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畫藏在身後的手頓時一頓,再也沒有發出暗器的力量。楚樂兒的雙眼就像毒蛇一般盯著四人的一舉一動,似乎每個動作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翠棋凝重道:“楚樂兒,你想要這裏的消息,但是我們卻不能平白無故地相信你,要是你執意如此,那我們隻好玉石俱焚。”


    楚樂兒淡淡道:“玉石俱焚?我相信各位都有這個勇氣,隻是,你們真認為在我手上有玉石俱焚的能力?”


    她五指一握,酒杯瞬間崩碎,酒水散落桌麵,卻沒有一滴濺在她的身上。


    四絕才女臉色已經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來。


    楚樂兒緩慢鬆開五指,碎瓦片片片落下,這時候四人才發現,楚樂兒的手掌也是幹的。


    酒杯崩碎的瞬間,酒水會向四麵濺射,楚樂兒手掌沒有水漬,隻能說明在酒水迸射的瞬間她的手就已經握著碎片離開了原來的位置。


    好快的手法,好強的腕力。


    知畫臉色越發蒼白,楚樂兒既然能瞬間避開飛濺的水漬,自然也能避開她手中的暗器。而且直到現在,四人還不知道楚樂兒精通什麽武功,使用的是什麽兵器。這是一場沒有信心的仗,而且還輸不起。四人頓時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麵。


    楚樂兒知道對四人的壓迫已經到了極限,若是再實施壓力,四人可能會承受不住而對她出手。她知道九宮舞天劍非常厲害,卻沒有信心同時對付四個善於配合的武學高手,更何況,她的實戰經驗為零。她能依靠的就隻是表現出來的氣勢,氣勢上壓倒對方,才能在談判中立於不敗之地。至於崩碎酒杯這一手,實際上是魔術中的一種障眼法,此時她掌間雖然沒有浸濕,但身上卻是冷汗連連。


    “四位何必急於拒絕,想必你們也聽了我跟胡姬的對話,我現在隻不過是一個地下幫派的幫主,我給胡姬出謀劃策,她給我一個地下幫派,這是交易,她要做的事情跟我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我對於天下大事也沒有什麽興趣,你們為何要防我於虎狼一般?”楚樂兒拿起另一杯子酒又道。


    琴清道:“楚姑娘若是僅著眼於一個銀狐幫我們自然願意給你提供一些信息,可是,楚姑娘如此人物出現在太原城實在是太讓我們意外了,既然楚姑娘對我們四位如此了解,那想必是後宮的人!隻是現在我們想知道的是,楚姑娘究竟是皇後的人,還是淑妃的人?”


    楚樂兒眉頭一皺,道:“你們想錯了,我隻是一個路過的人,突然想停在這裏安頓下來,至於你們說得皇後跟淑妃,我根本不認識。”


    “你說謊!”玉書咬著牙道,“除了皇後跟淑妃,我想不到還有誰能查到我們的底細,甚至連我們武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楚樂兒被剛咽下的酒水嗆了一下,“你們就因為這個判斷我是後宮的人?”


    玉書道:“難道不是嗎?”


    楚樂兒連忙擺手道:“不是!當然不是!”


    四人緊盯著楚樂兒,似乎像看傻瓜一般。


    “你以為我們這麽好騙嗎?”琴清道。


    楚樂兒道:“你們真的誤會了,我能看出你們的底細跟什麽後宮根本無關,這全賴於觀察,對細節的觀察!”她看向知畫,“你應該懂吧?”


    知畫頷首不語,其餘三女卻投去疑惑的眼光。


    知畫隻好解釋道:“所有學畫之人,最早要學會確定對象的輪廓,隻有確定好輪廓,才能在輪廓上加上自己想要畫的東西,這個過程不難,隻要時間積累夠了,眼光獨到深處,自然可以一眼窺破……但畫的下一層考校的,就是細節,對所畫之物的一切都可以成為一副巨作的細節……甚至有些傳奇畫師,可以用一隻墨筆勾勒出雛兔的胎毛……”


    玉書道:“這畫技跟細節的關係跟我們要講的事實又有何關係?”


    知畫取出從旁邊取來一把折扇,道:“這折扇上畫的是百花爭***如果我把它折起來,你們單從折痕上的顏色能否分的出來?”


    三人同時搖搖頭。


    知畫道:“但是偏偏有人卻能一眼看得出來,更有甚者單從折痕上的顏色就能將這幅畫卷還原……這種技術,我們畫界裏稱為‘知微’,也就是通過一點點痕跡,就能在腦域裏勾勒出整幅畫的原貌!”她從三人身後走出來,似乎再沒有之前的畏懼之意,迎向楚樂兒,問道:“你是否……已經達到‘知微’的境界?如果是,那我會相信你。”


    楚樂兒看著知畫一臉認真的樣子,點了點頭,道:“我隻能根據折痕還原百分之八十。”


    知畫道:“很好,就算能還原百分之八十,那也是‘知微’境界,我相信你是從觀察就能推演出我是暗器武師的事實。隻是她們三個,你還要自己去解釋清楚。”


    楚樂兒點頭,然後看像琴清,道:“琴清姑娘的琴音有異我已經說過,但是琴裏藏的是什麽,我本來是不太清楚,直到我看到了琴清姑娘的手。”


    琴清伸出一隻手掌,隻見掌指之上全是厚厚的繭子。但每個撥琴者間都會有的繭子,琴清不覺得有什麽奇怪。


    楚樂兒走上前,指著琴清的手掌,道:“一個琴師指尖有繭子自然是正常不過,但是琴清姑娘能否解釋一下,為何你的虎口也有繭子?而且比指尖的繭子還要厚得多……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你經常握刀或劍,加上你那尾形影不離的琴,那琴中能藏的,就隻能是長劍!”


    琴清道:“這就是你判斷我使劍的原因?”


    楚樂兒道:“並非僅此,最讓我確定的是,你的精通的樂律——《孤月》!劍是兵中之君,學劍者胸中坦蕩,但卻孤高清冷,當劍技達到大師水準,這種孤高之意就愈發明顯。孤月孤月,若無孤高劍意,又怎能月下起舞?”


    琴清默然。


    楚樂兒又看向玉書,“你的詩文雖然不怎麽樣,但是書法卻已經接近大成,就連我都自愧不如,女子的書法向來以精美娟秀為榮,但卻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成不了書法大家,因為真正的書法是筆力蒼勁,渾然如山!能寫出力透紙背,筆下揮軍書法的人,無一不具備的就是腕力!沒有足夠的腕力,永遠寫不出蒼勁的書法!而女子缺少的就是男子那般渾然如山的氣勢!但是你一個女子卻能達到接近大成的境界,那也就是說,你看似柔弱的身體裏,隱藏著成年男子的力量!”


    翠棋道:“這根玉書使長槍又有什麽關係?”


    楚樂兒道:“關係大著呢?因為每個使槍的人,往往預示著他擁有驚人的前臂力量!你們若是不信,大可查看軍中之人,前臂力量小於五石者絕不會使槍!”


    玉書道:“力量大也不能證明我使槍,況且,我的槍隻有七斤四兩,既然不是重槍,為何一定要力量?你的推理根本不成立!況且,你怎麽知道我把槍綁在腿上?”


    楚樂兒道:“怪就怪在你把槍綁在腿上,你能坐著絕不會站著,能不走路絕不會多走半步,原因就是你的下盤太重,即使習慣了這七斤四兩,但養成的習慣卻無法改正,淑女淑女,本來就是裝出來的,隻是裝成了習慣,也就真的成淑女了,而一個會武功的人,絕對不可能是淑女。”


    玉書啞口無言。


    楚樂兒有隊翠棋道:“至於你,有人常說精通棋藝者必有大將之才,此言雖有有些道理,但我卻不敢苟同,棋者心思縝密,而為將者同樣要求心思縝密,兩者不過是具備相同條件而已,卻不可一概而論。因為為將者要求得更多,但是棋藝精湛卻是遠遠不夠,抗壓能力,統領能力,決斷能力,洞察能力絕非一盤棋就可以決定,隻有真正身臨戰場的人才能體會其中真意。所以說,為將者必有棋師天賦,但棋師未必有為將的才能!”


    翠棋道:“這與我使太刀也有關係?”


    楚樂兒道:“有!為將者,兵器要麽粗長沉重,要麽輕靈尖銳!但共同點卻隻有一個,那就是目的都是殺敵!殺人的兵器,是凶兵,絕對不會防禦!你的棋藝大開大合,中規中矩,看似步步為營穩求勝券,但卻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你的棋是防禦型,根本不是掠奪型棋陣。想必你們也曾通過我的棋藝判斷我的人格,棋品如人,這點並沒有錯,但你卻沒有發現,你的棋也暴露了你的性格,你根本就不會攻擊,不管在什麽位置,你擅長的就隻是防禦。而防禦最好又便於攜帶的兵器,隻有小太刀!”


    翠棋咬緊下唇,狠狠道:“楚樂兒,你果然跟我們判斷中的一樣卑鄙無恥!”


    楚樂兒不以為然,道:“過獎了,如果我是男子的話,這些詞語從你口中說出來應該是英明睿智。”


    翠棋再次跺腳,對女扮男裝的楚樂兒動心可謂她最大的恥辱,還好自己沒做出什麽表露心跡的蠢事,不然一定會成為千古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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