會說,他們是打算來看看孫先生是不是真有本事的,卻不想如今見麵,反而態度陡轉,變得恭敬起來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這些懂道行的人,其實根本用不著比試什麽。


    正如同妖有妖氣鬼有鬼氣,活人身上有陽氣般,因為會些術法,所以身上也會相應的有一種特殊的氣場存在,隻要不是刻意隱藏,隻一眼,便能看出對方有多少年的道行,眼光再毒一些的,甚至連對方來自哪個門派路數都能摸個大概。


    聽孫先生問起來由,馬道長便說了原因,追著一個女鬼,不遠千裏追著到了我們鎮上,之後落腳之際,時常聽這裏的人提起孫先生,他開始覺得很不服氣,因而想要見識一下,所以才來拜訪。


    馬道長直來直去,毫不隱瞞,讓旁邊的李道長覺得有些尷尬,忙訕笑兩聲道:“孫老前輩請勿怪罪,我這師弟一向如此,性子急躁,說話也是不經考慮。”


    “李道長言重了,”孫先生笑嗬嗬地回著道,“馬道長直來直去,有一不說二,這不就應當是你們出道之人所應有的坦然胸襟,並不藏著掖著,老頭子我還是比較喜歡和這種人打交道的。”


    馬道長聞言,登時哈哈大笑,說自己就是不拘小節,不喜歡彎彎繞繞的話,然後又拿李道長開涮,說他這個師兄李老道,一直優柔寡斷,顧慮太多,每天都活在條條框框中,生怕壞了什麽規矩名氣,所以同為出道,遠沒有他活得輕鬆自在。


    幾人在客房寒暄一陣,最後居然越聊越投機。


    尤其是那馬道長,身為道人,卻不拘世俗,當時因聊得太歡,對孫先生的豐富閱曆感到十分佩服,甚至說要跟孫先生結義金蘭。


    這話惹得李道長直接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急忙厲聲勸阻:“孫先生比我們還要長上一輩,你這是說的什麽胡話,可不要亂了輩分!”


    孫先生也忙道自己老骨頭一把,馬道長就不要拿他說笑了,馬道長暢笑一聲,於是又掰著我二叔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和季平兄弟你拜了把子吧,孫先生見多識廣,資曆豐富,我還想跟他多討教一些陰陽兩道上的事,如此一來,以後也好有個正當理由上到門來。”


    我二叔連連擺手,說自己隻是個普通本分之人,不敢高攀馬道長。


    說著話,他看了眼屋子裏站著不吱聲的小道士,瞅向在門前貓著的我和孫廉,手一指,道:“要不這樣吧,馬道長的這個想法,那就讓這些小孩子們來吧。”


    李道長連連點頭:“這個主意甚好!”然後又說,“我這小徒弟性情乖僻,不喜與人交流,且常年跟著我們修道,沒有什麽朋友往來,這讓老道很是憂心,既然見他們還挺合得來,這不失為一個好做法!”


    孫廉麵色一沉,忽然跟我道:“壞了!他們再這樣聊下去,我爺爺要是問怎麽合得來,老道士肯定要把我們在舊祠堂裏的事情說了出來——我要挨揍了!”


    我見他這反應,心裏還挺高興,因為發現這世上原來不止我一個人怕我爺爺,看孫廉現在這模樣,原來他也怕,一定也是沒少挨揍!


    屋裏站著默聲不語的趙淩安聽到這裏,也是一臉的不樂意,馬上喊著道:“我不幹!我才不想跟他們兩個為伍,這事情我不答應!”


    馬道長問他為什麽這麽說,小道士當時就說道:“孫廉坑人,而陳瀟是個膽小鬼,我是個道士,而且勵誌將來要做一番大事,怎麽能跟他們混為一談?”


    此言一出,屋裏人全都聽得是麵麵相覷。


    “那你就跟我說說,孫廉這個小畜生,是不是在你身上打過什麽鬼點子了?”孫先生看眼孫廉,擰著眉道,“你告訴我,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時間不早了!爺爺,你們再這樣聊個沒完,今日天黑之前,我們可就到不了陳瀟家住的村子裏了!”


    頂著滿頭冷汗的孫廉見小道士剛要開口去說這些,忙搶在他前頭大喊了一句。


    我見狀很是驚訝,因為孫廉這小子果然腦子轉得飛快,要換做是我,當時肯定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然後隻等著挨揍了。


    孫先生聞言,似乎是意識到和兩位道長這一番的交談浪費了不少的時間,抽了一口冷氣!


    他忙起身道:“差點忘了正事!我今天還要去馬頭溝村一趟,現在時間不早了,要抓緊時間趕著過去,恕我老頭子無禮,今天隻能聊到這裏了,若是再拖延了時間,隻怕後患無窮!”


    見我二叔和孫先生臉色變得急迫起來,馬道長便忙問道,如今要去的村子中,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我二叔於是簡短地說了一下村中現在遭了陰神禍害之事。


    馬道長聽完,頓時一拍桌子站起身來:“陰神作祟,居然還有這等事情?”接著臉色發怒,咬著牙道,“貧道生平最恨這些鬼神作祟之事,如今既得知此事,那貧道可就坐不住了,非要會會這陰神不可,看看她有多大本事,竟敢如此興風作浪!”


    孫先生見狀,忙勸著道:“馬道長先別激動,你可能有所不知,這個凶煞的陰神,可不是那麽容易請走的,我之前也曾和她對過幾招,可惜未能將她趕走。”


    二叔納悶道:“怎麽?師傅你以前走陰陽的時候,難道和這豬婆神遇到過?”


    “你們村子山裏麵的那陰神邪廟,其實就是我給封住的。”孫先生歎著氣道,“隻可惜,以我的道行也沒能見她請走,最後隻能用紅布暫時兜住了她的供像,僅此而已!”


    孫先生苦笑:“我現在留下的病根,就是當年頂著廟裏的陰煞氣去封她的供像,被陰煞氣給衝傷了肺腑,導致這十幾年來的一直重病在身,想要趕她,可不容易!”


    “這是尊陰神,可不是什麽尋常妖鬼,”李道長也說,“想要對付絕非易事,但這陰神作祟,也不能放之任之,任由她禍害鄉裏,貧道乃是道人,對於這種事情,斷然不會袖手旁觀,孫先生若不嫌礙事,貧道倒是願意一同前往,試試這裏麵的凶險。”


    一旁的馬道長沉吟半晌,忽然道:“貧道行走於陰陽兩道,因一路降妖捉鬼,和陰司也有些往來,我想這豬婆神縱然凶煞,也肯定會對酆都和地方上的陰司有所顧忌,這樣吧,待我一紙道符傳到陰司,找來他們幫忙,不怕這陰神不挪地方。”


    說罷,馬道長掏出一張符來,騰地一下點燃了,說是隻要片刻時間,就能收到回信。


    可是等了幾分鍾,馬道長忽然瞪起了眼睛,怒著道:“豈有此理!地方上的陰司居然不肯幫忙,推辭說他們隻管生死輪回之事,不管其他閑事,說陰神作亂不歸他們去管——分明就是不想給貧道這個麵子!”


    馬道長說著,再度掏出幾張符來,還想要再點符,卻被孫先生給攔住了。


    “算了吧,陰司既然說不管,那肯定不會幫忙的,馬道長就不要強人所難了,不然得罪了他們,反而不好。”


    馬道長隻得將符紙收起,邁開步子,朝著往門外邊走邊嚷嚷道:“事不宜遲,貧道師兄弟二人現在就和你們一起去往馬頭溝村,既然說這陰神如此厲害,那貧道倒真是有些好奇,這個豬婆神,她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能夠吃得下貧道幾劍幾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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