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之後,田尹就再也沒有見過倪茜霆,想必她已經恢複了警察的身份了。田尹不是無情無義的人,畢竟倪茜霆為了保護自己的身份險些喪命,他確實有些掛念著她。


    當年在警校的日子是多麽的單純,訓練、打鬧,偶爾對女生使壞。曾經田尹是男學員裏最出色的學生,而倪茜霆是女學員裏最優秀的學生,他們為了爭奪一個榮譽還曾是冤家對頭,卻終究也沒想到在日日的相處下,成了好朋友。就在好朋友的情誼還沒有來得及發生質變的時候,倪茜霆突然失去了消息,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


    初當古惑仔的那幾年,田尹還曾私下裏打聽過倪茜霆,但一直沒有消息。直到八年前跟了黃爺,初次遇見黃爺十五歲的獨生女黃苓,就深深對這個女孩產生了奇妙的情感。


    回到黃家,見黃苓正看著黃利峰的照片出神時,阿尹悄悄從身後抱住了黃苓。


    黃苓沒有做聲,單純享受著這個擁抱。


    “想黃爺了?”


    “嗯。”


    “對了,你知道我是從什麽時候愛上你的嗎?”


    黃苓心生好奇:“對哦,什麽時候?”


    阿尹邪魅一笑:“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第一次見麵?什麽時候?”


    居然不記得,阿尹懲罰性地親了黃苓一口,才說:“那時我剛剛跟黃爺,你才十五歲。我記得那天你要去參加一個什麽派對,黃爺非要派人保護你,然後你就說「我才不要你們保護呢,我已經很厲害很能打了,能保護自己,你們都是壞人,讓你們保護我,我豈不是也變成壞人了,別跟著我了,有阿柔在就可以了。」那時我就覺得你是個有個性的黑道千金。”


    連日以來的抑鬱暫時消散了,黃苓露出甜甜的笑容:“好啊,十五歲的小女孩你竟然心生邪念……好壞呀你。”


    “對呀,我知道不應該,可是感情的事,回不了頭了。”阿尹這句是話裏有話,隻不過黃苓絲毫察覺不出來。


    可是突然之間,黃苓竟然哭了,她嗚嗚咽咽地說:“要是早一點愛上你就好了,為什麽不早一點告訴我你愛我,在吳承蕭之前,你就應該說的,不然所有事都不會發生了……因為你一定不會做傷害我和爸爸的事的……”


    黃苓像個孩子似的依偎在阿尹懷裏,這種絕對的信任讓阿尹很是感動,可同時又夾雜著一絲的心虛。


    你真的確定我不會做傷害黃爺的事嗎?阿尹心裏麵這樣想,要不是吳承蕭下手快,那麽開那一槍的就是我了。阿尹心裏麵很難受。


    在醫院裏,在警隊的看護下,倪茜霆終於漸漸蘇醒了。一見到倪茜霆醒了過來,一眾警察同事都很高興。


    正好杜偉信也在現場,親眼目睹了倪茜霆醒了過來,也很激動。


    緩了好一會兒,倪茜霆才緩緩說著:“杜,杜sir……”


    “你終於醒了,謝天謝地。”深知臥底的不易,其實杜偉信也很是心疼這幫手下。


    再見久違了的同事,倪茜霆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環顧了周圍很久,方才展露出一臉淒然的笑容。


    是啊,她的任務沒有完成,卻又耗盡了她生命中所有的活力,倪茜霆突然覺得好累,這些年,真的不容易。


    “茜霆,恭喜你回到警隊!”杜偉信露出欣慰的笑容。


    孫山死了,她也該回到警隊了,倪茜霆竟感到一絲淒涼。“對不起,杜sir,我沒有完成任務。”倪茜霆對此是慚愧的。


    杜偉信卻寬慰著她:“孫山都已經死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居然說自己做得很好,殺死一個深愛自己的男人就是成功嗎,倪茜霆覺得有些可笑,可身份如此,就不得不這樣。


    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唐姿柔了,田柯很是掛念著她,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為什麽總是想起這個女人。


    “田醫生?田醫生?”吳婭歆在田柯身邊喊道。


    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田柯有些尷尬:“哦,婭歆,有什麽事嗎?”


    “田醫生,你最近怎麽總是魂不守舍的,是有什麽事嗎?”吳婭歆一直暗戀著田柯,卻又不好意思表明,也就隻能默默關注他的一切。


    連日來,田柯對唐姿柔的思念越來越頻繁,相思是債,但田柯卻說不上來到底欠了唐姿柔什麽,興許是因為多年前對愛人的虧欠。


    “啊?沒有,沒什麽事。”田柯的腦門滲出一絲虛汗,“對了,婭歆,二樓病房你都查過了嗎?”


    女人的直覺很是敏銳,吳婭歆根本不用多想也猜出了多半是為了唐姿柔,但她仍然很好地掩飾住內心的不甘:“我都查完了。”


    尷尬的氛圍中,二人擦身而過,田柯就要悻悻離去之際,吳婭歆突然鼓起了全身的勇氣,回頭,對田柯說:“田醫生,下班後有時間嗎?”


    “怎麽了?”田柯很是詫異。


    竭力壓抑著心裏的慌張,吳婭歆的臉上微微顫抖:“沒事,有時間的話一起吃個飯吧!”


    三年了,喜歡了三年,今天終於勇敢了一次,吳婭歆的眼神中閃著躍動的光芒,心卻產生了一絲抽疼。


    掠過一絲不忍,田柯還是回答:“對不起……我……今晚我還有事。”聰明的田柯本想直接拒絕,卻終究狠不下心來。


    “沒關係,那以後再說!”吳婭歆笑容燦爛地揮了揮手,轉身,咬著牙保證自己不哭出聲,淚卻怎麽也止不住了。


    即便是被拒絕,吳婭歆也很欣慰,自己暗戀了田柯三年,要不是唐姿柔的出現,可能她一輩子都提不起這樣的勇氣,雖然還是輸給了唐姿柔,但吳婭歆早就猜中了一二。


    自從興炎開完會的那天起,唐姿柔心裏就有了心事,雖然沒有足夠的理由道明這疑心緣何而起,可在她心裏,就是覺得駱虎有問題。即便會議上駱虎那般態度,黃苓都不願對駱虎起疑,因為有自己父母的一份情,不到最後一刻,黃苓都不會認為駱虎有問題。然而唐姿柔做不到,她分明將駱虎呼之欲出的野心看得清清楚楚。


    本還在想著不知何時再見到唐姿柔時,田柯一回到家竟吃驚地發現唐姿柔就坐在他家客廳的沙發上,表情略微有些嚴肅。


    “你怎麽來了?是哪裏又受傷了嗎?”田柯十分緊張地抓住唐姿柔肩膀四下查看。


    唐姿柔輕輕按住田柯的手臂,看著他:“我很好,沒有受傷。”


    仔細一打量,田柯發覺唐姿柔的麵色紅潤,難得的好氣色,也便安心了。


    “我隻是想找個人說說話。”這是相識以來,唐姿柔第一次卸下堅硬的武裝,顯得有些柔弱。


    男人心裏總是有個英雄主義心理作祟,隻要心儀的女人展現出柔弱一麵,他們就會不自主地想要成為她們的依靠,然後感情可以更進一步。


    田柯給唐姿柔拿來一杯水,而後坐定在她身邊,說:“你不是一個需要傾訴的女孩。”


    “沒錯,但我想要傾訴的不是關於我的事。”唐姿柔嘴角浮現一抹澀澀的微笑。


    這笑容卻讓田柯很是心疼:“你說說看吧。”


    “我很擔心阿苓──”唐姿柔的聲音硬咽住了。


    阿苓,好熟悉的名字,田柯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弟弟深愛的女人的名字,也是讓唐姿柔賭上一生的人。弟弟田尹拚了命想要將黃苓拉到岸上,就像自己不顧一切地想要唐姿柔變得平凡一樣。那個世界發生的一幕幕,田柯都不忍心去聽,他總覺得那些比手術台還要血淋淋、還要可怕。


    “我擔心阿苓會被最信任的人傷害。所有證據都指向那個人,可阿苓偏偏就不願意去懷疑,也許當阿苓死在那個人手上的時候,她才能接受一切真相。”唐姿柔真的好害怕,因為她深知那種絕望,十二歲那年她就體驗過了。


    見唐姿柔身體有些略微顫抖,田柯輕輕握住了唐姿柔攢握的雙手,想要給她安慰:“我知道,你一定想起了小時候的事,也害怕黃苓會遭遇那樣悲慘的事,雖然我不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我要告訴你,信任不是盲目的,也一定不要喪失理智,事出必有因,就像你小時候的事,你媽媽最後不也還是選擇了你嗎!我相信你跟黃苓都是很堅強的女孩子,你們長大了,有能力保護自己,但一定記得,要冷靜理智。”


    剎那間,唐姿柔怔住了,她很驚訝自己極具恐懼的擔憂就這樣輕易被田柯解開了,原本還在為無法說服黃苓而憂愁,卻忽然間茅塞頓開。沒錯,唐姿柔明白應該相信黃苓,雖然一時間被情感所羈絆,但終究黃苓一定是會選擇理智的,隻要她們小心謹慎查出足夠的證據,就一定不會被傷害。


    有好一陣子,二人相顧無言,就連空氣都好像凝固起來。每個人心底都有不一樣的思緒,但同樣的隱晦,身處光明的人心裏總會有一片陰霾,而鬥爭在黑暗裏的人也總懷有一絲光明。


    看似很關心別人的田柯卻原來是一個不會傾訴的人,也許那份黑暗過去太久了,早已塵封在最不願觸及的記憶裏。一個醫生,隻會醫治別人,不會治療自己,田柯自己都不知道其實自己才是病人。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唐姿柔忍不住打破了這份靜謐:“對了,你應該很好奇我為什麽這麽在乎阿苓吧?”


    “為什麽?”田柯對眼前這個謎一樣的女孩無可自拔。


    唐姿柔笑了笑,才說:“我十三歲那年,在酒吧被一個男人欺負,是阿苓救了我。我媽出事後,治療花了一大筆錢,再加上之前她吸毒欠下的債,全都落到我一個人身上。酒吧老板就讓我跟他一起勒索有錢人,這樣來慢慢還錢──”


    “你才十三歲,要怎麽勒索人呢?被發現了怎麽辦?別人會打死你吧?”田柯一臉的不可置信,越是深入了解唐姿柔,他就越心疼她。


    “就是做仙人跳,然後勒索客人,十三歲未成年,有頭有臉的人都怕這個。”唐姿柔說起的時候輕描淡寫,隻有田柯看到她內心裂開的傷口。


    不等田柯找出任何安慰性的詞語,唐姿柔繼續說下去:“就那晚,被人揭穿了,那個人勢力很大,不依不饒,非要我跟他完成買賣。我當時隻是配合老板騙人賺錢,我從沒想過真的去出賣自己,十三歲的女孩子能抵抗到什麽地步呢?剛好阿苓帶著人出現了,她不顧一切要幫助我,也是她一聲令下替我清償了一切債務。也許在興炎裏人人都認為那是阿苓的任性妄為,隻有我看得出她眼神中對我的真誠,也挺可笑的,阿苓比我自己還要珍惜我自己。”


    聽到這裏,倒是很好的滿足了田柯的好奇,也讓他發覺唐姿柔跟黃苓之間可能比男人間還要講義氣,那似乎是一種相伴相生的感覺,似乎沒了另一個,誰都無法生存下去。


    “是不是要等到黃苓脫離黑道,你才會離開黑道?”田柯其實已經明白答案是什麽了。


    唐姿柔又笑看了田柯一眼:“應該是吧,不過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有那一天了,我的命是自己拚來的,總有那麽一天,我再也拚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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