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身下水中浮出我娘的遺體後,我不禁大吃一驚,隻感覺腿根一軟,險些從井壁處摔跌下去。


    聽到我的叫喊聲,井上的蘇文有些焦急的問道:“怎麽了?你發現什麽了?”


    我低頭看著水下我娘的臉頰,隻感覺心髒就快要跳出來了似的,在快速默念了幾句靜心咒後,我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將水下發現我娘屍體的情況告訴了蘇文。


    蘇文在聽我說完井下的情況後,有些驚奇的哦了一聲,聽他的語氣好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見蘇文並沒有回話,我雙腿猛地發力,準備向上爬去離開水井。


    可還沒等我向上移動多少,井上的蘇文突然將我攔了下來,“你先別上來,去看看你娘頭上有沒有銀針之類的東西。注意可別掉下去。”


    見蘇文要我查看我娘頭上有無銀針,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暗想,萬一我娘此刻正在被人操控,我現在下去豈不是白白送死?加上水下的井壁十分光滑,井中又無繩索之類的東西用來借力,如果我掉進水中那絕對是九死一生。


    就在我心神不定之時,叉在井壁上用來支撐身體的雙腿隱隱哆嗦了起來。見狀,我暗叫一聲不好,如果在遲疑下去,等我體內耗盡,很可能會因為氣力不知掉入水中。想到這裏,我心中發狠咬了一下後槽牙,緩緩向水麵挪了下去。


    在將雙腿移動到與水麵持平之時,我停下身子,左手抓住井壁上的石縫,右手隨即緩緩朝我娘的頭頂摸索了過去。


    看著水中雙眼緊閉、麵無表情的我娘,我心中不禁暗自期盼,此刻我娘並沒有被人操控,要不然等會我娘突然發難,我們娘倆很可能會在這井下團聚了。


    就在我的指尖接觸到我娘頭頂的刹那,我隱約感覺我娘頭皮之下微微鼓起,隨即輕輕一推,一根銀針被我從我娘頭皮之中擠了出來。


    看著插在我娘頭頂處的銀針,我不禁對蘇文的推斷能力多出了幾分欽佩。隨即將發現銀針的情況告訴了蘇文。


    得知我娘頭頂處被人刺入銀針後,蘇文在第一時間囑咐我不要亂動,隨即讓我上到井上。


    看著水下我娘的屍體,我感覺心口處隱隱作痛,小心翼翼的將銀針放開後,輕聲對我娘說:“娘,讓您在這受苦了。孩兒不孝。”


    雖然心中知道我娘此刻並不意識,但將心中的話說出來後,我感覺壓抑的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隨即起身朝井口爬了上去。


    從井中出來後,隻見蘇文正蹲在地上,手中拿著一根木棍不知道在地上畫些什麽。


    見我從井下出來,蘇文緩緩站起身來,說:“你娘頭頂處的銀針是不是完全刺入頭皮中?”


    聽到蘇文的話,我點了點頭,隨即站在一旁平複了心中激動的心情。


    任誰都不會想到,我娘會出現在這口廢井之中,而且頭頂還被人刺入了銀針。難不成是背後操控我娘的那人所使出的詭計?


    就在這時,一旁的蘇文幹咳一聲,說:“我猜你昨晚體內陰氣失衡,與你娘出現在井下有關。換句話說,井下的你娘正是誘發你體內陰氣驟增的源頭。”


    話音剛落,蘇文再次說道,“你娘頭頂百會穴中的銀針應該是傳說中的散魂針,之前聽你所說你娘體內還存有一絲殘魂。我猜操控你娘那人十有八九是將你娘的殘魂用手段激發出來,從而將你娘做成宮下水煞的陣眼。也隻有這一種可能才能夠解釋的通,你娘突然出現在井下以及你昨晚體內陰氣圖生異變的原因。”


    聽到蘇文的判斷,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十分費解,背後操控我娘那人到底和我有什麽冤仇,竟然屢次對我痛下殺手,欲除我而後快?


    就在我心中胡亂猜測之時,蘇文手中的木棍在我眼前晃了幾晃,隨即指向了身下的土地。


    低頭看去,一副簡易的山脈圖被蘇文呈現在了我的視線當中。蘇文指著其中一塊較為平緩的地勢說:“這就是沈家墳的位置,而古井下的水脈是被人從南山之上引來的。想要破掉宮下水煞陣,首先要找到古井水脈的源頭並切斷它。”


    看著木棍直指南山方向,我抬頭看了蘇文一眼,試探著問道:“你打算進入南山?那裏可是盤陀路的所在地,要不還是等燕行大哥回來再說吧?”


    聽到我的話,蘇文將手中的木棍丟到一旁,冷哼一聲,說:“等三天之後燕行回來,你恐怕都已經躺進棺材裏了!”


    說完,蘇文將地上的山行畫圖掃去後,轉身朝著土崗下走了過去。


    就在即將走到下坡時,蘇文指著我身前的水井說道:“你母親此刻被人做成了宮下水煞的陣眼,體內的殘魂正在被陰氣吞噬。就算你不顧自己的死活,也該為你娘考慮一下。難不成你真忍心看著自己的親生母親魂飛魄散?”


    在對我厲聲說完其中的利害之後,蘇文快速走下了土崗。丟下我一人待在水井前心中五味雜陳。


    在井邊呆站了一會後,我沒有勇氣去朝井下看一眼母親的遺體。隨即對著古井磕了三個頭後,轉身朝土崗下坡跑了過去。


    在轉身離開的同時,我眼眶中的淚水不禁落在了臉頰之上。想起我娘這幾天的遭遇,我心中不禁對自己懦弱的性格又氣又恨,心中隨即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保住我娘體內所剩的唯一一縷殘魂,哪怕是拚上自己的性命。


    下到土崗,蘇文徑直朝村子走了過去。在看到我臉頰上還未幹掉的淚痕後,蘇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大男人哭鼻子了?”


    見蘇文故意諷刺自己,我冷哼一聲,將頭轉到一旁不再理會蘇文,隨即快速將臉頰上的淚水擦拭幹淨。


    回到外公家,蘇文在為我診過脈後,取出兩枚藥丸遞到了我麵前。隨即從抽屜中找出一把手電,催促著我出門去到南山查看。


    看著蘇文手中的手電,我心中頗感意外,外難不成蘇文不打算在日落之前趕回來?想起之前在盤陀路中擋住我和燕行去路的鬼火,我不禁有些氣餒,可轉念一想正在古井中受苦的我娘,隨即橫下心腸帶著蘇文朝盤陀路趕了過去。


    想要去到古井水脈源頭所在的南山,必須要經過盤陀路。當初我和燕行所發現我娘屍體的地方,隻不過是盤陀路的中間部分,整個盤陀路蜿蜒崎嶇,將近有十幾裏路程,其中還包括後半段中的五裏山路。算上進山來回的耗時就將近小半天的時間,更不用說還要尋找水脈源頭。看樣子如果想在天黑之前趕回來是有些不切實際了。


    進入盤陀路,蘇文顯得十分輕鬆,走到半路竟然還哼唱起了小區“探清水河”,這讓我原本煩雜的心緒變得更加愁悶,隨即示意蘇文停止哼唱。


    可在見我製止自己哼唱後,蘇文竟然唱的更加響亮了。見狀,我現在不禁有些惱火,隨即將從電視中學來的“張生鬧五更”大聲唱了出來。


    “鶯鶯可就說小奴家本是一個貞潔女兒...”


    在聽到“張生鬧五更”中略微露骨的唱詞後,蘇文突然停了下來,四目相對,因為頭上黑紗的緣故我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可從他的反應可以看出,我已經成功的將他打斷了。


    “流氓!”


    伴隨著喊聲,我隻感覺腳麵一痛,隨即吃痛叫了一聲。看著向前走去的蘇文,我背地苦笑一聲,心想難不成我這便宜表哥從未接觸過類似的民間小調兒?還是他們書香門第,喜歡把男孩當做姑娘來養?要不然也無法解釋蘇文在聽到鬧五更的唱詞後所做出的反應。


    經過一場玩笑,我沉悶的心情輕鬆的許多。在向前走了約莫四五裏後,我隱約看到不遠處的彎道處正坐在一位老人,看樣子八成是外鄉人在盤陀路中迷了路。


    見狀,我和蘇文一同朝老人走了過去。


    走到老人跟前,我發現在老人身旁正放著一根木頭拐杖,而從老人身上的中山裝可以看出,他十有八九是外鄉人無疑了。


    老人在看到我和蘇文後並沒有做出什麽反應,而是自顧自的坐在草地上歇息,看樣子是被累著了。


    看著老人疲憊的樣子,我心中有些不忍,隨即蹲在地上,輕聲對老人說:“老先生您是不是迷路了?”


    老人聽到我的詢問聲,點了點頭,說:“我本來是去山上寺廟還願的,誰成想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被困了半天。我看啊是老天爺打算收我嘞。”


    聽到老人自嘲的話,一旁的蘇文忍不住笑出了聲。


    聽到蘇文的笑聲,我害怕老人生氣,隨即指著來時的路說:“老先生您沿著土路一直向前走,遇到岔路就選路邊種著樹木的那條走個三四裏就可以出去了。出去後您向東走就到鎮上了,那裏有到城裏的汽車。”


    在了解了道路的情況後,老人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緩緩站了起來,隨即拿起一旁的拐杖朝我們來時的去路走了過去。


    見老人沒半點道謝的意思,我不禁苦笑了一聲。可當我看到已經快要下山的太陽後,急忙將老人喊停了下來。


    老人回頭盯著我和蘇文看了一會,說:“我出門不愛帶錢包,沒錢給你問路費。”


    老人這一番話著實讓人有些啼笑皆非,在向蘇文討要過手電後,我走到老人跟前,說:“天快黑了,鄉下的土路不好走。您帶上手電路上也還有個光亮。”


    接過手電,老人對我笑了一聲,說:“小娃兒,你心腸好。下次見麵爺爺送你一樣好東西。”


    說完,老人頭也不回的向前走了過去。看著老人離去的背影,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說些什麽好,這老頭不想道謝也就算了,竟然還編出這樣的話來哄我,感情他真把我當三歲小孩兒了。


    看著我吃癟的樣子,蘇文輕笑了一聲,說:“小流氓遇到老流氓有意思,這就叫現世報!”


    看著向前走去的蘇文,我無奈苦笑了一聲,隨即跟上蘇文的腳步,朝盤陀路深處趕了過去。


    伴隨著時間流逝,天漸漸黑了下來,看著雜草叢生的荒地,以及零星散落在路邊的墳包,我腦海中再次閃過了被鬼火擋路的場景。可當我想起燕行對我說過的話,以及教給我的陽書箭後,我心中便多了幾分底氣。


    向前走了幾裏後,我們腳下的土路隨即被布滿石塊的山路所替代,因為將手電送給老頭的緣故,我和蘇文隻能借助月光緩慢行走,不過好在蘇文並沒有為此抱怨,借此可以看出蘇文出了嘴損一些外,心地還是蠻不錯的。


    就在我胡思亂想,邁步向前走的時候,蘇文突然將我攔了下來。再將我攔下來後,蘇文指了指前方拐角處的山路,隨即對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看著蘇文的表現,我心中有些好奇,靜心細聽,隱隱聽到一陣嬉笑聲從前方拐角處傳了過來。


    伴隨著嬉笑聲越來越清晰,四個肩扛木棺,身穿孝服的男人從拐角處向我們走了過來,而在他們空著的手掌中,則各自攥著一杆哭喪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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