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樂兒道:“沒有。”她看向李仁宗,“想必陛下也不希望我統領全軍吧?”


    虎武天道:“的確......不過,楚樂你能保證在我死了之後就讓聖上回宮嗎?”


    楚樂兒道:“我從未想過造反,我所想的,隻不過為那些死去的婦人討回一個公道而已,你若不死,我此生便會以殺掉你為目標,不擇手段。”


    “不擇手段?”虎武天看向她的眼睛。


    楚樂兒道:“不擇手段!”


    可以說,為了勝利的虎武天一直是個不擇手段的人,他深知不擇手段意味著什麽,他的不擇手段可以將任何人當成棋子,而楚樂兒的不擇手段卻比他更徹底!當她拋棄所有原則去殺一個人,虎武天可以想象有多可怕。


    李仁宗的性命在他手上,所以他掌控了最大的一張王牌!而以他的能力,別說是如今的數萬士兵,退一步講,他甚至可以勾結逆臣,比如寧王......還有白蓮教的白蓮聖主,這些人若是多了一個楚樂,整個朝堂**之日不遠矣......而最可怕的是,若是楚樂為了殺自己而投靠突厥......虎武天簡直不敢想象大唐的命運。


    於是他的刀慢慢地貼近了脖子,他的眼睛看著楚樂兒,似乎要深深記住這個人,他的手也拉動得很慢,大動脈的血液一下子噴湧出來,流了一地。


    神將營眾將看著如山般的身影倒下,淚水奪眶而出。


    “大帥!”


    可惜的是,虎武天再也沒有起來。


    眾將一下子如同失去主心骨般癱軟下來,雙膝重重跪在地上。他們不再說一句話,而是抽出自己腰間的長刀,抹向了自己的脖頸......


    一時間,神將營十幾上將,集體自裁在楚樂兒麵前。


    李仁宗的身體在發抖,並不是害怕,而是當他看著虎武天倒下的身體,心裏便是一陣絞痛。誰言帝王無情?可當十幾個將士齊齊死在他麵前,他的身體如同被抽幹了一般。


    “楚樂,這就是你想要的,你的願望達到了。”他淡淡道。


    楚樂兒道:“我還有一事想要問聖上。”


    李仁宗道:“如今明月關盡是你的部下,你想問什麽還要經過朕同意嗎?”


    楚樂兒抱拳道:“楚樂從未有過謀逆之心,隻是若是虎武天不死,我心難安。”


    李仁宗隻是擺了擺手,道:“你還有何事要問朕?”


    楚樂兒道:“我想問的是,十年前的勾結外臣一案,雲章之,雲相身死的真相!”


    李仁宗看向楚樂兒,即使看不到她的身影,但他的目光還是那般銳利。


    “哈哈哈......”他突然笑了起來,“原來,你不是寧王的人......你竟然是雲相的遺孤!”


    楚樂兒內心一驚,但表麵無常,道:“還請聖上告知。”


    李仁宗道:“雲相之死,朕頗為惋惜,雖不能在他墳前為他哀悼,但朕畢竟為他留了一脈骨血......隻是我很疑惑,除了他的女兒雲月,雲相何時有了子嗣?你若非他的血親,為何要追查此事?”


    楚樂兒道:“友人相托。”


    李仁宗道:“友人?我看是為了雲月吧?你若不是雲相的親子,那麽你跟雲月是什麽關係?你是她丈夫?”


    楚樂兒並不回答,而一旁的雲上飛已經是震驚不已,因為隻有他知道,楚樂是女兒身啊!楚樂兒若是為了雲相謀逆之事,那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楚樂......就是雲月!


    而李仁宗見楚樂兒不答,便當做他默認此事,道:“雲月可是朕的妃子,朕若追究此事,未必不能找出她所在。”


    楚樂兒還是不答,因為據她所知,月妃早就在三年前死了,她不過是頂替了她的身份活下去而已。


    但李仁宗終究沒有再在此事上追究,而是淡淡道:“雲相一案早有定論,任何真相都在宗人府裏,至於內情,我不便多說。”


    楚樂兒道:“聖上可否告訴我,雲相之死,是否冤獄,當初勾結外臣之人,是何人?”


    所有人都知道雲相是被冤枉的,而罪魁禍首就是寧王。但是楚樂兒還是想確認一番,在李仁宗麵前,畢竟當初是他見證了整個審查的過程。


    “所有罪證都指向雲相,雲相的確是勾結外臣之人......”李仁宗道:“此案,沒有冤屈!”


    “不可能,他沒理由這樣做!”楚樂兒道:“身為群臣之首,雲相已經做到了為官的盡頭,突厥沒有什麽利益可以讓他這麽做,那麽,是威脅嗎?卻是不知,突厥用什麽威脅了雲相?”


    在楚樂兒的推斷中,雲章之若是真的勾結外臣,唯一的原因隻能是受了威脅。莫非,這又與他的女兒雲月有關?


    但李仁宗沒有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道:“此事,沒有冤案。”


    作為一個帝王,不管什麽原因,帝王是不可能錯的,如果皇帝沒有錯,那出錯的必然是臣子。楚樂兒見李仁宗已經不願多談,便道:“既然如此,聖上可否給我一道查閱宗人府檔案的手諭?”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皇帝說話,但是李仁宗卻絲毫不動怒,而是真的攤開桌前給了她一道親筆手諭。


    楚樂兒接過便在上麵看了一眼,不由舒出一口長氣,有了這道手諭,四絕才女應該可以查清雲相之死的真相了吧?雖然月妃已經死了,但她卻不能不顧當初給四絕才女的諾言。


    而李仁宗將手諭交給楚樂兒之後,又站了起來,道:“來人,給朕擬旨!”


    一個太監戰戰兢兢走了進來,看著一地的屍體,幾乎一連跌了兩跤才走到案幾旁。李仁宗道:“虎武天元帥戰死明月關,楚樂將軍救駕有功,封帝國元帥,賜虎符誥命,負責統領大唐二十萬將士,抗擊突厥,欽此!”


    楚樂兒又是一怔,帝國元帥!二十萬大軍!李仁宗竟然將所有兵權全部交到她手上!


    “楚樂,朕不管你跟雲月是何關係,但朕告訴你,雲相對朕的忠心,絲毫不亞於虎武天!你若是為了雲相一案,待擊退突厥回京之日,朕必會給你一個交代!”


    帝王者,無不有容人之量。李仁宗深刻地讓楚樂兒看到這一點,原本楚樂兒以為已經犯盡了李仁宗的底線,卻沒想到李仁宗的底線要深得多!虎武天已經死了,如果再用逼死虎武天的楚樂兒顯然不再合適,更何況是二十萬大軍的統軍大權。但是李仁宗在發現楚樂兒不是謀逆,更不是寧王的人之後,他竟瞬間下了如此巨大的決定,這讓楚樂兒也預料不到。


    李仁宗看著已經愣住的楚樂兒,道:“怎麽?楚樂還不接旨?”


    這已經脫離了楚樂兒的預測,但此刻必須有一個選擇。


    接了兵權,就意味著成為大唐統帥,突厥一日不退,她便一日不可抽身;而若是不接,軍中不可能再有她的容身之處,神將營餘部一定會很快查出虎武天去世的真相,到時候五大兵營根本就護不住逼死虎武天的楚樂兒。


    而另一方麵,即使內亂平息,但麵對突厥的阿魯氏斑駁,大唐已經失去了戰無不勝的軍神,除非能有人能頂上這個位置,而現在除了楚樂兒根本就無人可以勝任。


    她看了看虎武天的軀體,竟升不起一絲快感。不管如何,虎武天在戰場上無疑是個優秀的統帥,還是個忠貞不二的臣子,他的忠誠幾乎做到了身為臣子的極致。如果他的死真的有什麽遺憾,恐怕也就是他未能死在戰場上而已,而他未完成的心願恐怕也是沒有將突厥擊退出大唐的版圖之外吧。


    楚樂兒突然覺得很悲哀。她一直尊重那些很純粹的軍人,比如王騰,但是相比之下,顯然虎武天更為純粹。他甚至拋下了一切成為一個軍人。


    楚樂兒不知道為何接下了那個虎符。她心裏有一個聲音,這不是為了虎武天。然而為何她卻對掌控兵權如此熱切?她早已決定功成身退,可當李仁宗將那可以調動二十萬大軍的虎符令箭放在她的麵前,她還是雙手捧著接了過來。


    她的血是熱的,當她麵對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將士,當她麵對那些因為戰爭而犧牲的婦人。她原本以為殺死虎武天就結束了一切,然而卻沒想到,這才剛剛開始。死去的人已經死了,但是活著的人必須活下去。而隻有她才能帶領整個軍營的人活下去,她必須為她做的事情負責。虎武天死了,沒人能抵抗阿魯氏斑駁,那她必須為她殺掉虎武天的而行為負起全責。


    她握著虎符,帶著明月關所有的將士,朝著前線方向喊了一聲,“全軍整軍,趕往前線,接手神將營!”


    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李仁宗的隊伍也撤離明月關,夜行趕回長安城,他甚至沒有向楚樂兒要一兵一卒,因為他知道即使沒有給楚樂兒掌握兵權的權利,他也無法再掌握那個男人。


    那個叫楚樂的男人,他並不像虎武天那樣忠心,自己的性命甚至掌控在他手上,但是隻要知道他的身份,李仁宗就絲毫不擔心。因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雲相一案,隻要對方還心係著這一件事,他就有把握能把那些不能掌控的東西一點點占據過來。


    雲月,那個十一歲就被自己封妃的女子,如今已經二十多歲了吧?他淡淡笑著,雲相,當初隻想讓你最後一點骨血流傳下來,沒想到竟釀成今日武天身死的大禍。


    不過,雲相,虎元帥,請你們放心,我不會再讓你們的血白流,你們犧牲的一切,都將會有所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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