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廟裏去看看。”二叔大步走上前,在廟前稍作停腳,近距離端詳了一陣這個山廟,抬腳邁了進去。


    我心有餘悸,不太敢進去。


    可二叔已經進了破廟,我不敢獨自在這裏待著,覺得還是二叔在身邊更加安全,那刻心一橫,也跟著進去。


    廟中一股子腐朽之氣,與我第一次誤闖進的時候相比,沒有太大變化。


    那尊怪異的泥像還靜臥在原本的位置,依舊被倒塌的橫梁壓得結結實實,唯一不同,是泥像上麵本來蒙著的紅布徹底被人掀了開。


    腦袋杵地的供像那怪異而又猙獰醜陋的麵貌,縱使是二叔看了也不禁為之一顫,默聲不語地看了半分鍾,才抽著冷氣問:“供像上蓋著的紅布,真是你給掀開的?”


    我搖了搖頭。


    因為上次誤闖進來的時候,我雖然掀過紅布,可隻是掀開了一角,然後被供像的怪異模樣嚇住,直接跑了出去,如今供像上的紅布不知道被誰完全掀開,丟在了角落之處,自然不可能是我。


    二叔將角落處的紅布撿起來,拉扯著看上一陣,說:“紅布上用墨點過,似乎是用來罩住供像,將這尊陰神給封在裏麵,可能你當時掀了一下,讓這陰神像上的邪祟之氣跑了出來,這紅布便兜不住它了。”


    不成想因為自己的無心之過,居然會產生這種後果,我有些手足無措。


    二叔見狀,連忙又說這事情也不能全怪我,我哪裏懂這些?而且紅布應該罩了這陰神有些年頭了,如今布料早就稀鬆了,上麵的顏色也消退了不少,哪怕是沒人動過,不出多久,依舊會失去原本的作用。


    “紅布可能是誤闖進山裏的小虎子他奶奶給掀的,”二叔猜著道,“老太太又認不出這是什麽廟,很可能誤以為是山神的廟,不然,當時也不會說出什麽讓小虎子‘伺候山神去了’的這種話來。”


    我問他打算怎麽辦?二叔搖了搖頭,說自己道行不高,鎮不住這陰神,唯今之計,隻能將紅布再給它蓋上,至於還能不能再起到作用,說不準。


    二叔呐呐道,這事情不好解決,除非能找到當初將這個廟給封住之人,既然有本事用紅布罩住了陰神,肯定也有能力製止這廟裏的陰神作祟,不過見這人也隻是用紅布蓋了供像,卻不敢破廟,應該是這尊陰神不好送走。


    我說:“那鎮上的孫先生呢,他有這個本事嗎?”


    “不好說,孫先生雖是陰陽先生,”二叔搖頭,“道行夠高,也見多識廣,可現在年紀大了,近幾月來,更是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就算真有這個本事,也進不了山了,不然,我早就將他請到村裏來了。”


    我想了想,覺得二叔說得確實如此。


    鎮子上的孫先生,去年跟爺爺去鎮上趕集,我見過他一次,長得幹幹瘦瘦的,胡子都一大把了,聽說比我爺爺還大上幾歲,那時候他的身體就看著不是很硬朗,走在路上都需要二叔在一旁攙扶,十分難行的山路,根本走不動。


    可這事情既然二叔搞不掂,也不能找我爺爺去問當初封廟的人是誰,更不能去問村長和神婆,看來我爺爺說的果然沒錯,山裏的事情,確實不是我二叔能夠管得了的,這大山裏的事,果真也隻有山神能管了。


    山神?


    想到這裏,我忙問:“不是說,整座山都是山神的嗎?那為什麽山神不來管這些,反而任由他們在山裏建起一個邪廟,供了個陰神?那天我帶回個小餅,我爺爺都怕得要死,生怕得罪了山神,這樣的事情,山神難道就不生氣?”


    二叔說:“山神如果知道此事,當然會生氣,問題是山神是見不著也摸不著的,我們村裏幾代人拜了幾輩子的山神,卻連我們這兒的山神是什麽模樣也說不知道,隻有一個象征性的石頭化身而已,這事情既然是偷著做,很可能連山神也都給瞞了過去!”


    “常言有道,請神容易送神難,何況還是尊陰神?”二叔歎氣,“等到廟已建成,陰神的供像立起,那就已經在這裏紮下了,哪還那麽容易再把它請走?況且,我們這裏的山,也隻是不見經傳的小山嶺,比不上那些真正宏偉的名山大川,隻怕是我們這兒的山神也不容易啊……”


    我抿著嘴不再多問下去,沒想到佑護了我們村裏幾輩子的山神居然也會有難處!


    更沒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敢欺山神,這要是以後山神生氣了,不再庇佑我們村,那我們的村子不就失去了保障了嗎?


    二叔這會時間將那紅布重新鋪展開來,決定先將這尊陰神的供像重新蓋住,喊我過去幫他的忙。


    我連忙過去,可當走到了廟門之際,扭頭看了眼廟外,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我看到了那個身穿黑衣的老太太了!


    此刻,她就陰陰地站在廟外,手裏拄了一根拐杖,正笑眯眯地盯著我們。


    見我回頭望見了她,那老太太立時伸出一隻手來,馬上笑嗬嗬道:“好孩子,餓了吧,過來吃點東西!”


    猶如樹皮般枯槁的老手緊跟著伸向我,握著一團黏糊糊的東西,那居然是一團濕噠噠的腸子和一顆人心,表麵爬滿白色蛆蟲,讓我當場一陣反胃,止不住地幹嘔!


    二叔聽到了動靜,急忙回過頭來,當看到了這個黑衣老太太以及她手上攥著的那些東西,麵色一沉,忙伸手一攬將我護在了身後,語氣震驚:“你是誰!”


    “你問我是誰,來到了我的廟門前,那你說我該是誰?”老太太咧開嘴,陰陰地笑了兩聲,又將手往前一伸,對著二叔身後的我道,“好孩子,快過來啊,我這兒有好吃的,這次一定讓你吃個夠。”


    二叔護著我登時往後退了兩步,驚著道:“你說這是你的廟門前,莫非你就是這廟裏陰神的化身,你就是老豬婆?”


    麵對二叔的厲聲質問,老太太好似沒聽見一般,沒有理會我二叔,至始至終都在直勾勾地盯著我,甚至走到了二叔身前,看也不看他,將手裏的拐杖往身上一靠,伸著手就要來抓我!


    二叔見狀,揮手將她的手給推了回去。


    老太太愣了一下,下一刻,臉色瞬時變得凶惡無比,念念叨叨地說出幾句難聽的罵人的話,爾後嘶吼著道:“你……你身上有道行,那我先殺了你!”


    老太太嘶喊之際,抬起原本想要抓我的手去猛地朝著二叔抓去,二叔抬手去抵擋,但沒想到這樣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老太太,力氣居然比我二叔還大,直接將我二叔推倒了,他重重地往後一仰,後腦磕在了柱子上,倒下了。


    我見二叔受傷,當時心裏著急的不得了,想去把二叔扶起來,但還沒等上前,被老太太一把抓在了手裏,拉到了她眼前。


    她笑眯眯地盯著我看,說要給我好吃的,接著將那一團黏糊糊還帶著蛆蟲的腸子按在我的臉上,往我的嘴裏一個勁地塞,可這老妖婆的力道之大,根本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地,讓我整個人都懵在了原地。


    所幸,二叔這個時候迅速站起,抓起地上的紅布,往她身上猛地一罩,老太太頓時發出一聲淒厲地慘叫,語氣怨毒地咒罵起來,被二叔順勢一推給推倒在地上了,二叔拉起我就往廟外跑!


    二叔因腿腳不好,跑的速度並不快,回頭再看破廟之時,老太太滿臉怨毒地追了出來,手上捏著一片被激怒後撕碎了的紅布,嘴裏罵著些含糊不清的話,朝著我們追了過來!


    二叔本想帶著我往來路跑,可他跑不快,回去的路上還要經過山林子裏,因而方向一轉,改為拉著我往破廟的後麵跑。


    這裏的山林,樹生得比較稀鬆,而且遠遠地能看到前方有片空曠的地方,眼下隻有去那邊,才可能不被她追上。


    沒想到的是,老太太跑得比我們還快,短短十幾秒間已經追至身後,二叔見狀,瞬時將我往前一推,待他把我推了出去,再度回頭,老太太已經到了二叔身後,抬起拐杖朝著二叔的後背狠狠地敲了一下。


    二叔一個踉蹌,被她敲倒了,老太太紅著眼睛撲向了倒地的二叔,掐住了他的脖子,二叔掙紮兩下見掙脫不開,情急之下,扯斷了脖子上玉墜的線繩,將爺爺傳給他的護身玉墜子握在手裏,朝著老妖婆的額頭上死命一拍!


    老太太慘叫一聲,登時被拍成了一陣黑煙,滋溜一下消失不見了。


    我將二叔扶起來,二叔渾身顫抖,臉色慘白如紙,攤開了手心一看,我爺爺傳給他的那塊玉墜子,在老太太灰飛之際,一同碎掉了。


    晃晃悠悠地站穩了身形,二叔回看眼那破廟,手一指前方遠處可見的那片空曠地,氣若遊絲道:“往前走!那破廟現在繞不開了,隻能從深山裏繞,這陰神果真凶得很,我被她身上的陰氣給衝到了,我們趕緊離開這裏,不然她再次纏上我們,那可就逃不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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