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山中,煙斜霧橫。


    還未落盡葉片的一株枯木下,正盤膝坐著一個穿著月色長袍的白發中年人。


    白發中年人閉著眼,也不知是在這裏做了多久,身上滿是枯葉,幾隻巴掌大的黑羽小鳥不斷地在他的肩頭和膝蓋上跳上跳下。


    也不知是中年人的存在沒有驚到那幾隻鳥兒,還是那幾隻鳥兒沒有驚醒對方。


    一直到某一刻,白發中年人從閉目中睜眼,放在膝蓋上的兩隻手驀地一顫,忽如其來的一幕終是驚走了落在身上的鳥兒,輕鳴幾聲便飛到了枯木枝頭。


    “……當真是修煉不知歲月,沒想到就連休息一會兒也過了那麽久……”中年人輕歎一聲,抬起頭眺望著遠方,呢喃著,“或許是時候給自己找一個……嗬,也不知過幾天了,那孩子有沒有怨我,先天魂體當真是貧道生平見到最好的資質,到也的確有資格傳承那種製符之法……”


    語罷,從地上起身,身上塵土仿若根本沒有沾染在身上一樣,隻是瞬間那身月白色長袍又恢複如新。


    像模像樣地拍了拍長袍下身合衣袖,白發中年人朝著唯一一條石徑盡頭走去。


    這裏是符峰,路的盡頭——赫然是山下。


    ……


    “廢話少說,徐道友若是想安全離開這裏,就給交出你身後的那個弟子!”


    一身粉色長袍的人影聲音有些尖銳,說話的時候那頭長發中還被分出一束落在手中不斷地纏繞著,原本是十分嫵媚的姿勢,但讓人受不了的卻是做這動作的竟然是一個男子!


    此時整片爆炸風波已經徹底平息,但站在這裏的數人卻是明顯地分成了兩部分。


    一部分人以徐師兄為首,手裏拿著可以對對方造成傷害的一切,怒目圓睜,而另一部分卻是以一個陌生粉袍少年為首,一臉淡然地看著徐師兄,劍拔弩張的氣氛似乎隨時都會被引爆,而這導火索正是站在徐師兄身後的楚生。


    “徐某人還不至於連一個同門都護不住,靈妙穀的諸位……過分了!”


    陰沉的聲音傳來,雖然背對著自己讓楚生有些難以辨認徐師兄的表情,但還是能從他說話的語氣中體會到此時他心中的氣氛,“現在離開此地,我徐某人可以當做你們所有人都沒有出現過,如若不然……便讓你麽所有人都留在這裏!”


    “當真是笑話,姓徐的別給臉不要臉!”為首的粉袍少年冷冷地說道,“你為了修道什麽都可以舍棄,為何不能舍棄這一個小小的弟子,你想要後輩?隻要你想我叫你多少聲徐師兄都可以,不過這小子——必須給我留下!”


    陰柔的聲音中帶著殺意,讓縮在最後的楚生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


    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切都和昨日發生的那件事情脫不了幹係。


    昨日楚生和小眼睛修士在蛟龍巢穴裏和某個靈妙穀修士見過一麵,雖然當初他逃走了,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那靈妙穀修士竟是將楚生身上帶著寶貝的消息說了出去。


    恰逢靈妙穀和玄天宗的修士約著一起探索這片天雷木所在區域,原本那麽大的地域誰也不會影響到誰,但也不知是誰竟然將大量的天雷木引爆。


    剛巧現在楚生就出現在他們的麵前,自然不會錯過如此機會,平息爆炸後靈妙穀的就想將楚生奪來,但卻遇到了徐師兄。


    徐師兄會不會再最後關頭將自己送出去暫且不論,楚生覺得自己的運氣似乎又變差了起來。


    好不容易逃離生死危機,卻因為懷璧其罪這種可笑的理由將自己逼上絕路了嗎?不過看樣子應該還有機會逃走,徐師兄還沒有放棄自己才是。


    如此想著,楚生心中卻是稍定。


    “廢話休談,若是想傷我師弟,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徐師兄冷哼一聲,手中驀地顯出一支筆!


    這支筆呈白玉色,乍一看樸實無華,但楚生卻感覺到從那支筆上傳來的玄奧氣息。


    “這是……什麽?”他下意識地張嘴,而回應他的卻是身側大黑狗的一聲低喝。


    “小子看好了,這是你們這些畫符修士的本命靈器——符筆!”


    用來畫符的筆,便是符筆!稱謂雖然直白,卻也道盡了一切。


    與此同時便見徐師兄手中白玉色符筆在虛空中輕輕一劃,一道白色光華瞬間出現在身前,又見他單手掐訣,口中低喝。


    白色光華隨著符筆在虛空中揮動,不斷變化著,最終竟是化作五枚白色符籙環繞在身周,那白符出現的瞬間,便是一股磅礴的威壓傳來。


    “天地為紙……虛空劍符!沒想到你符道造詣竟已經到如此程度了嗎?”


    為首粉袍少年微微沉吟,眉頭緊鎖。


    “既然你們想留下徐某人的師弟,自然也要看看你們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對付你們……五道劍符足矣。”徐師兄傲然道,此時此刻他身上的氣勢再次回到當初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種將世間一切都不放在眼裏的那種狀態,抬著頭看著麵前的虛空。


    而在那五道符籙出現的瞬間,身側的一眾玄天宗師兄弟們也發出一陣歡呼聲。


    作為這裏修為最高的人,徐師兄的所作所為無疑是給了周遭人們自信。


    什麽都不用怕,徐師兄會保護我們的!


    這種情緒一旦產生,便是一發不可收拾,其中唯一保持清醒的恐怕也隻有楚生了。


    雖然那被稱作虛空劍符的招式十分花哨,楚生也很想學到那種招式,但現在的問題卻是如何安全地離開這裏。


    “大王,咱們什麽時候開溜啊?”低沉的聲音湊在大黑狗的耳邊響起,然而那大黑狗卻是一臉鄙夷地反過來看著楚生。


    “小子著急什麽,有本王在難道還少你一條胳膊?現在好戲正開始,咱們就好好在邊上看戲!”


    “可是大王……我現在不僅僅是胳膊,就連兩條腿也差點廢了啊!”楚生委屈地看向大黑狗,不必說被天雷木炸到的那隻手,就算是自己的那兩隻腳也因為被雷光擊中而有些麻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恢複正常。


    “小子這可不怪本王,是你自己運氣不好!”大黑狗汪的一聲,倒是在某種程度上將一些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那種或帶著貪婪或帶著鄙夷的目光看得楚生心裏有些發寒。


    “嘿嘿,小子你這回還真像唐僧!誰都想搶到你!”


    “唐僧?那是誰……”


    “本王家鄉的一個和尚,據說吃了他的肉可以長生不老!”


    “吃了我又不會長生不老,盯著我幹什麽……”楚生不由得蹲下身子將自己縮成一團,生怕被別人看見。


    ……


    “你還真是狂妄呢,徐道友!”


    “九卿兄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徐某人,徐某人的性格難道九卿兄還不了解嗎?”徐師兄淡淡地說道,拂袖間便是一陣睥睨天下的氣勢。


    “那徐道友應該也知道九卿的手段了吧,當真要較量一下嗎?”


    而那粉色長袍的少年話音剛落,徐師兄身側的某個修士也跟著叫囂著。


    “九卿的手段自然是不知道,不過九卿兄——倒是熟悉得很,那麽平哪來的胸啊哈哈——!”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一陣哄笑,那喚作九卿的粉袍少年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靈妙穀功法本就偏陰柔,素來隻招收女弟子,但其中也不乏某些女體錯生男相之人,所以也就有了破格收男弟子的這些例外,但總體來說,靈妙穀裏男弟子實在是稀少,就如現在一眾靈妙穀弟子中,也隻有他一個男子,其餘都是一襲粉裙的少女。


    笑的人自然不止玄天宗的那一方,就連靈妙穀這一方也有很多部分人笑著,但此時這九卿隻聽得見玄天宗那方的笑聲。


    “刀劍無眼,徐師兄……小心了!”


    陰冷的聲音響起,而就在下一瞬間,卻見九卿手中驀地出現一把白色折扇,折扇張開,一個用黑色墨水寫著的大大“九”字顯露無疑。


    折扇朝著徐師兄的方向猛地一扇,竟是猛地刮起一陣罡風,四周飛沙走石,一些天雷木被卷起,在空中化作齏粉,其中的雷光開始不斷遊走,最終化作一道雷劍朝著徐師兄刺去。


    說時遲那時快,徐師兄手中符筆再次一劃,環繞在身側的一道符籙化作劍芒,迎擊上去。


    藍色電芒以及白色劍芒兩兩相撞之下,爆發出一陣猛烈的轟鳴聲,隨後便是靈妙穀那一方少女們一陣尖叫聲響起。


    楚生眼前的一切再次被白色光幕籠罩,但那白光卻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但兩股力量相撞傳來的威壓還是讓他嚇了一跳,就怕那種力量一個控製不住落在自己身上。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過。


    在白光落下的那一瞬間,四周的一切再次變得明朗起來,隻是——


    徐師兄身周的劍符卻是已經隻剩下一道。


    喚作九卿的粉袍少年麵色蒼白地看著對方,嘴角卻是已經泛起一絲血跡。


    “看樣子算平手了啊……”


    他苦笑一聲,朝著後方退了幾步,“罷了,這次造化我就不爭了,你們……好自為之吧!”


    “造化?什麽造化?”徐師兄眉頭微皺,冷冷地看著對方,卻發現對方隻是露出一絲譏諷之色。


    “我可沒有必要告訴你,嘿嘿……”


    話說完,卻是帶著一眾靈妙穀女子徐徐離開。


    隻剩下眉頭緊鎖的徐師兄,一群興奮的玄天宗修士,以及差點將自己整個頭都埋進土裏的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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